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異變

下次應該跟老頭說說,攻城錘不要敲那麼大力的。


「老頭,你在我旁邊嗎?」把刀架在突然出現在你身旁的人的喉嚨上,這個動作已經深深刻在肌肉裡了,就差沒有多動一下。

「對對對所以快點把刀拿開好嗎?」


我將刀移開,看著眼前的雷達與通訊系統。小地圖與無線電全部充滿了雜訊,看來有東西在防止我們亂跑。

「現在我們聯絡不到任何人,接下來?」老頭試圖揮開眼前的煙塵,不過似乎沒什麼作用。這些被他刻意揚起的煙塵像是有了生命,怎麼撥開,它們就怎麼回來。

「你先找到楊吧。他一個人在外圍,天知道他會不會因為找不到人就衝進來,如果被千手抓到就麻煩了。」

「那你呢?」

「我去處理千手。小雪,我們在哪個位置?」

『西廠的東南方,楊先生上次發訊的位置位於西廠正北,千手小姐的位置推測位於北廠。』

「老頭聽到了嗎?找到楊,根據他目前的狀況來判斷要不要回來找我。」

「聽到了。千手應該也被這煙塵給弄得夠嗆。它應該也不清楚發生什麼事了。這種控制空氣的能力絕對不是它的。事情有點詭異,小心點。」

說完這句話後,老頭便快步離開。

「我們這邊也走吧,我一直覺得有東西在盯著我。很不舒服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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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們現在看不到裡面的狀況,也不清楚行動到底結束了沒?」茶佬拿著手機問著我,「我先打給高層,剛剛那段有錄下來吧?我需要一個可以讓他們派人過來處理的動機。」

「有,當然有,那段沒有錄下來我就完蛋了。」我握著手中的那支原子筆,看著失去陽光的天空說道,「一大早的就要下雨,看來今天不好過阿……」

「那道奇怪的……煙?霧?管它是什麼,那應該不是你們隊上任何一個人的能力吧?」茶佬指著剛剛老者錘地板的那片區域,現在則有一片奇怪的沙塵久久不散,

「不是,就我所知我們隊上沒有人有這種能力。」

「看得出那些煙籠罩哪幾個區域嗎?」他拿出地圖,攤開後放在我面前的桌子上,

「目測大概是西廠全區、北廠的正南與西南區域,會不會擴散也是一個問題。」我用麥克筆將地圖幾個區域圈起來,他看著這幾個圈似乎有些想法,右手摸了幾下臉上的鬍子後,說道:「看這情況,那東西應該是不會把煙霧往外擴散了。」

聽到這裡我愣了一下,「你是說,那煙霧是『牆中人』搞出來的?」

高層乃至浪人對所謂『牆中人』的能力可以說是完全不清楚。如果這是它們的其中一個能力的話,會非常的危險。從目前的狀況來看,『牆中人』的能力絕對跟『控制空氣』脫不了關係。 

「別慌別慌,這只是個推論。如果將之前發生的事都串起來,你想要歸類在『一切都是巧合』的話,那你就準備被炒魷魚了。」茶佬不知什麼時候又沏好一杯茶,提起杯後直接喝下,「現在也只能等他們處理完後活著回來,或是高層的人進去了,雖然好像不會有什麼幫助就是了……」

話說到一半,靠北邊的廠區突然飛出好幾道紫光,伴隨幾棟建築物的倒塌,隱約能在煙霧中看到兩個人影在纏鬥著。

「看來人都還健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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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靈活的很嘛,還以為妳關久了身體就鬆散了。」語畢,幾顆子彈便從我的頭旁呼嘯而過,就差那一點點了。

「閉嘴。」

「一直吃掉別人的大腦真的好嗎?妳明明有別的方法……哎呀。」各式武器不停的朝我飛來,粗略一算也有超過五十種了……她哪來這麼多武器的資料的……噢,她「腦裡」剛好就有。

「讓人把話說完啦。」在側身躲過飛來的子彈後,順勢將手上的刀子甩出,然後被她很簡單的接住了。

「用這種攻擊,你到底有沒有幹掉我的想法?」她將刀子丟到一旁,用滿不在乎的語氣說著,

「妳覺得呢?這裡有其他人,不是跟我或妳一起進來的,我甚至能說那不是人。妳應該沒有遲鈍到感覺不出來吧?」

那股視線一直都在,不知道那來自哪裡真的會讓人背脊發涼。

「誰沒感覺到,待在這邊讓我的系統一片混亂,我恨不得快點離開這個鬼地方。但,又是你,每次都是你!每次我逃離那些奇怪的監獄時,都是你跑來阻止我!」她身後像是觸手一樣的條狀構造各自持有不同的武器,但仔細一看,他們擺動的樣子有些僵硬。這霧中的成分,能讓她的動作出現明顯僵直的東西絕對不一般。

「那是醫生的遺言。」這或許超過人工生命體的能力了。她的執著超乎我的想像。 

「不要提她!你沒有資格!你是最沒有資格提到她的人!當初你們說無論如何都會把她從艾托平原帶回來的!但是你們全部食言了!既然你們無法將她帶回來,那我自己去!」她將雙手按在地上,露出她背後自脊椎骨延伸到尾椎的「尾巴」,上面所有的槍口也同時對準了我。她的面甲向側邊開啟,讓我看到了裡面那顆深紅的眼睛。她已經把臉挖掉了? 

不過……現在這裡的空間,對她來說是不利的。這裡應該是建築物某個牆邊的走廊,左邊整面都是不知為何還沒破掉的窗戶,而另一邊則是厚實的牆。簡單來說就是一個半封閉空間。從她是散發紅光來看,她應該只會使用槍械,但威力太大的砲擊有可能會將整棟建築物炸飛,她變換攻擊模式還有緩衝時間……這漏洞太多了,她怎麼會選在這……

等等。她後頸上的是什麼東西?

那是一個黑色盤狀的物體,四支腳抓著她後頸的裝甲,上面隱隱閃爍的詭異紅光有著一個熟悉的力量—那雙惡鬼的眼睛也有著一樣的味道。

她沒有發現那個東西嗎?

「千手等等!妳的脖子後面!」

「什麼東….嘎啊!」

隨著裝甲以及肉體碎裂的聲音,從她嘴裡刺出的黑刺上佈滿了腥紅的血,還有一些白色不明物體,似乎是骨頭與血液混合的產物。那突如其來的攻擊將千手的喉嚨連帶脊椎骨一起貫穿,現在的她就像一隻斷了頭的蒼蠅,動作只是殘餘的神經反射而已。

很快,她外裝甲的尾巴停止動作,身體就像洩了氣的氣球,趴在地上,不再動作。


『鐵門確認死亡,千手停止活動。』

現在的任務與立場都變了。離開這裡,不,應該說逃離。我從來沒有這麼怯戰過,浪人的訓練將我們變成殺人不眨眼的機器,但那僅限於擁有對方情報時。面對一個真正意義上能瞬間讓你大腦搬家的對手,我們這些依靠機械與各種原理與訓練而成熟的螞蟻簡直不堪一擊。

「小雪,現在該怎麼做?」

『海豚長腳會走路了?你竟然會問我這種奇怪的問題?』

「那是什麼奇怪的比喻阿……」

『你是我的操縱者,該怎麼做是你來決定吧?』

「……也是啦。那如果我說跑呢?你會阻止我嗎?」

『你會那樣做嗎?』

「不會。」

『那就對了。把對方找出來吧,總不可能空手而歸嘛。』


那個黑色盤狀物體依然黏在千手外裝甲的脖頸處,『鐵門』的血與沙塵混在一起,在地板上流下了一幅極其詭異的畫。遠處走廊上方的水管似乎被打破了,在地板留下了像湖般的水面,只餘點點水滴緩緩滴落。

我將視線再次移回鐵門的身體上,眼前這畫面讓我回想起不久前的一個案件:一個下著大雨的晚上,從超市回去家裡時看到了封鎖線與警察,還有幾個浪人在旁,似乎是在討論些什麼。好奇心催促著我向前靠一點,而後映入我眼簾的便是類似的狀況。

一個沒有掛牌的浪人趴在地上,從嘴裡與脖頸處流出的血將地板染得鮮紅,像是嘲笑屍體無法鎖住血液般,隨著雨水流入一旁的排水溝。而他的脖頸處,也有一個一樣的圓盤。


『四周粒子濃度又破表了!』我看著前方的走道那仍在滴水的水管說道:「赤限。『它』要來了。」

我將手上重新生成的長刀擺至左腰,做出拔刀的動作,隨後身上及臉部的裝甲向後展開,露出燙得發紅的內裝,在接觸到空氣中濃厚的水氣時,產生大量的水蒸氣。裝甲開啟時,四周早已無聲無息佈滿那些詭異的煙霧,唯獨正前方的走廊是看得清楚的。 

走道上的那攤水在我做出動作後出現了一個變化:四周沒有被水覆蓋到的地板似乎都起了漣漪。就當我以為看錯而瞪大眼睛後,那攤水出現了另一個東西。


那大概是今天最詭異的畫面了。隨著濺起的水花,一把劍連同黑色劍鞘插入地板上,而那隻穿過『地板』的手則握在劍的中間,而那把劍的鞘也在插入『地板』時,開始散發出一股熟悉的味道。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另一隻手隨後也從地板中伸出,重重拍在那不知到底是液體還是固體的地板上。

身體動不了。我已經不知道是出於對方的能力還是出於恐懼了。

它就像要從泳池中上岸一樣,一個撐起的動作將下半身也一同帶出地板,在這時終於看清它的模樣。

跟大部分的傳聞一樣,臉部是一個般若的面具,上下顎的犬齒長足半張臉,眼窩中的那鮮豔的赤紅緊盯著我不放。在視線對上後,快要停止思考的大腦出現了一句話:

令人噁心的壓力會在你直視它的時候向你撲來,連同恐懼、連同死亡。它們會咬著你不放,直至你被咬成碎片,被它吞入為止。 

那個倖存者說的就是這種感覺嗎?

拔刀阿?為什麼不拔刀?你怕了嗎?你看過比這個更可怕、更噁心的敵人,為什麼不拔刀?

心中的疑問與怒氣同時爆發,放在刀柄上的右手止不住的發抖,別提揮砍了,連拔出都有問題。


一聲響指。


身上裝甲散發的熱氣,連同頭盔裡的所有顯示屏都一起消失。它把盒子的能量傳輸給切掉了。沒了動力的裝甲,讓我瞬間癱軟跪坐。但當我以為眼前應是一片黑時,事實卻好相反。 

小雪,妳又救了我一次。

我無法移動我的頭部,或許是因為恐懼,又或許是因為它的能力,總之現在抬頭一定不會有好事發生。

這時響起盔甲觸地時的清脆聲響與厚實的腳步聲。它每向前走一步,我的身體便不自覺的顫抖一次。

「每次都要掙扎到最後,這就是人類嗎?」隨著腳步聲出現的還有它的話語。那就像是從多個不完善的喇叭裡發出的聲音,混濁且雜亂。

詭異。

它停在我的面前,單膝跪地後將我的頭抬了起來,看著我的雙眼,繼續說道:「真是份苦差事對吧?上頭要你們抓這些人,結束後就給你們錢與地位。你們以為這樣做他們就會坦承所有的事情,但,沒有對吧?就像隻可憐的老鼠,被餵養著,在哪天某個時刻終於領悟到被被當成棋子時,為時已晚。噗吱,死了、掛了、爛了,都一樣。沒什麼比你們這些存在還要更可憐的了。」

上頭果然有隱瞞著些什麼,而且,這些「東西」一定知道那些被隱藏起來的資料的內容。

不過,將死之時想這些好像也沒什麼用,它的話倒是幫我緩解了些對死亡的恐懼。


「看在你那麼乖的份上,送你一份禮物好了。」

語畢,它拿起掉在一旁的劍,將純黑的劍拔出後把劍鞘丟到一旁,開始自顧自地端詳了起來。

「真是把不錯的劍,看得出你在這把劍上花了多少心力。」它將劍平放在掌心上,接著說:「我來幫你補足一點東西吧!」

我似乎看到它臉上的面具出現了十分猙獰的笑。

它將左手握緊,沿著刀刃向左移,在並在刀鋒處甩出滿手的血,在牆上畫出另一個兇殺現場。

此時刀上已佈滿暗紅色的血,似乎還有些黏稠,絕大部分都在它移動左手時牽絲落在地板上。

突然間,血液不再滴落,像是變成冰雕般凝固在半空。在我懷疑發生什麼事的時候,血液開始流動,但不是向下。

往上。流回刀上。在地板上的黏稠血液緩緩的按照原本落下的軌跡回到刀上,並進入刀片的縫隙中,像是刀本身在吸血一樣,將所有的血吸乾。

「嗯嗯嗯很好很好。那麼接下來……」它將劍插入地板,而後站起,轉身走向『鐵門』的屍體,「換這個了。」

它的右手手指逐漸被手臂上的裝甲包覆,最後在每隻指頭頂端形成尖銳的爪子。

然後它把爪子插入『鐵門』的腦袋裡。

像是在衣櫃裡翻找一張紙條一樣,它在『鐵門』的腦袋裡翻找了好一會兒,最後拔出了一片白色的東西,臉上的面具出現了猙獰的笑,「找~到~了~」

它的手上佈滿了血液、碎骨與腦漿,某些過於大塊的還緩緩的在它手上滑動,而它拿著的那塊……東西,似乎印著某個奇怪的符號。

它看著那塊東西幾秒後,將它放入了腰間的束帶,然後看向我,說道:「現在嘛……該怎麼處置你呢?」

語畢, 走道上僅存的一盞燈泡開始不規則的閃爍。

                     滅亮

在一瞬間,它的身旁出現了另一位帶著般若面具的傢伙,眼睛被一塊別顯眼的白色的布給蓋住。

                     滅亮

在那僅存的燈光回來時, 我被抓住喉嚨並高高的舉起,剛吸入的空氣在下一秒都變成無用之物,肌肉因為被限制住而產生劇烈的痙攣,口水沿著嘴角流出,視線也開始感到模糊。這就是窒息死亡的感覺嗎?

這時耳邊傳來某人模糊的聲音,「等……還有……給他……」


它將手放開,讓我落在了流滿血液的地板上。


「……麼用……這樣……險……」

「我知……我……個實驗……」


我依稀看到一把刀的刀背砸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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