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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話 專屬女僕的話語

「......進來吧。」

突如其來的敲門聲把陷入沉思的雷切爾拉回到現實。

隨即，木門被緩緩地打開。

定睛一看，推門進來的人是一個他經常看見但甚少有交集的女僕。女僕有着一頭奶茶色的長髮，以及與之相襯的淺藍色眼睛。她所散發的端莊氣質，十分符合克萊布爾公爵家的地位。

她就是馬琳的專屬女僕，米莎。

「少爺，沒想到您已經在裏面了。」

「啊......嗯。」

雷切爾跟米莎並不相熟。而且米莎在宅邸裏的僕人中，是比較沉默寡言的那一類。因此，雷切爾不知道可以跟她說些甚麼好。

更何況，他這一刻的思想多少還沉浸在回憶馬琳的事情上。

「說起來，米莎，妳為甚麼會來這裏呢？」

「老爺吩咐我前來替少爺您收拾房間。」

「這樣啊......」

（原來如此，是被父親大人命令來幫我的啊，我還以為......）

還以為她來這裏是為了排解對主人的思念之情。

這陣子雷切爾注意到，自從馬琳被驅逐出公爵家後，米莎就不如以往那般容光煥發。

尤其是她的眼神，無時無刻都在透露出寂寞的氛圍——因為對她來說非常重要的人不在了。

最近她經常擺出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工作時還會時不時在嘆氣。

即便如此，她仍然盡力做好自己的工作。雖然米莎已經不再是宅邸裏的「專屬女僕」，但她依然保持了與之相同的地位，被宅邸裏的下人尊敬著。

「那是......！」

站在門口前面的米莎在向雷切爾打過招呼後，注意到了雷切爾手上拿著的東西。這本筆記本她已經見過了無數次，所以米莎對它是再熟悉不過。

「大小姐的日記......」

米莎在那一瞬間意識到了。馬琳把幾乎所有貴重物品都帶走了，唯獨沒有拿走自己的日記。

她的日記是滿載自己的成長歷程和珍貴回憶的地方，但是這本日記仍然放在房間裏。

（也就是說，大小姐已經對過往的事情沒有任何留戀了的意思吧......全都是......他們的錯......！）

米莎在雷切爾看不到的角度，用力地抓緊了裙子的下擺。

「......抱歉。我不應該擅自窺看馬琳的秘密。」

「少爺不必向我道歉。」

在把馬琳的日記合上並放到桌子上後，雷切爾忽然重新意識到米莎的身份。

作為馬琳的專屬女僕，米莎是陪伴在馬琳身邊的時間最久的人。她是除了馬琳自己以外第二個最了解馬琳的人。

雷切爾在想，如果是米莎的話，也許能夠解答自己對馬琳的疑惑和誤解。

「米莎，能稍微問妳一些問題嗎？」

「當然可以，少爺。」

「妳認為馬琳是個怎麼樣的人？」

面對雷切爾的問題，米莎愣了一下，這是因為她沒想到雷切爾在這個時間點和這個地方，打聽馬琳的事。

更讓米莎猜不透的是，雷切爾這樣做的目的。是想抓住米莎的把柄然後一併逐出公爵家，還是雷切爾在看了馬琳的日記後打算洗心革面了？米莎無法得知答案。

「那個......少爺，真的可以說嗎？關於大小姐的一切......」

「沒關係的，但說無妨，不用顧慮我。」

「好的......」

（既然都這麼說了......就先順著少爺問的問題回答吧。）

「事先聲明，這只是我對大小姐的片面認知，僅代表我個人的看法，並不完全是大小姐心裏真正的想法。」

「嗯，我明白的。」

米莎調整了呼吸後緩緩開口。

「在我看來，大小姐雖然經常流露出一副難以接近的表情，但其實她的內心就跟一般的女孩子一樣，十分柔弱。」

「柔弱......嗎？」

「是的。無論是在艱難的王妃學習後，還是從學院裏回家後，大小姐一開始都還想繼續保持那個『完美的公爵千金』的形象。但是一旦大小姐開始支撐不住，她就會忍不住想要向我、或者是夏洛特大人撒嬌了。」

「是嗎......向米莎妳撒嬌嗎......雖然由我自己來說非常厚臉皮，但我也是一個可以依靠的力量。畢竟我們小時候的關係還是挺好的，我對馬琳不選擇向我傾訴這一點感到有點奇怪。」

「這個就......不知道了。我也很少從大小姐的口中聽到關於少爺您的事情。」

「這樣啊......」

雷切爾不禁展露出有點失落的表情。

「那麼，接下來的這條問題非常重要。希望妳能夠不留保留地告訴我，不用有任何顧忌。」

「我知道了。」

「我想知道......為甚麼馬琳在海倫娜小姐去世後，會突然有這麼大的變化？」

「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我猜，是因為海倫娜大人的離世深深地衝擊了大小姐。使得原本只想一直隨便對待的王妃學習，也變得認真起來了。在那之前，大小姐一直使玩樂為自己的重要之物，總是基於自身的慾望出發。但是......在那之後，大小姐的目標便變成了『要成為完美的公爵千金』，想要好好地屢行作為未來王妃的責任。」

「果然是這樣嗎......」

「果然......？」

「嗯，我一直覺得海倫娜小姐的逝世是改變馬琳的契機。就連米莎妳都這樣說的話，那就代表我的猜想是正確。」

「原來如此。我認為，大小姐就像是被甚麼束縛著似的，她心裏不想要努力，但在現實不得不提起幹勁。而且，大小姐總是認為自己的能力比不上他人......經常對自己沒有自信，從而自卑，但又不能表現出來......否則就會破壞自己建立的形象......」

米莎咬緊牙關，以不甘心的語氣說著。

「難怪她一直在逞強......要是早點說出來的話......！我就能夠幫她渡過這個心理難關了......」

「少爺有這個想法，我很高興。」

米莎點了點頭，但沒有改變表情。

「米莎......這是最後一道問題了。」

「好的，請說。」

「妳......妳認為馬琳在學院裏......有做過帶頭欺凌的事件嗎......？」

不知道是否被馬琳的日記改變了想法，雷切爾說到欺凌事件時斷斷續續。

而米莎聽到這個關鍵詞，便忍不住把眼睛瞪大。

「不！！那種事情我絕對不相信！！大小姐才不是這種人！我堅信大小姐是無辜的！」

米莎那激昂的語氣，把她的說話一字一句地傳進了雷切爾的耳朵裏。

面對突然激動起來的米莎，嚇得雷切爾呆在原地。平時面無表情的米莎，在談論到這個話題時居然挑動了米莎的神經，這是雷切爾沒有想到的。

雷切爾發現了米莎的手緊緊地握成一個拳頭，並正在顫抖著。

過了幾秒後，米莎才意識自己對下任公爵做出了如此失禮的行為。要是在其他貴族的家裏，早就被重罰了。

「非常對不起......！少爺......我不是故意的......！」

「沒關係，我明白的。米莎也需要點時間走出去呢。」

雷切爾只好連忙安慰米莎。

回到最初的目的，米莎是來幫助雷切爾收拾房間的。但是雷切爾還沒有決定好要怎麼處置馬琳的房間，因此她讓米莎先行離去了。

而米莎手頭上也沒有其他工作，所以只好回到自己的房間待機。

一進門，便坐在了房間裏那簡陋的床上面。

（我知道的......其實我全都知道的......）

其實米莎知道為何馬琳會被其他人誤解。

成為「完美的公爵千金」這件事，根本不是馬琳自己發自內心想要做的事。而是因為自己的身份——公爵千金以及未來王妃，才不得不去做的事。馬琳被無聊的「責任」所束縛著，經常感到痛苦和挫折。

但礙於馬琳的自卑，她選擇了把內心封閉，不讓其他人知道自己的事。

所以從其他人看來，馬琳是一個表情兇狠、說話凌厲，會讓人感到無聊和不快的人。但這些都只是馬琳的面具。

真正的馬琳，並不是這樣。

馬琳會感到自卑其實情有可原。雷切爾是一個萬能的哥哥，他所散發出的強烈光芒完全覆蓋了馬琳。克魯斯王子雖然只會憑著自身的正義感一股腦向前衝，但始終是王子，會經常受到來自其他人的敬仰。

這些米莎都看在眼裏。

只是在雷切爾的面前，這些東西不能說出口。

（那個混蛋王子......擅自給了別人責任但又丟棄了大小姐......真的......好想暴揍他一頓！）

米莎在腦海裏幻想著上面的情節。

那個名叫艾莉雅的，顯然是一切的罪魁禍首。

她勾引克魯斯王子、她迷倒了雷切爾下任公爵、她散佈了針對馬琳的謠言、她......陷害了自己心愛的大小姐。

「那個邪惡的源頭......艾莉雅•斯洛塔克......就算是我......也要為大小姐報仇！讓妳承受加倍的痛苦！」

復仇的種子，在專屬女僕的心裏漸漸萌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