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y 星願曉瑩
2022-01-07 21:40
兩人離開會客室後，沿著走廊一起走了一段路。兩人都沒有開口，直到尤莉無預警地丟了一個震撼彈——
「伊絲亞同學，我考慮好了。我想推辭掉這個任務。我……無法親手毀掉自己的理想。」
「……你的意思是？」
尤莉做了一下深呼吸，像是下定決心般再次開口：
「能聽我說幾句嗎？關於我無聊的『理想』。」
兩人走進了一間咖啡店，在近窗邊的兩人桌坐了下來。傍晚時分，科露斯嘉的人們大多都去了吃晚飯，店裡只有幾個店員圍著中間的圓桌，各自拿出自己的飯盒，邊吃邊融洽地聊天。
與店中間溫暖的氛圍相反，坐在窗邊的兩人一句話都沒有說，感覺周圍的空氣都變得有點寒冷。直到某位店員離開座位，為兩人點餐時，沉默才被打破。
兩杯黑咖啡上桌之後，店員回到了圓桌坐下。絲亞馬上發動防竊聽魔法，質問道：
「尤莉蘭前輩，你到底想說甚麼？」
尤莉長呼了一口氣，喝了一口咖啡，緩緩地開口了。
「……可能你會說我沒有身為騎士的覺悟，可能你會說我背叛國家，但是我無論如何，都想將自己的經歷告訴你。」
我，尤莉蘭·斯洛特，出身赫赫有名的騎士世家。出生的時後適逢魔族攻打邊境，大戰一觸即發，因此從小就被灌輸「魔族全都是敵人」的概念。起初，我以為這是無庸置疑的事實。直到某一天，我做了一個至今仍記憶猶新的，感覺過於真實的夢。
夢裡面人類和魔族可以和平地相處。無論是甚麼種族的人，都在同一條街道上走著。無論在哪，都可以看到不少人類和魔族聚在一起談笑。人類與魔族更加成為了鄰居，經常互相交流，有時甚至會一起出遊。
雖然只看見模糊不清的畫面，我卻本能地覺得「這是我的記憶，是真實的記憶，而不是夢境」。明明我就沒有跟魔族相處過，為甚麼我會有這樣的感覺呢？
在那之後，我間中會沒來由地想：『如果不同種族之間能友好相處，我們不就能過得幸福嗎？』心裡不斷有道聲音吶喊著「我想要過幸福的生活」，但我知道，我所希望得到的幸福是不可能存在的。即使我的實力有多強大，單憑我一個是不可能改變世界的。
即使知道自己有多無力，我仍然無法放棄追求心目中的虛無「幸福」。所以我決定，就算只有我一個抱有愚蠢的期望，我也不想傷害任何一個人，包括人類，也包括魔族。
說完之後，尤莉嘆了一口氣，喝了一口咖啡。
「我很蠢對吧？居然去追求一些不可能的——」
「你這樣才不蠢！」
絲亞突然激動得雙手拍桌，猛地站了起來。
「我也跟你一樣，一直拚命追求不可能的事物！可是，我一點都不覺得自己是白癡！努力追求一些東西的自己，不覺得很帥嗎？雖然想要的東西是不可能出現的，但我知道，我付出的努力，使我距離目標又近了一步！」
她馬上就發現自己的失態，吸了幾大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坐回座位上。她喝了一口咖啡，繼續說下去：
「……黑咖啡是苦的，一個人喝一杯的話，只有自己一個承受苦味。可是，兩個人一起喝的話，無論味道有多苦，不是都能一起體驗，一起承受嗎？」
絲亞不自然地別開了臉。在太陽餘暉的映照下，原本已經泛紅的兩頰變得更紅了。
這次倒是輪到尤莉激動得站了起來。
「你的意思是……！」
「你不是孤單一人，我會一直在你的身邊陪著你的。不，應該說是『共同奮鬥』。」
看著神情有點疑惑，似乎不知道改變用詞用意的尤莉，絲亞一口氣喝光了她的那杯咖啡，站了起來。
「我不需要用測謊魔法判定，也能肯定前輩你說的是真話。因此，我選擇相信你。今晚九時，來宿舍的天台找我。我想讓你知道我的秘密。」
她一個瀟灑的轉身，踱著急促的步伐，自己先離開了咖啡店，沒有理會到後面尤莉「伊絲亞同學！伊絲亞同學！！」的呼叫——
「伊絲亞同學！！！你還沒有付錢啊啊啊！！！」
前言撤回，絲亞再轉身走了回去。她漲紅了臉，付清了自己那杯咖啡的錢，與尤莉一起走回宿舍。
時間是晚上九時。尤莉帶著中午持續至今的疑惑，扭動了天台門的門把。平常一直鎖著，一般學生無法打開的門，居然沒有上鎖，被她輕易的打開了。但也因此，尤莉立即知道絲亞已經先到天台了。
她穿過了門之後，關上了門。她不管門是否已經確實鎖上，就稍微提高聲量，對著儲水缸叫道：
「伊絲亞同學。」
「……準時九時到達，不愧是嚴以律己的尤莉蘭前輩。」
果不其然，絲亞從儲水缸後面走了出來。
「相信你一定很好奇，我所說的秘——」
「在那之前，為甚麼要弄壞門鎖？以你的魔法實力，不是能造出鑰匙嗎？」
「……當時想著要打壞鎖才能進天台，忘了可以用鑰匙打開……會、會修好的！不要破壞嚴肅的氣氛！」
面對尤莉尖銳的質問，絲亞逃避著眼神接觸，雙耳都泛紅的像蘋果一樣。突然，她發現對話嚴重離題，馬上轉回頭來，用憤恨的眼神瞪著尤莉。
「比起這件事！你不是想知道我的『秘密』才來到這裡嗎？」
「啊，對耶。所以所謂的『秘密』是甚麼？」
「你剛剛絕對是只顧著門鎖壞掉這件小事，忘了原本的目的吧！……算了，還是盡快進入主題比較好。」
絲亞嘆了一口氣，從制服長褲的口袋中取出了一個裝著透明液體的小試管，打開了木塞。一股特別的酸味撲鼻而來，使尤莉不由得輕輕皺起了眉頭。
「這個酸味……魔族檢驗劑？用來辨識魔族間諜的那種？」
絲亞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再從口袋裡掏出了一支縫紉針，戳了一下自己的手指。一滴血馬上流了出來，她便將那滴血滴進試管中。她不管尤莉明不明白她的用意，一邊左右搖著試管，一邊問尤莉：
「你應該還記得不同檢驗結果所代表的意思吧？」
「當然記得。血紅色代表是人類，黃色代表是魔族，其中魔王一族的人更——！？」
尤莉看著逐漸變色的檢驗劑，突然瞪大了眼睛，一瞬間甚至忘記了呼吸。
——轉為純金色的檢驗劑，正在發出微弱的金色光芒。
「你見過魔王一族的人嗎？還沒有吧——」
絲亞的背後突然長出了一條尾巴。尾巴的顏色是如夜色一般的黑色，末端的形狀與撲克牌上的黑桃如出一轍。
「你第一次看到的魔王族不是魔王本人，而是我，魔王之女，伊絲亞·薩塔妮克噠！」
將豎起的大拇指用力指向自己，真實身分是魔王之女的絲亞，如此自信地說道。
在一片靜默中，一陣鼓掌聲緩慢地響起。只見尤莉用一雙死魚眼盯著絲亞，慵懶地拍著手。
「……好厲害哦，好棒棒耶，我真的好驚訝。話說我需不需要配合一下？」
「囉嗦！！！」
絲亞的臉不知今天第幾次地漲紅了起來，身體微微顫抖了起來。
「雖然我本來很驚訝，但是那句像是搶別人女朋友初吻的宣言真的超級尷尬。」
「那句話不是重點！總之，既然你現在知道了我的秘密，我想拜託你幫我做一件事。」
絲亞的嘴唇張開的瞬間，一個驚天動地的請求就從聲帶發了出來。
「——我的父親大人被軟禁了。可以協助我救出魔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