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號角

如果要說一個軍隊最重要的是什麽,那我必需說無疑是秩序和條理。


作爲一名將軍,我可以説即使是最强大的軍隊也不會突然就獲得勝利,一對常勝軍的背後,往往都是通宵的精心謀劃和畫滿圓圈與綫條的地圖,還有嚴厲遵守的規條和守則。從我們附身地圖,寫滿一張又一張的戰略草案,進行策劃謀略;到多次的紙上推演和訂立後備措施;到最後親自上場觀察情勢,作出最後的決策。一切皆是運行無疑,一切都是清楚明白 —— 這是條理。


至於秩序,那就更不用説了。一個軍隊最需要的是規範,軍人應該知道自己可以做什麽,不可以做什麽,而無法無紀的軍隊則和山賊之輩毫無差別。軍人不可在行軍抽烟、不可賭博,那是因爲這般行爲會讓軍心散漫;軍人不可濫殺平民、不可胡亂搶奪,是因爲會失去民心和幫助;而軍人不可擅自從戰場逃避,更是因爲抛棄同伴為可恥之舉 —— 這是秩序。


我們這些軍官的工作從來都不只是坐在軍營裏等待那麽簡單,胸上挂著的徽章也不是坐著就能得到。我們和在戰場上拼搏的士兵們一樣,有自己的職責、自己的義務。當你的手上掌握的是上萬名同胞的生命,你也許就會明白什麽叫徽章下的沉重。


然後,我希望引用一下著名詩人卡門先生的話語,他如此對我等軍官嘲諷道:


「所謂真正的戰爭——當然我確實見證過幾場真正的殘酷戰爭——其中的秩序與條理,跟陷入火災的妓院差不多。」


我很喜歡卡門大師的這一句,因爲這確實完美詮釋了我們的敵人在被維多利亞的鐵騎衝破的時候是什麽鬼模樣的——還真的跟陷入火海的妓院差不多。


正如大公爵閣下私下與我閑聊時説的一樣,奈何我們的敵人懂得一點如何去維持秩序與條理,那他的工作也將難上好幾倍。




節錄自 維瑟格斯訪談《將軍眼中的獅鷲兵法》








稍早之前——



太陽從山脈後嶄露頭角,哨兵便從籠中放出公鷄——至少看起來很像公鷄的生物——讓禽鳥高聲啼鳴。


膳房冒出濃煙,厨師們在狹窄的厨房通道之間來回奔走不停,認真地烹飪大量的食材。侍應把麵包、稀粥和熱奶整齊地擺放在鐵盤上,遞給眼前急不及待的軍士。眼一看,眼前等待取食的隊列看似毫無盡頭,將士不斷互相催趕要求前方的人手脚加速,讓侍應不禁感嘆又是一天。


那些飢餓的人們聚集在膳房外内,人們三五成群坐成一臺,顧著聊天久久不離開;也有人霸占一角,偷偷拿出紙牌違規玩樂,他們當中絕對不乏本該負責維持秩序的高官。只要不涉及賭博,將士大多會當作不知情;只有醫療部門的醫官和鐵匠們會安分地完成早餐,衝衝忙忙走出食堂回到工作的空間。


在清晨時分,除了人山人海的厨房和吵鬧的食堂以外,整片營地會變得異常清靜,只有工匠房裏從未停過的敲打聲偶然會嚇走聚居軍營的鳥野。






哨兵先是打哈欠,然後雙手舉高至天上。


「唉唉唉……好累啊。」


「怎麽了?昨晚睡不好哦?」


「昨天我們營的營長把我們叫出來打牌了,老傳統嘛。」


「又來?你們的營長真好,相反我們的老骨頭一天就只會訓話、抽烟和訓話。天天把秩序和條理放在口邊,結果自己也不是晚晚喝醉,站著出去、躺著回宿舍的?」



兩名哨兵一唱一和的,站在城墻上堅守崗位。他們的用膳時間往往比平常的將士晚個一兩小時,運氣不太好的話甚至只能坐在哨塔上啃食僵硬的冷麵包。對他們來説,軍營之外前方的風景——那片一望無際的天空和山脈之間那片平靜的森林——象徵著又一天的和平,這就是他們最大的精神食糧。



「對了,你有沒有聽過那個傳聞?」


「哪一個?」


「就是那些高盧人準備跟維多利亞宣戰那件事。」


「哦,我壓根沒在在意,因爲我敢打賭他們絕對不敢。」


哨兵語帶不屑地説道,


「那些雜種永遠只會沉醉在自己輝煌的過去裏,説什麽自己才是這片土地的擁有者。笑死人!有種自己過來搶回來啊?」


「據說他們有些極端分子甚至會認爲自己流著的血液比任何人都要高尚。」


「這一點我可以反駁,因爲上個月我才親手割開了一名試圖襲擊守衛的高盧人的喉嚨,他噴出來的血跟森林隨地處可見的野獸流出來的其實差不多。」


「不如説,我們所有人流著的血都是一樣的,沒有貴賤之分。所以我才討厭哪些民粹主義上腦的高盧人。」


「那這樣說,你也應該很討厭國内那些貴族了吧?」


「這個……」



哨兵聽見通遼對自己的猜想後,變得欲言又止。



「哈!你不用害怕。在這個軍營裏,所有人都跟你想的一模一樣。」


「……真的嗎?」


「當然,尤其是我們當兵的,對他們也是恨之入骨了。當我們還在戰場上出生入死、用命拼搏,才得以弄來一餐半飯加一枚簡陋的十字徽章。而他們呢?整天就只會躺在自己家中,不是演奏他們難聽得要死的音樂,就是參加一些浪費金錢的貴族派對……狗娘生出來的雜種!」


「別說得這麽大聲,別忘記將軍在這個時間在附近視察呢。」


「怕什麽?大家都知道將軍他最恨的就是……」



在哨兵正要把話吐出來時,一名中年的男性從樓梯走來,悄悄站在哨兵們身後。同時一名身穿白銀盔甲的騎士跟隨在男性身後,他把手中華麗的旗杆敲向地上,吸引了哨兵們的注意。模仿獅鷲之首的頭盔充滿威嚴和壓迫,而隱藏在頭盔之後的凌厲眼神更是穿過銀鐵,直擊哨兵,讓他們心中很是驚慌。



「禮儀呢?」騎士低聲呐喊道,哨兵們立即猶如如夢初醒,熟練地對著男性敬禮。



「你説……我恨什麽?」男性脫下狼毛披風,伸展根骨,一邊問道。



「那個……將軍,我剛剛只是……」


「我知道,先別怕。」



男性地對著驚慌的哨兵微笑,意味深長地安慰道。



「我們剛剛什麽也聽不見,是吧?」


「……是的,將軍。我什麽也聽不見。」



男性身後的騎士配合地回應著,儘管他的語調裏附帶著明顯的憤怒。



「你們站崗多久了?」


「報告!我們已經站哨兩個少時,前方森林之處一切如常、毫無動靜。」


「很好。」



男性拿出望遠鏡,觀察著軍營之外的風景。



「你們也餓了吧?早餐不能耽誤。這裏我來站崗,你們去用膳吧。」


「這個……」


「將軍,這……不太好吧?」還未等到哨兵出口,騎士已經發聲作出質疑。



「讓他們去吧。」維瑟格斯轉個頭來,臉向剛剛口出狂言的哨兵,


「還有你,記得管住自己的嘴巴,別在不適當的場合說不適合的事。沒有下次,知道嗎?我説完了,你們走吧。」



維瑟格斯做出撥手的手勢,示意讓哨兵們離開。兩人見狀,便趕快完成敬禮,穿過騎士的身姿從後方的樓梯離開現場。



「這樣放他們走好嗎?」等到兩人失去蹤影,騎士便脫下頭盔,一去禮貌地問道,



「如此美好的清晨就別讓一些鷄毛小事去打破吧。而且……他們其實沒有説錯,反正泄露國家機密這種鳥事我可不管。」



維瑟格斯隱隱地露出壞笑,開玩笑般説道,並重新拿起望遠鏡,把注意放回

遠方的風景上。



「這種玩笑就免了吧,將軍。」


「你還別説,我們之中最看那些貴族不順眼的不就是你嗎?否則你也不會堅決拒絕升官,而是莫名其妙地跟著我十多年了。」


「將軍確實比那些寄生蟲賢明多了。」


「看,你這是只許官洲放火啊。不説這些了,女王殿下醒了沒有?」


「殿下醒得比我們任何一人都要早。」


「讓我猜一下,她現在還在練習場裏跟大公爵對練,對吧?我沒想錯的話,這次大公爵還是會一邊放水陪她練劍。」


「……將軍沒有猜錯。」



「這個丫頭……」維瑟格斯輕輕嘆氣,



「她非得要學她的姐姐不可啊……再這樣下去殿下可就真的嫁不出去啦。」


「……」


「真是讓人煩惱呢……」


「將軍看起來……果然就像是殿下的父親一樣。」


「誰叫被人拜托了呢?」



中年男性望著天空,發自内心地苦笑道。



「他真是非要折磨我這副老骨頭不可啊……等等。」



維瑟格斯在話語之間稍微瞄了一眼森林的深處,卻總是感覺不對勁,便掏出望遠鏡仔細觀察。騎士見狀,也走到維瑟格斯旁邊眯起眼睛。



「將軍,那是……綠光?」


「他媽的!趴下!」



突然,一枚耀眼的綠色光球從森林後方飛出,划過天空直擊兩人所在之處。在千勾已發之際,維瑟格斯拉住騎士撲向墻邊。頓時,光球落在軍營正前方的草地上,於城墻距離十米外發生爆炸,捲起沙石。



「咳咳……有受傷嗎?」


「沒有……多得將軍反應夠快。」


騎士立即回過神來扶起站立不穩的維瑟格斯,



箭塔上的巨人吹起號角,響遍整個軍營。原本還在享受早膳的將士們很快就反應過來知道軍營被攻擊了,紛紛放下手頭上的事情趕往兵器庫和自己的崗位準備應戰。



「咳咳……哈,你看!那些高盧人終於放下自己的尊嚴,使用火炮了。」


「他們居然已經研發出這麽强大的武器了嗎……恐怕……」


「那個傳言是真的又如何?看看剛剛那一發就知道,他們連瞄準也不會。」



城門緩緩打開,幾隻有著獅鷲之首、人類之軀的奇特生物從軍營裏走出,站在城墻之前散發出不凡的威嚴。他們身高八米,手持石盾,負責鎮守著城墻的前方。



「……」


「我不要緊,你去吧,」


「是的,將軍。」



騎士與維瑟格斯點頭示意,便緩緩放開受輕傷的將軍,趕往城門之上特別顯眼的指揮塔。



城門前的巨人看見旗手歸位,便對著騎士竪起拇指,表示隨時準備就緒。



同一時間,無數光球從遠方飛出,炮火蓋天,碧綠的不詳之光遮蓋著天上的太陽,從高空府衝襲向堅固的木製城墻。



儘管晨光未定,戰爭的號角卻早已吹響。





「舉盾!」



旗手揮動旗幟一聲號令,巨人們站在城墻之前,高舉大小堪比城門的厚實石盾。他們不約而同地仰天咆哮,仿佛是要憑藉自身的氣勢驅散天上的不詳光芒。儘管光芒不爲所動,巨人手持的大盾像是回應了他們的咆哮一般發出耀眼的紅光,連成一條奪目的紅綫。


眨眼之間,綠光與虛擬的紅綫直面對碰,巨響轟鳴大地,塵埃紛紛被衝擊颳起,讓人實在看不清楚誰勝誰負。


但當塵埃散去,儘管巨人從口中吐出鮮血,他們當中甚至有人不支倒地,但城墻卻毫髮無損。那些在城門後整裝待發的士兵們看見自己的陣地面對炮火依然屹立不倒,信心大增,軍心達到前所未有的高漲。


站在高墻之上的維瑟格斯放下望遠鏡,判斷時期成熟,便對騎士打出手勢下達命令。



「前進,剿滅他們!」



在旗手的號令之下,伴隨而來的是士兵們的呼喊與整齊的敲打聲,演奏起戰爭的交響樂。


巨人讓開城門,一排閃耀著耀眼紅光的盾牌連城直綫,士兵們走出城門後便整齊地從直綫整體散開,迅速組成一列又一列的橫型盾陣,其成型速度之快足以看出部隊對此等狀況可謂弓馬嫺熟。


同時,一部分還有能力走動的獅鷲巨人也放下石盾,並從背後拔出大刀,一邊跟隨節奏敲打著精緻的手鐲,走在大部隊的前端充當先鋒。


天上依然充斥著零散的綠色炮火,向著軍隊迎面而來,但他們無所動搖。勇猛的巨人高舉雙手,用手鐲彈開不詳的光球,這些毫無規律與配合可言的炮火對獅鷲巨人而言無需畏懼。


盾衛的前進,代表著維多利亞怒火的到來,而所有斗膽違抗獅鷲的敵人,都將在火海中燒為灰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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