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有人要跑去蹭吃蹭喝，有人却可以请人吃饭。人生各有各的样，互相的差别比铁矿和金矿的大得太多。但不管怎样，还总会有相同的地方—— 一个浑身黑，黑衣黑发黑眼睛，皮肤不黑，一口乌鸦嗓的佣兵会出现和你做朋友。

黑暗是一直会存在的，黄昏过后的黑暗却可以用灯火驱散，青春靓丽的女主人不会在照明这件事情上吝啬。花纹精致的烛台上插着金色的蜡烛，错落有致的分布在房间的各个角落。那些滚烫的蜡油证明了火光的能量多么充足。

这个地方与昏暗二字无缘，除了那突兀的巨大水箱内部之外，没有一处地方不被火光照耀。

巨大的水箱只有一面是透明的，因为只有这面用是玻璃拼出来的，没错，是拼接出来的。即便这片土地上存在魔法这样神奇的力量，打造这样一整片的玻璃也是很困难的一件事情（还有运输）。所以水箱透明的这一面被金色的金属条纹规则地划分为数大块。

一贯喜欢黑衣，穿得像服丧的舒瓦茨便站在水箱前，透过玻璃看着水中的景观。专门请他来吃饭的女主人，也在一旁。

“这是你给你两个老公准备的新床？

“你们这是准备开发什么新玩法啊！”

女主人的身影映照在玻璃上，对舒瓦茨有些冒犯的话语好像没有反应。金色长袜包裹的双腿靠近了水箱，有着黄金般色泽的秀发随着头颅的摆动摩擦着短袍的帽兜——她在更关注水箱中的什么。

“不要在孩子面前讲这种事，”许久后她眯起眼，对舒瓦茨这失礼的客人责怪， “她还小，你不要带坏小孩子。”

“孩子？”

舒瓦茨有些意外地看着这个水箱，里面有着几块礁石，许多水草，白沙铺底，只有几条鱼、几个贝壳，里面么有什么足够大到如同他所设想的生命——他多少也是见多识广了，不会大惊小怪。

“她是个害羞的小朋友呢，现在你是看不见她的。”

女主人戴上一副老母亲常有的笑容，表示自家的孩子很腼腆。

“穆伊，出来和叔叔打个招呼哦！”

她敲敲这大鱼缸，催促自家孩子露个面。

水中的白沙忽然飞扬起来，在一片漂起的沙雾中，一只绿色的六足大海星骤然现身。绿色的海星身上有着金色和青色的条纹，皮肤在光线的照射下连续反射出金属般的彩色。海星的身体正中央有着一颗宝石般透亮的晶体，如同黄水晶一般闪闪发光。

看见海星出现的那一刻舒瓦茨的眼角还是止不住的抽搐了一下。他虽然早有准备——谁想得到是只海星啊！还是长眼睛的海星！夫人你孩子为什么眼睛这么大啊！

“斯格瓦……这娃和你长得真像呢。”

“对吧！她的父亲老是说他们长得像，明明这颗大眼睛就很有我的神韵嘛！

“真是的，怎么可能这漂亮眼睛的功劳都是他们的。

“你看看，这么可爱的大眼睛，扑棱扑棱的……”

女主人斯格瓦立刻接上话，向客人抱怨夫妻间那些有关孩子外貌的争执。漂亮又看着软乎乎的，健康丰满的绿色大海星则是不知不觉间又消失在大鱼缸中了。

不过，舒瓦茨现在能明显感觉到，若有若无的视线从那只看不见的，大宝石样的眼睛里出来。

当主客二人一高一矮就这样站在这里闲谈时，又有一位客人进来了。他直接走到两人中间，和他们一起看鱼缸。

“这个‘育儿房’没有问题吧？”

这一位男客人和斯格瓦一般高，一身橙黄相间的制式服装——瞧着像哪里看门的大兵。

“没有问题呢，坚固又牢靠。

“前段时间，穆伊发脾气，小触手爬到玻璃上，咔咔地咬！

“我还担心被她咬个洞出来，不过还好虚惊一场。”

斯格瓦拍了拍这个大鱼缸，某个淘气宝宝则是打飞了一些沙子表示抗议。

“呵，真是可爱，和我的女儿们一样。”

“…………”

你是说你那些可以把大活人碾成肉渣的“女儿”，没错，是碾成肉渣，

 “…………”

舒瓦茨只是陪笑，不太理会二人的交谈，他没有孩子，没这个想法。

这时长耳朵的褐色佣人，敲了敲房间的门。他们是沙漠精灵，精灵的亚种。

“进来吧。”

在女主人的同意之下，佣人进入房间，侍立一旁，什么都没说。斯格瓦喜欢让佣人在视觉上提醒她，这样不会突然打乱她和客人的交谈。

“看样子，晚餐已经预备好了。

“希望合你们的口味。”

“哈啊——我可不挑食，但是我还是很期待大商人家里餐点的味道。”

“哼嗯，能被你这种出身的人期待味道，厨师的压力不小吧。”

主客三人一边去往餐厅，一边继续闲聊。

“盖维，难道你的出身就不好吗？”

“作为东道主，在世俗间的血脉地位，我也是比不过舒瓦茨的。

“不过我同样好奇公爵阁下是什么出身。”

“在当时，连商会中的奴仆都不如。”

金箔勾勒的花纹大片大片地铺满走廊的墙壁，黄金烛台闪闪发光，地砖的缝隙填料混杂金光……到处都是黄金的造物，好像这种贵金属比木头还便宜似的。

“工匠明明是一切精巧与艺术的制造者，可是他们在贵族眼里获得的尊重却一直有限。”

推开餐厅的大门，一张长桌之上摆放好了精美却不失实用的餐具。三位佣人站着三辆餐车旁，等候着分别提供服务。主座自然是斯格瓦的，两个客人坐在两旁的位置上。

“芜——商人在有权者眼里又怎么样呢？

“满口信仰与荣誉的家伙却还不如我们这些如同魔鬼般贪婪讲究守信。”

三个人的用餐空间只占据了桌子的一端，靠近主人座位的那一边，他们的背后就是服务员和餐车。三人入座后，舒瓦茨系上了自带的餐巾，第二位客人盖维拿起了水晶酒杯并冲里吹了一口气，女主人斯格瓦只是要了块湿毛巾擦了擦手。

“哈哈哈哈哈，魔鬼都不如你贪婪吧，斯格瓦。

“还有啊，你忘了提雇佣兵哦。

“我们也是很守信的人啊！”

每个人的餐点都是一次上齐的，并不是那种一道一道上菜的北方风格。舒瓦茨的餐点十分丰富：烤肋排什锦（猪牛羊鹿的肋排），黄油土豆饼，伦巴第海鲜炖汤，甜点是渊海宝钻（海藻布丁或者说果冻），饮品是装在金瓶中的蓝莓酒。

“说杀全家就杀全家，说放火就放火？

“但凡少给一个子，立马就反水？”

盖维面前只有数个小瓶，那些瓶子上的花纹是真的在散发奇异的光芒。从小瓶中倒入水晶杯的液体粘稠腥红，但是盖维却满意地看着赤色的液体。他认为女主人这样的准备既有品味，又有眼光，特别符合他的喜好。

“没错，确实和商人一样守信啊！

“芜芜芜芜——”

斯格瓦的餐盘里堆满了金银，大小数块，错落有致。铸造的金银块上有着细致的花纹，以及铸造的时间和标量。一旁的餐车里正在加热着什么，热气腾腾，火焰熊熊。服务员努力保持着火炉的高温，不停地添加燃料。不会反射出完整画面的液体在加热之下咕咕冒泡，就和水烧开了一样。

菜品已经齐全，但是没有人先开吃。三人已经是各自倒了一杯饮品，他们决定在正式用餐之前一起念一些神神叨叨的词，增加一些充满贵族气息的仪式感。

“赞美贤王！”

他的杯中是鲜血。

“敬畏暴君！”

她的杯中是融化的铅水。

“歌颂霸主！”

他的杯中是蓝莓酒，这是横跨大陆运来的反季特产。

“致敬三权！礼赞其威！

“与世界树死亦不休！

“为了孤傲之魂的安息！”

血族、商人和佣兵的聚会是这漫长恩怨终结的序幕——战争的前奏已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