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呼唤她之名/ PART3

/呼唤她之名/Part 3


我可以断言,夏洛石这个人物并不存在!

立方体电视,时光的噪音。

新柏岚重复着之前的话语。

黑白雪花里,那他玲温暖的脸颊。

姜糖玛奇朵与回忆拉花,逐渐消失在灯火之下。

时间回到现在,详见墙上的钟摆。

深入,美好的夜。

你温柔且令人怀恋。

虚妄着一切都能归来。

1999.7.27 晴 21:10


“她没有被记录在任何档案中,在临海市也没有正式的身份,包括天普塔所谓的跳楼事件,离娄局天眼的录像中也找不到类似的人。”

少女用手肘杵着桌面,掌心贴着脸颊,仰起脖子,望向上方。

关于离娄计划,那是在十年前展开的一项城市建设方案,因为百废待兴的状态,临海市曾经的治安有过跌入谷底的征兆,而为了大幅度提升案件的侦破同时降低犯罪率,当时由临海中心负责人提出,即在重新建造的城市系统上增加大量的摄像头,配合崭新的信号技术与卫星,将公共场合打造成“永被观测”的状态。

在“永被观测”中,天普塔的录像里没有夏洛石的踪迹。

“当然,以上还有可能是人为操作的结果,毕竟是一家之言,在离娄计划中伪造录像需要的权威难以想象,尽管不排除这种可能,但是......。”

对,新柏岚紧接着说的话,也从侧面印证了空廖白的说辞。

除了这位少年外,从早晨出摊卖煎饼的大妈,到所谓调查对象的同班同学,甚至据说是与她相识多年的好友——比如新柏岚自己,都不认识夏洛石这个人物。

“如果说有人能做到这种规模的情报操控,那大概还要配合公共场合的催眠与风险极大的实验,我认为这种事情的可能性极低,而且目前看来也没有必要把你排除在外。”

对于眼前的好友,新柏岚基本上是知根知底的,说得不客气些,那两位男士喜欢穿什么颜色的内裤她都了如指掌——虽然是无用的信息。

总而言之,如果有那样巨大的组织与力量,那么抹消一个人的理由总不会是为了恶心他吧?

空廖白一声不响,表情严肃的听着新柏岚的话语,抬起左手指尖在鼻梁上推了一下,什么都没推到。

“那么,是我妄想的可能性,现在看来非常的高,对吗?”

少女再度用手指敲了几下桌子,之前的男性服务生从后厨探出了脑袋,再次望了这里一眼,店里很静,只有电视里那他玲的节目里放着悠扬迷醉的音乐回响。

侦探叹了口气:“对。”

少年犹豫了几秒,拿起了一旁的玛奇朵,轻轻抿了一口,这次,已经不烫了。

“我明白了,柏岚,谢谢你。”

“不过,现在放弃还为时过早。”

她向后仰去,靠在了沙发凳上。

侦探喜欢这种循序渐进,而后爆发的戏剧感。

所谓下半场的转机。

“感情用事是寻找真相的大忌,安心,如果你要进精神病院,这个世界上的正常人都得进去;我的确是说,没有人在现实中记得夏洛石这个人物......。”

听着少女的发言,少年疑惑的歪了歪脑袋。

棕发之人将一份很薄的合订放在了空廖白眼前。

“这是......?”他用有些模糊的视野,努力阅读起来。

一言蔽之,这是一份调查问卷,问卷的内容是关于高中生心理健康评估的,自己也做过类似的问卷,大概一学期会有两到三次。

“我收集到了三千一百份问卷,虽然只是临海市本市的一部分,最后筛选出了九十七份非常有趣的例子,直接看最后一题吧。”

新柏岚咧开嘴,露出了洁白的切牙,一副手牌之和等于二十一的表情。

映入主人公眼帘的,是这样一行文字:

[如果有的话,请描述你最近(半年内)印象深刻的噩梦,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涵盖时间地点以及其中你最为恐惧的部分]

噩梦的调查。

虽然不常面对学生,但是在心理研究中的确有类似的问题,少年浅浅思考着这些事情,默读了几份案例,微微张开嘴,双眼睁地一大一小:“竟然有这种事......。”

“有呀,很有趣不是吗?”新柏岚咯咯地笑着,把右手伸向裤兜,但随即摸了个空,想起来自己忘带烟了,笑容便凝固起来。

说起来,远川曾经说过,没有香烟囚禁的新柏岚会变成十分凶猛的肉食动物,虽然空廖白到现在都没有理解那句话的含义,大概是指攻击性变强的意思吧。

这九十七份问卷的最后一题,虽然答案的细节上有些许差别,不过剩下的部分大多都描述了这样一个场景:

一个模糊的人影,在雪天中从火星天普塔上一跃而下,然后做梦者的视野被长着绒毛翅膀的天使撕裂了,之后便是一系列血与粘稠的触感描述。

“区别的也多少集中在天使这部分,有人说是恶魔,有人说天使的光环散发着不详的红光,日期越是与现在接近,那会飞的东西的形象就越是复杂,但是,毫无疑问,至少在这些人的噩梦里,有人在冬日从天普塔的顶端跳了下去。”

随着上躯的伸展,皮革的马甲发出咯吱声,不知道有没有人这样问过,新柏岚这套英伦猎装会不会在夏日中暑。

“可是,也可以这样解释吧,天普塔确实会给人这样一股印象,虽然作为观光胜地,但就像金门大桥,也是自杀圣地。”少年紧接着说。

“没错,我的朋友,你掌握了基础,符号与文化的构建对梦境有着极其深远的影响,人们共同的生理结构、相似的生活方式、以及作为生物的历史,会将高处与坠落的危险连接在一起,

而飞翔作为一种克服手段的联想也就积累而出,加上死亡与宗教印象的阴影,天使也好恶魔也罢,这也并非是不能强行解释的共时性,

虽然荣格认为这一切是有意义的巧合,但对于我们来说,对这种模糊的东西抽丝剥茧还是为时过早了。——而且,上次天普塔发生命案,还要追溯到十年前岩松悟的离奇死亡。”

新小姐说了很多一下子难以消化的语言,也难怪她能在这个层面和夏洛石关系融洽;少年总是在想,拥有丰富智慧的人类总是受人尊敬,是否也是因为对未知的敬畏呢?如果她们所站立的地方是人类思想上的高处,那么,从那里如果不慎跌落的话,可能会比一般人更加凄惨。

一定不能让那样的事情发生。

“那么,果然,只能是浮光掠影般的......。”

“继续向下看,直接看最后一篇吧,那是我上周五拿到的。”随着柏岚的指示,少年将问卷翻到了最后一张,依旧是同样的问题,依旧是匿名提交的问卷,依旧是相似的答案,依旧——

咦????

发出惊愕的低吟,自觉声音有些大,左右望了望:对不起,服务生小哥。

那份答卷,是这样描述的:

[在下着雪的星期五,一位不认识的少女从火星天普塔的顶端跳了下去,我从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认为她是个薄命红颜,我想去拉住她,却似乎想起了自己在做梦......少女看起来像从博物馆里走出来的雕像似的,五官轮廓十分明显,我虽然不认识,但却给了我一种十分平和的感受,她有着垂到地上的乌黑长发(我知道这很奇怪),以及一双苍绿色的眼,身着红莲花般的袍子——是位十分漂亮的人,正当我发呆时,从天而降的毛绒的怪物,从胸部张开了尖牙利齿......。]

“这个人的写的相当投入呀......。”

“可能平时有写作的爱好吧——重点是,你明白吧。”

新柏岚睁开月牙般的深黑眼睛,配合那有些狂乱的细碎短发,这份容貌可以说是美得凛然。

对,正如她所言,巧合的概率过于频繁了,并且,重点可能就在这里,绿色的瞳孔与垂地的长发,那是之前的问卷中所没有提到过的细节。

并且......。

“正因为那不是夏洛石的真正样貌,或许相似,但并不是,而梦的同一性又是代表虚假的巧合,双重否定意味着逻辑上的肯定以及强调;

在虚空之中所留下来的事物,和只有自己能认知到的记忆,那份同一性......廖白,你今天傍晚的撞鬼,才是这个事件进展的第一块拼图呀。”

既没有热情也没有冷漠的语气,像一盆冷水一般泼到了现实发烫的境界中。

随着这句话,空廖白了打了个冷颤,感觉炎热的夏天正随着心灵的震动而升温,新柏岚的意思是,虽然夏洛石的真伪还不能确定,但黄昏的奇遇已经无比接近真实了。

“填写这个问卷的人他......。”

是否见过夏洛石呢?又或者,与空廖白一样碰到了同样的鬼魂?不论如何,这也是一个不能忽视的切入点——尽管问卷本身是以匿名的方式提交的。

“已经有头绪了,对于这个人的调查还不着急。

我思考了一下,首先尽力排除了流言的干扰,这些问卷全都是在不同学校,不同时间段,不同班级抽查的,其次,这垂发绿瞳,红颜薄命的形象,最近也没有类似的流行,包括亚文化也是。

虽然,单说红色的影子,最近年轻人的都市传说里有过:

绝望之人在阴暗的小巷会遭遇到一身红的怪人,它会问你想要实现怎样的愿望,如果回应的话,便会失去灵魂,那东西被称作临海红鸦......目前,与这次的形象关联不大。”

少女闭上了左眼,用左手指向了少年的鼻头。

“虽然获知的信息不多,不过,也挺好嘛,还有希望,并且......咳嗯”她清了清嗓子:“这个事件,有继续调查的价值,所以我会继续帮你的。”

平常,她很擅长隐藏自己的心情,甚至会把自己都欺骗过去,但此时此刻,空廖白的确感受到了来自友人真诚的关心与温柔,他扬起嘴角,摇了摇头。

“嗨,看来诺提拉斯的甜品宴真是帮了我大忙。”

“哈,好好准备报酬吧,在事件解决之后,你就该和自己的积蓄说再见了。”

新柏岚小心翼翼地戴上了放在桌角的猎鹿帽,眯着眼扬起了头,似乎在回想着什么遥远的记忆——其实,自己想要继续调查这个案件还有另一层十分主观的原因,不过,并非什么重要的分支,似乎没有讲出来的必要。

就这样,两个人点了两杯饮品,让打瞌睡的服务生惊醒了十二次后,被索要了签名与合照,距离义杰西餐场打烊前五分钟的午夜,结束了这次会晤。

十分愉快,虽然前路迷雾弥漫,但对于他们来说,的确是踏出了坚实的一步,然而,此时的二人还不知道,在一个小时内接踵而至的,是如此令人心惊的噩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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