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絲亞到達會客室的門外時，尤莉已經在那裡等候了。貌似不咬弦的兩人僅僅相隔數個小時又見面了。

尤莉看見絲亞快步走到她面前，開始搞不清狀況。絲亞彷彿看到了尤莉頭上冒出了一堆問號，卻不明白她困惑的原因。

「尤莉蘭前輩，怎麼了？」

「……伊絲亞同學，你也是被傳召過來的嗎？」

尤莉的疑問馬上就點燃了絲亞口中的吐槽砲彈。

「我和你是一起被傳召過來的耶！你到底怎樣聽才能漏聽廣播中間的部分？而且如果你漏聽了，你又為甚麼在門外等？」

「裡面的人叫我先在門外等候，他說會有另一個人來。於是我就在這裡站了一會兒，時間剛好夠看完這本書。」

說罷，尤莉把手中那本約一百頁的參考書拿給絲亞看。絲亞露出了一言難盡的表情。

「……雖然我也是早到，但總覺得有點抱歉。不過你也挺抱歉就是了。啊啊，重點不在這裡！我們快點進去吧。」

絲亞強行把話題扳回正軌的同時，用手敲了敲純白的厚重木門。一道沉厚的男聲應聲響起。

「請進。」

於是兩人便推開木門，進入會客室，視線亦不自覺被內部裝潢的美感吸引。會客室內的裝潢走簡約風格——牆上梅花間竹地印著白色和米黃色的簡單線條，地毯則是純淺灰色的，房內也沒有很多華麗的裝飾品。會客室內的中央放著一張玻璃茶几和雪白的沙發，整個房間營造著一種樸素、乾淨的高級感。

「咣噹」一聲，把兩人的目光從房間的裝潢上轉移到沙發上的男人身上。剛放下陶瓷茶杯的那個男人體型纖細，身穿黑色西裝，與房間的配色成強烈對比。他貌似文雅，卻散發著匹敵沙場老將的壓迫感。

尤莉不太喜歡這種感覺，稍微皺了皺眉。她看見絲亞有一瞬間也皺了眉，卻捕捉到完全不一樣的感情。她感覺到的不是單純的「不喜歡」，而是露骨的「憎恨」。

但也只有那麼一瞬間。兩張臉孔馬上就恢復成嚴肅的撲克臉，對男人行了一個騎士禮。

男人用沙啞的聲音道：「同學，你們坐啊。」

兩人便在男人正對面的沙發上坐下，與他隔著一張茶几的距離。

正當尤莉在思考「那句話的句式在哪裡聽過」的無聊問題時，男人再次開口了。

「你們應該是第一次看到我的樣子吧，畢竟我很少公開露面。其實，我就是共和國的總統，福斯·科露斯。我今天來到學院這裡，是因為我有一項任務要交給你們兩個。這項任務雖然十分艱鉅，但我希望你們盡量不要推辭掉，因為只有你們能夠做到。」

絲亞聞言揚了揚眉。

「閣下，有甚麼問題難到了『足智多謀』的您呢？」

尤莉察覺到絲亞少見地用了挖苦的語氣，又特意強調了「足智多謀」四字，不禁開始想像兩個人之間曾經發生過甚麼事。

同時，福斯散發的壓迫感好像更強了。

「……現在的年輕人好像不太尊敬長輩呢，是我的錯覺嗎？」

尤莉很快又注意到，福斯對絲亞似乎並沒有印象。她發現福斯對「足智多謀」這四個字好像並沒有特別的反應，純粹只是因為絲亞挖苦他而神色不悅。她便決定跳出來解圍。

「不好意思，她平常的語氣就是這樣。希望閣下能夠原諒她的無禮。」

「算了算了，我不太在意。回到正題，這次我委派給你們的任務是『討伐魔王』。我希望你們能充當刺客，前往魔王國刺殺魔王。」

『！！』

見到兩人都十分驚訝，眼睛都瞪得大大的，福斯便繼續說明。

「過去幾年，魔王率領著數以萬計的魔族士兵侵擾邊境，造成大量的人命傷亡和財物損失。我一直在想：『如果沒有了魔王，就不會有人組織魔族侵犯共和國，那麼我們的國家不就安全了嗎？人民不就安心了嗎？』於是，我便不斷聘請職業殺手，嘗試刺殺魔王，但每次都失敗收場。明明那些殺手技術都十分高強，為甚麼他們全都失敗了呢？」

尤莉這時才明白福斯需要她們的理由。

「我想是基本能力不足的問題。魔族相比人類，無論是體力、肌力、魔力都比人類強上數倍。殺手們只是鍛鍊過的普通人類，當然無法對抗堪稱魔族最強的魔王，所以他們都失敗了。相——」

尤莉話還沒說完，絲亞便打斷了她的話。尤莉擔心絲亞不明白她原本想表達甚麼，但她顯然是多慮了。

「——相比之下，我們的實力在全學院，不，全人類中也是最頂尖的，甚至可以匹敵部分魔族。所以，您才決定利用我們兩個『年輕的女學生』去達成你的『願望』嗎？」

尤莉聽到絲亞意有所指的推測，發現絲亞明顯知道一些「不應該」知道的東西，但不知道具體是甚麼。而福斯也注意到了，他面露警戒之色，壓迫感也再度增強。

不。這不是普通的壓迫感。這是「殺氣」。

「薩塔妮克同學，你知道甚麼？你是怎麼知道『這些』的？」

面對重得讓人喘不過氣的殺氣，絲亞卻特地翹起二郎腿，像是在宣告自己很放鬆的樣子。

「我知道『一切』，但不好意思，我忘記來源了。可能是在甚麼『文件』上讀到的，也可能是有『人』告訴我的。資料來源『太多』，我也搞不清楚。」

眼見福斯目露兇光，像是要殺掉她們兩人般，感到很不舒服的尤莉便打算急速逃跑。她拉著絲亞站了起來，鞠了一個躬。

「感謝閣下今天特意來訪。請讓我們考慮一下您的提案，我們明天一定會給予答覆。」

說罷，她便拖著絲亞，頭也不回地急步離開了會客室。她感覺乾淨的白色會客室已經被黑色西裝玷污了。

關上門的那一刻，尤莉「砰砰」地激烈跳動的心臟，終於可以稍微減慢下來。但是，她的腦袋卻加快了運轉速度。

因為她甚麼都搞不清楚。

為甚麼絲亞會憎恨素未謀面的福斯？為甚麼絲亞要激怒福斯？

明明絲亞只是隨便強調幾個詞語，為甚麼福斯的反應這麼大？又或者……那幾個詞語有甚麼特別的含意？

「年輕的女學生」代表甚麼？「願望」不就是魔族不再來犯嗎？還是福斯有另外的目的？這麼推斷，「年輕的女學生」也是福斯實現他另外一個「願望」的重要條件嗎？

重點是，如果絲亞剛才的一切行為都是故意的，那她為甚麼會知道福斯的痛處？她是從哪裡得知的？

歸根究柢，絲亞到底知道甚麼？為甚麼她對著恐怖的福斯，還能夠應對自如？為甚麼會面時的她，與平常的她判若兩人？

伊絲亞·薩塔妮克，到底是誰？

面對短短幾分鐘會面裡的重重疑點，她很好奇，她想知道答案。但是，她得等之後才能找機會問絲亞。當務之急是決定接受任務與否，而她需要先把自己的答案告訴給絲亞。

尤莉在福斯交代任務的那一刻，心裡就已經作出了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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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留下在會客室內的福斯正在咀嚼剛才的對話，神色顯得凝重。

「那個女孩好像已經摸清了我的底細。為甚麼她會知道我的『真實目的』？她甚至對我的『計劃』瞭解得一清二楚。

如果她其實完全不知道這些，全部都只是亂猜的話，那她的直覺真的準確得驚人。但她有甚麼理由特意猜測呢？

如果她真的知道這些，那又是誰和甚麼告訴她的呢？事前調查明明指她只是一個普通學生而已，沒有任何特別的身份。為甚麼她會有途徑得知這些情報？

問題是，為甚麼她要在我面前與我作對？我未曾接觸過她，也未曾接觸過與她有關係的人，應該不會被她怨恨，讓她恨得要與我作對。而且，她的膽子是從哪裡來的？在我釋出的殺氣下，為甚麼她不畏懼我？另一個女孩看起來怕極了，那才應該是正常的反應。

她真的是一個深不見底的人，對我來說一定是一大威脅，不能『留下』。猜不到在『擺平魔王』之後，會有另一個棘手的人物要『處理』。」

想到這裡，福斯突然放鬆了緊繃的臉孔，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不過，『處理』的方法也不難，數量暴力就夠了。雖然能力強了一些，她們也只是學生，沒有上過真正的戰場。她們總不可能兩個人對付『一支軍隊』吧。

本來我想讓概率決定她們兩個的『生死』，但看來現在只剩一個選擇了。

……這也在你的計劃之中嗎，伊絲亞·薩塔妮克？你很勇喔，就讓我看看你還有甚麼手牌吧。」

茶杯中剩下的茶映照出一張猙獰的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