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話 談判桌上的惡役千金

齊格子爵簡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坐在自己對面的少女,身穿整齊軍裝,其真實身份是菲傑特王國的未來王妃。他完全搞不懂這是怎麼回事。但想再多也沒有用,目前要專注在這場談判。


「初次見面,布雷洛帝國的軍官。我是傑諾王國的外交大臣,名叫齊格。在我旁邊的是外交副大臣,阿爾佛吉。」


率先開口的是齊格子爵。


「你們好。我的名字是利歐•雷依斯。」


「我是巴布特。辛苦你們遠道而來了,傑諾王國的使者。」


利歐和巴布特聽到他們的名字後對視了一眼,雙雙露出了嘲笑的表情。


「我是馬琳。」


馬琳知道,利歐和巴布特的表情是甚麼意思。這是因為「齊格」和「阿爾佛吉」這兩個名字的讀音,在布雷洛語的意思分別是「勝利」和「成功」。但代表戰敗方談判的他們,顯得格外諷刺。


「我們的要求是布雷洛帝國的軍隊全數撤走,並且歸還蒙特納領地於我國。」


聽到齊格子爵震撼的發言,包括馬琳在內的三人,無一不感到驚訝。


但他這樣做是有原因的。因為他深知有強大軍事後盾的布雷洛帝國,基本上可以無視這場談判,直接打到皇都。也就是說,談判的主導權不在自己的手上。


因此他的招數是,首先拋出一個不可能的要求,然後稍微降低要求的話,對方可能會比較好接受。


「這是不可能的。說到底,是你們傑諾王國挑起這場戰爭的,我們只是自衛反擊。你們應該要負上全部責任。」


巴布特大佐嚴厲地拒絕。


早就預料到這個回答的齊格,其真實目的是想試探布雷洛帝國的底線。而經過他的分析,他最想達成而且最有可能達成的結果是割讓蒙特納領地給帝國,然後賠款了事。他示意一旁的阿爾佛吉男爵說那些早前預備好的台詞。


「雖然從表面上來看這是一場傑諾王國跟布雷洛帝國之間的戰場,但實際上跟你們打的,是蒙特納侯爵,跟我們中央無關。」


「哼。那蒙特納侯爵的爵位是哪裏得來的呢?他的領地又是從哪裏來的?還不是你們國王分封給他?不要想撇除責任。」


利歐大佐輕輕一笑,然後認真地說道。


有點受挫的阿爾佛吉男爵面露難色,但一旁的齊格子爵隨即開口。


「的確,是我們的國王授予他權力。但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歷代的蒙特納侯爵,把領地管治得有聲有色,從來不會主動發動戰爭......」


「也就是說,你們想把責任歸咎與這一任蒙特納侯爵身上嗎?很遺憾,我想你們已經知道,他已經不在人世了。」


利歐大佐打斷了他,並反駁道。


而他們兩個其實不知道蒙特納侯爵在前線戰死的消息,因此露出了稍微驚訝的表情,但很快又平復了。


在一旁看到火藥味濃郁的馬琳一直不敢開口,她趁着這個空隙發表自己的意見。


「......那個,在我看來,無論是皇室還是侯爵都有責任。因此,你們如果想要補償我們的話,就必須展現自己的誠意。」


「這麼說來,你們帝國就完全不用負責任了?好端端地怎麼會打你們?」


阿爾佛吉男爵不屑地反駁。


面對這種情況,馬琳只是微笑着回答。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剛才我們也說了,是傑諾王國『主動』發起戰爭的,我們只是『自衛反擊』,憑甚麼要我們撤軍?」


他們不禁凝視着這個惡役千金所展現出的虛假的笑容,她越笑,他們心底越發寒。


但齊格子爵更多的是對阿爾佛吉的不滿。因為他沒有關注到彼此的利益,摻雜了個人立場。他清楚地知道帶有主觀意識的意見是不能出現在談判桌上的。


現在阿爾佛吉把整個稍微有進展的談判,打回到最初的樣貌。


「不如這樣好了。我們會割讓整個蒙特納領給你們,但是有一個條件。」


齊格子爵試圖打破僵局。


「你說。」馬琳回答。


「那就是要把糧食產量的一半,都要出口給傑諾王國,並且不準出口到菲傑特王國。」


馬琳在王妃學習時學習周邊地理時已經知道,蒙特納領地是傑諾王國的糧倉。大約佔整個傑諾王國的糧食產量35%。


因此馬琳得知齊格這個舉動,是想保住蒙特納領作為傑諾王國糧倉的地位。但想也知道利歐和巴布特不可能同意。


「我拒絕。這對我們沒有任何好處。」


巴布特大佐嚴厲地拒絕。


「......有好處的。對雙方都有好處。」


齊格子爵深呼吸了一口氣後,準備解釋。


「布雷洛帝國現在給人的印象,只是一個軍事實力強勁,但真實面貌神秘的國家。如果你們想要在這片大陸上立足的話,就必須要改善自己的形象吧。因此,跟我們傑諾王國進行貿易,能夠讓更內陸的人認識這個國家,也可以從出口貿易上獲得額外收入。馬琳小姐,這就是我們展現的『誠意』。」


聽完這番言論的利歐和巴布特,眼睛不禁微微瞪大。因為他說中了現在帝國面臨的問題。而馬琳作為親身經歷者,也身同感受。


不經不覺地,主導權來到了齊格的手上。而看見這個情況的馬琳,嘗試把它取回。


「蒙特納領內的糧食,決定權理應是在我們手上。用這個就想抵銷所有戰爭責任,未免太便宜你們了吧。」


馬琳十隻手指緊扣,並放在下巴上。


齊格子爵吞了一下口水,並在心裏默默地讚嘆她作為王妃的交涉能力。他看得出馬琳想要替帝國獲得更多好處。而他也清楚,傑諾王國已經沒有額外的本錢去進一步免除責任。


「......賠款......以及允許你們在傑諾王國境內開採資源,如何?」


聽到這兩個關鍵詞的三人,紛紛微笑起來。因為他們知道,這是一個停戰的訊號。實際上,布雷洛帝國的資源產量只是剛剛好應付日益龐大的軍事工業。再繼續打下去的話,戰爭只會沒完沒了。到時候失去優勢的,就是帝國了。


「我充分看到你的誠意了,齊格。額外多加一項:布雷洛人能夠在傑諾王國的各個城市裏自由通商,而且關稅不能超過5%。放心,我們也會答應那個糧食的要求,而且我們在這場談判結束後,會停止軍事行動。」


利歐大佐回答。


他很慶幸,馬琳能夠把談判的主導權拉了回來。而且,同意傑諾王國關於糧食的要求是因為傑諾王國還有利用的價值,不能一下子扼殺掉他們的生存空間。而且糧食的主導權,也交到了布雷洛帝國的手上。


衡量了各方利弊的齊格子爵,最後咬緊牙關答應了。


「......好吧......我們傑諾王國全數同意布雷洛帝國提出的要求。」


就這樣,談判的結果是:傑諾王國割讓了蒙特納領地給帝國,但要把糧食產量的一半出口到傑諾王國。還有賠款一萬枚金幣,以及讓布雷洛人在傑諾王國內自由通商。


「辛苦你們遠道而來了,齊格子爵。」


馬琳在齊格他們簽訂了條約後,站了起來,並把手伸到齊格的面前。


「不辛苦。馬琳 • 克萊布爾公爵千金。能夠跟妳而不是別人談判是我的榮幸。」


齊格回答後,也把手伸出去跟她握手。


「請不要再這樣稱呼我了。現在的我是馬琳『少尉』喔。」


馬琳笑着回答。


「恕我愚昧,能容許我詢問你,為何要背叛自己的國家?」


話音剛落,馬琳便收起自己的笑容,並以認真的表情回答。


「你錯了,齊格子爵。不是我不選擇菲傑特王國,是菲傑特王國不選擇我。同樣地,不是布雷洛帝國選擇了我,是我選擇了布雷洛帝國。希望能夠解答你的疑惑。」


說罷,便跟隨着利歐和巴布特離開房間,留下正在收拾東西的齊格子爵和阿爾佛吉男爵在房間。


「......非常抱歉齊格子爵大人......!因為我的不成熟,差點導致談判破裂!」


阿爾佛吉男爵90度鞠躬,誠懇地道歉。


「沒關係的阿爾佛吉男爵。誰都會有過犯錯的經驗,但這不代表下次也可以犯同一個錯誤。」


齊格子爵接受了他的道歉,並開解着他。


「齊格子爵大人......」


這時齊格子爵的思緒轉移到了馬琳的身上。他不是不知道馬琳被廢除婚約這個重磅消息,只是他覺得這個消息太荒謬了,有可能是菲傑特王國散佈的假消息。他們不可能做出這種愚蠢的事,尤其是作為王子的自覺,更不能肆意廢除婚約。


但是今天所發生的事情刷新了他對菲傑特王國的認知。


「真的沒想到啊......竟然白白送走了一位珍貴的人才......」


說罷,齊格子爵和阿爾佛吉男爵便離開侯爵宅邸,準備帶著這個消息回去皇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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