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話 各種意義上的整理 (1)

「……喂,喂,喂!起床了,『尤莉前輩』!」


早上和煦的陽光穿過床頭旁的窗戶,斜著照進躺在床上的尤莉身上。床單意外地不是制式的淡棕色無花紋床單,而是與房間主人平常的形象相反,象徵著她少女心的櫻色床單,上面還印有不同大小的紫紅色心形花紋。


穿著與床單顏色相襯的粉紅色睡衣,尤莉趴在這樣的床上,把臉埋在了枕頭中,用軟綿綿的聲線說道:


「讓我再睡五分鐘~真的只是五分鐘啦~嗚~拜託~」


「不行!我真的不想在這間房間多待五分鐘啦!!」


「不要搖啦絲亞~……絲亞?絲亞!?」


尤莉一發現自己正在被親愛的後輩叫醒,突然一個翻身,臉朝上。她把雙眼硬撐到最大,上身與大腿用力,迅速由懶洋洋地趴下,切換成稍顯狼狽的正坐。她俐落地用手按下睡到豎起的頭髮,把睡到露出肚皮的睡衣拉下來,清了清喉嚨。


「……早安,絲亞。昨晚睡得好嗎?」


「剛才的事不要當作沒發生過!然後——」


絲亞指著堆滿雜物的地板,臉上都幾乎印著「厭惡」這兩隻字了。


「——這是甚麼回事?為甚麼地板會這麼亂?」


被一針見血的質問搞得啞口無言的尤莉嘗試別開視線,無力地「呃」了幾聲。但她又像突然想到了甚麼主意一樣,一本正經地開始狡辯起來。


「呃,這些雜物是從窗外飛進來的……就近幾天、近幾天!有一道很~大的風吹了很多雜物進來!絕~對不是我的錯。」


看見站在床邊的絲亞用像是在看垃圾的眼神盯著自己,剛剛還在板著臉,卻用著浮誇的語氣在為自己辯解的尤莉,額頭上開始浮現豆大的水珠,沿著臉頰流下來。


「這幾天都沒有大風,頂多只有微風。順帶一提,我的房間跟你的一樣座向。」


「不是不是,那是我記錯了!實際上是……是……」


絲亞的背後開始浮現黑色氣場。緊張得連冷汗都已經流乾的尤莉發現形勢不妙,趕緊彎下腰,用顫抖的雙手撐著床,把頭低下去。


雖然尤莉並沒有發現,但她作為騎士其實強得非常離譜。她還沒有與人戰鬥的機會,但以她現在的實力,她甚至能輕鬆戰勝十個現役騎士。然而,能夠成為騎士的人都是萬中挑一的強者。理論上,她能夠打贏任何人類。這意味著甚麼?


這意味著,這是人類最強的騎士,向著魔王之女的首次土下座。


「對不起公主大人。這是小女子的錯,小女子不應該說謊的。請原諒小女子請原諒小女子請原諒小女子請原諒小女子——」


「好啦好啦,這不是重點。最重要的是,怎樣把這一地東西清理好……」


再瞄了一眼房間的亂象,絲亞情不自禁地雙手掩臉。


與一塵不染的粉色單人床相對的,是只要一看就會令人感到渾身不舒服,亂糟糟的房間。


原本的木地板消失於一堆堆的雜物下。前天上課用過的魔法理論課本並沒有被好好愛護,似乎被人隨手一扔,維持打開的狀態掉了在地上,與其他課本、筆記、不同種類的衣服等等堆了在一起。昨天那本看完的書也被隨便地丟在雜物堆的頂部。


雜物堆的高度甚至快有絲亞身高的三分之一了。可是,神奇的是,這堆雜物卻沒有弄髒地面。絲亞撥開一堆雜物後,看見的居然是基本乾淨的地板。


「看來就只需要收拾好這堆垃……雜物了。以後再讓我看到你的房間這樣,我就把你連著雜物收拾掉。」


絲亞馬上就動手分類地上的雜物。尤莉過意不去,也下了床幫忙。她們分工合作,很快就把雜物堆的高度縮減了一大截,取而代之的是一疊疊和一箱箱不同類型的物品。


在整理最後的一小堆雜物時,絲亞找到了一本厚筆記本,封面上只寫著「夢境」這個詞語。


「尤莉前輩,這是甚麼?」


「喔喔,這本筆記本是用來紀錄我每晚做的夢的。我原本以為我弄丟了,原來在這裡!啊,想看嗎?筆記本裡有一些好康喲。」


絲亞聽到之後一臉嫌棄。


「我可沒變態到要偷窺別人的夢。好康?是新遊戲嗎?我沒興趣。」


「筆記本裡有記下魔法不為人知的秘密。」


「蛤?魔法不就是用魔力控制四元素的方法嗎?還有甚麼秘密可言?」


如同忘記了自己幾秒前說的話一般,絲亞打開了筆記本的第一頁。她馬上就看到一個用她不知道的語言寫成,結構頗為複雜的表。她不知道這是甚麼,但她感覺自己好像踏進了一個深不見底的可怕泥坑。


「這……這張表是?看起來好複雜,但又好像很有規律。」


「這是元素魔法的基礎,『元素周期表』。世界上幾乎所有的物質都由這一百多個元素組成,而不是所有人以為的火、水、土、風四種。」


「……所以我們一直以來學的魔法理論都是錯的,要學魔法要先背熟這個表?」


「不背的話也沒有關係,背熟的話能夠使用更精湛的魔法喔。我之前試了用兩種不同的理論造出金屬塊,結果發現用四元素理論只能造出一種金屬,但用這個理論的話,卻能造出不同特性的金屬。」


面對著面露難色的絲亞,尤莉這樣解釋。這個「簡單」的解釋卻沒有讓絲亞舒一口氣,反而使她頭痛起來了。


「情況由糟糕變成難以理解了。所以魔法不是只有一種規定的理論?基本上只要想得到就能用魔法隨心所欲?我們學的咒語、魔法陣甚麼的都沒有用?」


「與其說沒有用,我覺得咒語那些本身完全就是多餘的。要不然昨天你怎麼可能不唸咒語就施展防竊聽魔法?」


「我昨天沒有嗎?好像是耶……慢著,那我在學院學的東西全都是沒用的?」


尤莉提到了昨天的事之後,絲亞才發現自己本身就是「咒語等等沒有用」的最佳證據。她開始覺得如果自己繼續聽下去,她會開始懷疑人生。於是,她決定強硬地轉換話題。


「——話說回來,你怎麼懂得讀寫這種不知名的語言?這些字看起來完全不像任何國家的文字,我也看不懂。」


「我怎麼可能知道。從我懂事開始到現在,我每天都感覺自己在學這種語言,但是我也不知道哪些人會用它。反正在這個世界中,我沒有看過有人在用。」


與絲亞的期望相反,這一席話使絲亞的內心崩潰了。只見她抱著頭,自暴自棄地說:


「啊啊啊好複雜啊啊啊我不學啦啊啊啊啊啊……先把東西收拾好吧,這本筆記本還你……」


她把筆記本丟給尤莉,重新埋頭整理地面的雜物。尤莉一陣苦笑,把筆記本放在床上,也繼續幫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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