前傳 第一章 刺骨的寒冷

明亮的星辰點綴著夜晚的薄暮,野外的蟲鳴鳥叫讓這裡變得沒那麼死寂,畢竟才剛經歷過一場惡戰。野獸殘缺的屍體被放在旁邊,他早已習慣鮮血的味道,升起一團篝火,烤著味道奇特的肉。其他人已經睡著了,只剩下兩個人守夜。


「今天還是一樣,無意義的戰鬥、無聊的生活,還不如死了算了。」


身材魁梧的少年坐在圓木上,天藍色的瞳孔卻充滿無限的冷漠。像是看破紅塵般,不抱任何希望地生活。


「帕特隆,我有時候真的會懷疑,你到底是不是十四歲的少年。」


「我是啊,雖然說出去也沒人信。」


「也是啦,有哪個少年會徒手把野獸撕成兩半的?」


「就在你面前。」


此時一隻全身黑色的鷹隼飛來,腳上綁著一張紙,飛到男人的手上。他拿起紙,上面是來自薩殷高層的委託。


「多魯,是不是薩殷要我們做什麼了?」


「對,魔族入侵。目前軍隊只能守城,沒有多餘的戰力去反擊,明天又有得忙了。」


帕特隆深深嘆一口氣,一舉一動都在訴說著軍隊的無能。


「別每次都那麼負面啊……」


「沒辦法,我出生在一個可悲的貴族,然後一天到晚被控制,最後就被趕出來了。而軍隊幾乎都是沒經歷過生死關頭的貴族兵,我實在搞不懂,那種充滿垃圾的地方為什麼不乾脆毀滅算了?」


「好了好了,興許你哪天遇到一個心儀的女孩,你就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了。」


「有那天再說吧,前提是不會被我嚇跑。」


「聽你這麼一說……好像還真的會被你的眼神嚇跑……」


寂靜無聲的夜晚,帕特隆卻感到一股莫名的殺氣,似乎被周圍什麼東西盯上了。


「多魯。」


「那些瞌睡蟲我會看好,放手去打吧。」


「就當飯後運動,讓我好好消化一下。」


折著手指,關節發出的聲響猶如宣告死亡的鐘聲,一場伸手不見五指的屠殺即將展開。幾隻比自己還要高大的野獸衝了出來,張著利牙、揮舞著利爪想要撕碎自己,然而全是徒勞。赤手空拳抓住其中一隻野獸的頭顱,用力扯下來,像砲彈一樣丟出去,打穿另一隻野獸。深入潛意識的恐懼讓其他野獸退卻下來,帕特隆也看到後面那緊張到不行的操縱者。瞬身到他面前,抓著他的脖子舉了起來。


「我猜猜看,又是『他們』派來想取我命的,對吧?」


「請您……大……大發慈悲……放過我吧……我也……只是討口飯吃……」


「行啊。」


抓著他的左手一用力,整個脖頸被捏成粉碎,眼珠爆了出來,一瞬間就到了地獄。沐浴鮮血的帕特隆轉頭看向那些失控逃跑的野獸,臉上浮現出令人膽寒的笑容。


「別以為你們能逃得掉。」


野獸淒慘的嘶吼聲不斷響起,用最純粹的拳頭解決這些生物。很快便安靜了下來,散發駭人氣場的帕特隆也開始冷靜下來,變回那個冷酷無比的少年。


「真是的,你用靈魂武器的話這些生物至少還能當備用糧食。」


「有資格讓我拔劍再說。」


經歷一小段插曲,夜晚又恢復了平靜,帕特隆坐在圓木上睡著了,只剩下多魯顧著他們。


在這魔族大舉入侵的時代,我們何嘗不想過普通的生活呢?算了,這一切都是毫無意義的想像,不過……帕特隆,或許你還有機會過上幸福的生活,畢竟你還年輕,還沒遇見照亮你人生的那個人。


清晨的陽光逐漸升起,照耀在這片滿是爭鬥的大地上,帕特隆睜開雙眼,其他人已經在收拾東西了。


「走了帕特隆,我們該去薩殷了,或許會稍微待一段時間。」


「嗯。」


一行人坐在幾輛馬車上,向著遠處的薩殷不斷前行。在顛頗的馬車上吃著乾糧,與身旁有說有笑的人比起來,自己是多麼格格不入。


「帕特隆!昨天是你和團長守夜的對吧?」


「嗯。」


「那些野獸是不是你解決的?」


「嗯。」


「兄弟們我賭對了!別忘了請我喝一杯啊!」


「怯!你賭這個當然贏!不算啦!」


「話說回來,帕特隆你別老是這麼冷漠嘛!小心交不到女朋友!」


「你覺得我看起來像在乎嗎?」


「還是要在乎一下啦!我們都老大不小了,只剩你還有機會可以享受青春,如果哪天你真的找到一個漂亮可愛的女孩,我們會支持你的!」


夠了……每個人都說這種話,我可不認為有人會接受我。


「沒必要考慮的事情就算了,反正我們或許明天就死了。」


「別老說這種喪氣話!既然都要死了,那不如死前活得開心點!」


「你們別聊了,薩殷就在眼前,準備戰鬥。」


在場除了帕特隆以外,全都幻化出靈魂武器。


「兄弟們,瞄準所有魔族,進攻!」


到達薩殷城門前的一瞬間,帕特隆衝了出去,一拳就把第一個遇到的魔族打成碎塊。隨後抓起其他魔族,全都當手裡劍丟出去。肆虐於戰場的少年再次露出那令人戰慄的笑容,單方面的屠殺再度展開。


「是傭兵團嗎?總教官!支援來了!」


「哦?打開城門!夾擊魔族!」


吹起反攻的號角,薩殷的城門敞開來,一大群騎士揮舞著靈魂武器衝了出來,開始斬殺魔族。城牆上有遊俠與術士,趁著底下的魔族忙於應付騎士,開始狙殺和大規模法術攻擊。


煩死了。


帕特隆眉頭一皺,用力踩向地面,引發極強的地震將城牆上的人震倒,以免影響到自己的屠殺時間。天藍色的瞳孔閃爍著光芒,一拳一腳打在魔族身上的感覺是如此真實。僅憑一人就解決大半的魔族,連城牆也被他波及到,破了一個堪比城門的大洞。


「再讓我好好享受一下,渣滓們。」


如鬼神般馳騁於戰場,就像逛後院一樣沒人擋得住他的腳步。過不了多久,受到大幅損傷的魔族撤退了。


「好了帕特隆,別再追了,沒有必要做無用功。」


「嗯。」


要不是我攔住了……他絕對會衝過去……


周圍的士兵瘋狂歡呼,帕特隆卻不屑一顧,唯一能發洩的時間已經結束了,反而開始感到無聊。


「我去和軍隊總教官打個招呼,然後我們去酒館吃個好料的!」


「嗯。」


「然後順便看看有沒有漂亮的小妹妹,幫你物色一下!」


帕特隆感到無言,但也沒有很在意,獨自一人走在薩殷的大街上。到處都是殘破不堪的房屋,畢竟這裡是平民居住區,沒那麼多資源給這裡,對貴族來說也只是浪費。


這裡,果然還是一樣爛。


漫無目的地走著,直到一個暗巷的入口,突然一陣刺骨的寒冷搞得自己背脊發涼。不知多久沒感受到這種危機感的帕特隆向裡面看去,只有一道黑色的身影迅速衝過,身後拖著一條長長的條狀物。


那是……什麼東西?


難得激起自己的好奇心,慢步走到裡面,這時才發現,這裡是通往無法無天之地的入口——貧民窟。那個黑色的影子已經看不見了,把這一切當成錯覺的帕特隆準備離開,暗處卻有人向自己揮刀。


「把值錢的東西給我留下!」


他看都不看,伸手抓住那個人的腦袋,連說話的機會都不給,直接將其捏碎。


「還有誰,全都出來,別讓我一個一個拖出來宰掉。」


「怪……怪物啊!」


其實這是一群團夥搶劫,但很不幸,他們遇到的是帕特隆。一群人向著深處逃跑,帕特隆憑空揮拳,足以打穿城牆的拳風向著他們逼近,一瞬間把所有人打成血肉橫飛的碎塊。


無聊。


時間差不多了,帕特隆回到傭兵團在薩殷的基地,其他人已經在這裡休息了。


「喔!帕特隆回來了,沒惹事吧?」


「清掃一些垃圾而已。」


「那聽起來有人遭殃了,等團長回來,你又要被說教了!」


「嗯。」


帕特隆顯然毫不在意,脫下自己染血的衣服,丟到一旁後找個地方躺了下來。另一邊,多魯正在和現任總教官討論,有關薩殷的城防。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但還是要看他本人的意願,我們沒人能約束他。」


「是嗎……但我們真的需要一個足夠強大的戰力,不然薩殷遲早會被魔族攻陷!」


「總教官,你要知道一件事,帕特隆並不喜歡薩殷,願意來這裡擊退魔族也只是因為我們傭兵團的工作而已。」


「但……」


「好了,這個話題到此為止。比起這個,除了魔族的攻擊以外,薩殷近期似乎沒那麼安寧。」


「你察覺到了嗎?那麼我就直說了。最近有一個似乎是高階魔族的東西在城內遊走,但沒有人能夠具體描述那東西的模樣,因為目擊者都死了。唯一能確定的線索,那東西會使用冰作為攻擊手段,所有屍體不是被凍起來,就是身上有凍傷的痕跡。」


「嗯……看來會很棘手。沒關係,這差事我們傭兵團包了,在我們待在薩殷的期間,傭兵團會抓到那東西的。」帕特隆說的對,薩殷的軍隊還真的蠻無能的。


走回基地的多魯,打開大門,一群人不是在打牌,就是在比誰的力量更大,當然帕特隆沒有參與其中。


「走了各位,今晚無醉不歸!」


「好耶!」


帕特隆換了一套還算乾淨的衣服,走在所有人的背後。夕陽逐漸落下地平線,眾人走進酒館,不顧其他人的異樣眼光,就坐後點了菜開始大肆喝酒。對比他們的吵鬧,帕特隆顯得非常安靜。但投以異樣眼光的人裡面,也有來自軍隊的人,他們打從心底看不起拿錢辦事的傭兵,但也不能說什麼。


「如果你們有什麼意見,就給我大聲說出來,少在那用噁心的眼神看我們。」


「你……你說什麼!?你個毛頭小子!知不知道我是誰?」


一杯黃湯下肚,帕特隆的怒火也慢慢升了起來。


「老子可是貴族!是上位教官!像你這種小鬼頭,我一隻手指就能解決你!」


帕特隆瞬身到他面前,那身影蓋住了所有光線,強烈的壓迫感席捲而來。


「等一下帕特隆,今天我們是來好好放鬆的,就別跟那種人計較了。」


「說得也是。」


原本被多魯說服回來的帕特隆,正要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但上位教官仍舊緊抓不放。


「你……不要以為得罪我還能全身而退!明明……明明就是!一個下賤的垃圾!憑什麼挑釁我!」


「那就把整個軍隊叫過來和我打,我隨時奉陪。」


被帕特隆一句話說得啞口無言,在絕對的武力面前毫無反抗之力,但身為貴族的臉一夕之間被丟盡,也只能惱火地摔門離開酒館。空氣凝結了一下子,隨後所有人都笑了出來,畢竟能看到貴族那出糗的模樣,沒有比這還要更棒的娛樂。


「欸欸!我們再來賭一次,看那些貴族會不會真的帶軍隊來跟帕特隆打!」


「你們就別跟著起鬨了,不然總教官那邊我很難溝通。」不過會這樣也正常,我所創造的傭兵團,每個人不是被拋棄,就是被貴族迫害過。


夜晚的暮色降臨於大地,一個黑色的身影穿梭於巷口,偷取任何能果腹的東西,躲在沒人發現的暗處吃著難以下嚥的食物。身上拖著鎖鏈,脖子上還有奴隸的枷鎖,烙印在身上的恐懼讓她時刻保持著清醒。面對身邊的風吹草動,她不敢放下戒心。


「喵……」


頭上的貓耳探查著四周,把自己縮成一顆球,不斷查看周圍所有的通道。


「找到亞人了!快抓住她!」


一群被貴族僱用的人前來,恐懼驅使著自己,害怕被抓回去的她丟下食物直接逃跑。忍著全身的劇痛,心跳越來越快,她永遠無法忘記,來自人類的惡意。


不要……我不要……


人生地不熟的她跑到了死巷,靠著牆壁不斷顫抖,眼睜睜看著那些人帶著猥瑣的表情靠近自己。


「貴族竟然會花大錢抓一個奴隸,還挺意外的。」


「不,我覺得有這個價值,你看看這姿色,這個亞人嚐起來一定很可口!」


「要不我們幾個先享受一下,反正那群蠢貴族也不會發現。」


看著魔爪慢慢伸向自己,呼吸越發急促,直到他們用力抓住自己的手,一陣疼痛傳來。


「你們看看!細皮嫩肉的,用起來一定很爽!」


瘦小的身體加上營養不良,小小年紀的她無力反抗,然而在極度的恐懼下,這一切將轉化為殺意。黑色的野太刀幻化於左手,舞動著如同鮮血的光芒,將抓住自己的手乾淨俐落地砍下。不給他們哀嚎的時間,幾道劍氣閃過,將所有靠近自己的威脅全部葬送於刀刃下。


「喵……」


已經殺掉所有人的她癱坐在地上,與剛才那個揮刀不帶一絲猶豫的模樣截然相反。身體不聽使喚,只能在地上顫抖地爬離這裡。


好痛苦……為什麼……要這樣對我……明明……我不喜歡……殺人……


少女的身上沾滿了鮮血,米金色的頭髮和尾巴被染紅。她梳理著自己細細長長的尾巴,也只有這樣能稍微獲得一點安全感。


爸爸……媽媽……我想要……回家……我想要……回東帝國……


緋紅色的眼瞳被淚水浸濕,因為她知道,自己已經沒辦法回去那平凡無奇的生活,只能每天像這樣,在暗巷裡苟延殘喘,在沒人看到的地方獨自啜泣。身心極度疲憊,破爛不堪的衣物下,消瘦的身體承受著地獄般無盡的痛苦。舔舐著手臂上的傷口,每時每刻都在提醒自己,不能相信自己以外的人。


「帕特隆,你在看什麼?」


他望著酒吧窗外的破爛街道,腦海中突然想起稍早的時候,那個讓自己背脊發涼的感覺。


「多魯,你說薩殷城內有一個疑似高階魔族的東西存在,是真的吧?」


「其實我也不確定,如果真的是高階魔族,應該早就大開殺戒了。」


那麼……早上那個寒冷的感覺……


「難道你有頭緒嗎?」


「或許是吧。」


「嗯……不過從明天晚上開始,我打算搜索整個薩殷,順便從軍隊敲一筆錢過來。」


敲……敲一筆錢……聽起來很像薩殷貴族會做的事。


「我們資金有那麼吃緊嗎?」


「你看看他們,這樣大吃大喝的,資金再多遲早被用光。」


「好像也是。」


看著其他有說有笑又瘋狂灌酒的傭兵,帕特隆已經在想自己當初為何會加入傭兵團了。


「多魯,你覺得……一個人的歸宿,是什麼?」


「嗯?今天是發生什麼事?難得你會問我這麼深奧的問題。」


多魯笑了笑,喝了口酒,看著眼前雖然強大但心智還在發展的少年。


「我覺得所謂的歸宿,就是一個能夠讓你敞開心扉的地方。就好比這個傭兵團,一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大家庭,而我就是要傾盡一切照顧你們的父親。我不知道對你們來說傭兵團代表著什麼,但對我來說,這就是我的歸宿。」


雖然帕特隆從未表現過與同齡人一樣的天真,但偶爾心裡也會想著,如果自己出生在一個普通的家庭裡,自己的遭遇是否會有所不同。


能夠讓我敞開心扉的人啊……但願我哪天真的能夠遇到……如果真的遇到了……那又是個怎麼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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