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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话 本尊

隔天上午，我到学校花园找到三井，跟他说夏目已经知道灵魂互换的事，三井并不显得意外，似乎也早有预感。

“夏目同学有说什么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三井说明我跟夏目之间的事。

“没说什么，我请她先帮我们保密。”

“好，那我就继续做现在的工作。”

“这个还是拜托你了。”

说完我就离开了花园，对于我跟夏目而言，现在这个阶段有如黎明前的黑暗，但是对三井来说，一旦他知道的夏目的真实心意，不知道又会受到什么样的打击？

下午三点最后一节课结束，再开完SHR后就可以放学，刚考完期中考的教室里充满了轻松的氛围，学生们交谈的内容不意外都是些社团活动、游戏厅或者卡拉OK之类的，我也起身活动活动，顺便收拾一下桌上的笔记本和文具。

这时原本对我避而远之的小屁孩上野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一段时间没见这家伙还是一脸倒霉样，我看到他胸前挂上了一个斗大的十字架，难不成他去信教了？

“喂，你跟我过来，有话对你说。”

“我为什么要跟你过去？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

“最好老实点，夏目现在在我们手上。”

说完他伸出大拇指，朝着我隔壁的位子比了一下，我看到夏目的东西和背包还在，但是人不知道去了哪里。

“那要去哪里？”

“你来了就知道。”

我知道另外那个松田一定准备耍什么花样，但是他们应该也没有胆量去动夏目，我想倒不如趁这个机会教训他们一下，好让他们以后不敢随便再来骚扰我跟夏目。

“那走吧。”

我跟着上野离开教室，穿过教学楼的中庭，然后上了楼梯，最后来到教学楼屋顶的楼梯间。

“出去就到了。”

楼梯间对外的门开着，上野朝外比了比。

“一起走啊！”

我露出凶狠的表情，用力拧起上野的衣领，往门外迈去，被我一把抓起来的上野脸上满是惊恐。

“放开我！放开我！”

这时突然一桶水从我们两个头上淋下，我的头发和衬衫上半部全湿了，上野还被水呛到，不停的咳嗽。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恶作剧吓了一跳，赶紧放开上野，往后退了两步，然后一个身影从门上方跳了下来，果然是松田这家伙，不过奇怪的是他一手拿了串念珠，另一手握着一大叠符咒。

“这个圣水怎么没有用？”

松田也是满脸惊恐，边说双手还边微微发抖。

“咳……咳……，这个我怎么知道，你手上不是还有大师给的符咒？”

“对吼！”

松田捏起一小叠手上的符咒，对着我说。

“你这个恶魔，赶快解除我们身上的诅咒，不然我就要用这给灵符灭了你！”

听他说完，我真的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没有什么诅咒。”

“怎么会没有？自从被你下了诅咒，倒霉的事情就没有断过，身体出问题，考试也没有考好，都是你害的……”

“我不是什么恶魔，上次是吓唬你们的，根本就没有什么诅咒！”

“事到如今你不承认也没关系！看我的……恶魔退散……恶魔退散……”

松田开始把手上的符咒一小叠一小叠地撒向我，这家伙现在倒是把我给惹毛了。

“你们两个家伙在搞什么？”

“哈？！怎么符咒和念珠都没有用？”

“完了，我的十字架也是！”

“呃，我要生气了！”

我向跨出一步，对着他们摆出一副怒火冲天的脸谱。

“恶魔生气了，老大我们快逃吧！这个恶魔太厉害，只能拜托大师过来处理。”

“快走！快走！”

两个小屁孩说完就朝楼梯间冲了进来，用力把我推开，被两个人猛力推挤的我向后靠到栏杆，然后一个重心不稳翻过栏杆跌了下去。

就在那一瞬间，我好像见到了抬头往上看的三井和夏目，然后失去了意识。

***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就只有一眨眼那么久，我恢复了意识，可能是撞到了头，我还有点昏昏沉沉的，只看到三井的身体压我身上，夏目则是一脸担心地站在旁边。

“夏目同学……，妳跟三井同学怎么来了……”

夏目似乎有点疑惑，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你是高山老师吗？”

“是啊，我是高山。”

“哎呀！”

夏目惊呼了一声。

“高山老师，你跟三井同学互换回来了！”

互换回来？听夏目这么一说，我才自觉真的跟三井互换回来了。

现在三井还倒在我身上，我赶紧挺起上身，同时把三井扶了起来，这时才发现他的额头上流着血，还沾到了我身上的工作服，估摸是刚才从上面跌下时，额头撞到了楼梯扶手。

“糟了，三井同学受伤了！”

夏目再一次发出惊叫，我立刻摇了摇三井。

“三井同学你没事吧？”

“没事……”

三井回答得迷迷糊糊的，恐怕也是因为撞到头的关系，我赶紧对着夏目说。

“夏目同学，我们一起扶着三井同学，赶快把他送到医务室！”

我跟夏目搀扶着三井慢慢往医务室走去，夏目也简单说了他们过来屋顶的缘由。

原来当时三井在中庭整理花草，看到我跟着上野去了顶楼，怕他们对我不利，就赶快去教室找夏目一起过来查看，没想到她们人还没到屋顶就发生了刚才那一幕。而松田和上野看到我跌下楼梯又撞倒了三井，竟然没有伸出援手，自顾自地逃走了。

虽然那两个小屁孩十分可恶，但我觉得这次意外对我和三井来说都不是坏事，我们两个总归是互换回来了。

只是我发现夏目离开楼梯间后就一直没有正面看我，我虽然恢复本尊，但是一想到从现在开始我跟夏目的共同未来还充满着变数，为此心中没有喜悦反而感到忐忑不安。

这一小段路上我一直在胡思乱想，怀疑她会不会开始对恢复本来面目的我感到失望。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人生中第一次的恋情，恐怕即将就要随着这个重回高中生涯的意外之旅而一起结束了。

***

“事情的经过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刚才在教学楼屋顶的骚乱暂时告一段落，我和夏目在福井的办公室把事件的前因后果都交代了一遍。

“那三井伤势怎么样？”

“他的伤势应该没有大碍，我们送他去医务室的时候还是清醒的，外伤的部分校护已经帮他做了处理。”

“他已经「恢复」成他自己了吗？”

“是的，只不过一下子还不适应，所以先让他在医务室休息。”

“那就好。”

福井接着又向夏目询问。

“夏目同学妳是怎么知道健一跟三井灵魂互换的事？”

“我之前发现他们两个人行为十分反常，后来我逼问高山老师，他才承认了灵魂互换的事。”

福井转过头瞪了我一眼。

“那除了妳和三井之外还有其他学生知道这件事吗？” 

“嗯……，应该没有了，松田同学和上野同学以为三井同学是被恶魔附身，但是不知道灵魂互换的事。”

福井沉吟了一小会。

“我明白了，麻烦夏目同学对这件事务必保密，毕竟以学校的立场是不能把这种光怪陆离的事列入记录。”

“好的，我一定会守口如瓶。” 

福井又转头向我询问。

“你们的灵魂真的又互换回来了吗？我怎么能确定现在这个身体里的就是高尾山本人？”

感觉福井是有点在故意刁难我，但是他提出的质疑也不能说完全没有道理，只是每一次都要证明自己是自己，真的麻烦死了！

我叹了一口气。

“你的手机给我。”

“哈？”

福井有点不明就里，不过还是把他的手机递给我。我接过他的手机，用手指滑开锁屏荧幕，然后快速地输入六个数字，再把已经解锁的手机交还给福井。

“你怎么知道我手机的密码？”

“裕树，你从大学开始就一直用初恋的生日当成手机密码。”

“噗！”

福井还没有反应过来，我身边的夏目倒是先发出声响，我撇过头去看了她一眼，只见她面无表情，但是用一只手遮住了嘴巴。

“我要马上改密码！”

“那么校长先生，这样可以证明我就是高尾山健一了吧？还是要我再把那位初恋的名字跟校长您报告一下？”

“不必不必，这样足够了。”

看到福井一副懊恼的模样，我拼命忍住了笑。

“既然如此，那两个兔崽子就有劳校长处理，我们先告退了。”

说完我从背包拿出一罐咖啡，放在福井的桌子上。

“哎，真是麻烦死了！”

“谢啦！”

福井嘴巴上不耐烦，但是目送我们出去时，眼神里倒满是笑意。

***

“哈哈哈，高山老师不只喜欢骗人，对我们校长还很坏心。”

我们一离开校长室，夏目就憋不住了。

“我跟裕树老哥们了，从以前就这样互相吐槽，这种程度他不会介意的。”

或许第一次跟本来面目的我在一起，刚刚夏目跟着我过来找福井时候还有点拘谨，后来拿福井开了个小玩笑，现在两个人相处起来就轻松自然多了，我也不再胡思乱想。

回到医务室发现校护不在，我跟夏目掀开帘子一角，看到三井还在熟睡。

“这样就不叫醒他了，夏目同学妳晚上还有打工，要不先走吧。”

我放下帘子，夏目一直低着头没有搭腔。

“对了，这个临时员工证我应该用不到了，夏目同学离开的时候可以顺便帮我拿去还给校长吗？”

夏目抬起头看着我。

“高山老师不会再来学校了吗？”

“不会再来了，毕竟我不是真正的园丁。”

“就连……过来看看我都不行吗？”

“这样不太好，会给老师跟同学添麻烦的。”

夏目还是直勾勾地盯着我，眼角涌出斗大的泪滴，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就像我昨天晚上对妳说过的，即使我现在是这个大叔的样子，妳的想法还是没有改变？”

夏目点了点头。

“我的心意还是没有改变哟。不对，不如说如果高山老师不是这个大叔的样子反而不行。”

夏目说出的每个字、每句话，都清楚地进入我的耳朵，一股温热感从我心底渗透出来，我知道再也没有办法回避自己对她的感情。

“薄雪……”

夏目听到我对她的称呼变了，脸上的表情由悲伤转为惊讶。

“我最喜欢妳……做的菜，接下来我要开始在家里写新作品，没有太多时间出去吃，所以从明天开始妳可以来家里帮我做晚饭吗？我会算材料费和打工费给妳的，还会帮妳准备点心。”

说完我从背包拿出了家里的备用钥匙，跟临时员工证一起摆在她的面前。

“噗……”

听到我这种拙劣的表白，夏目破涕为笑，她用手将眼角的泪滴拭去。

“我可以每天帮你煮三餐，但是你要给我增加打工费。”

“没问题。”

“那一言为定，我顺便承包了你家的打扫卫生。”

“谢谢妳，薄雪……”

我话刚说完，夏目一把将我手上的临时员工证和备用钥匙抢走，然后我的嘴巴突然有个柔软的东西粘了上来。

就在这一瞬间我的大脑宕机了，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只记得红着脸的夏目一溜烟似地逃走了，然后在医务室门口留下一句：

“明天见咯，健一君！”

诶，我这是被吻了吗？

***

夏目离开医务室后不久，三井床位的方向传来了轻微的动静，我掀开帘子，看到三井已经在病床上坐了起来。

“三井同学，你还好吗？”

“嗯，我应该没事了。”

三井虽然这样回答，但他还是低着头，看起来有点沮丧。

“三井同学，刚才我跟夏目同学的对话你是不是都听到了？”

“嗯……”

“对不起……”

虽然夏目的心意从头到尾都没有改变过，但我心里还是有种横刀夺爱的负罪感。毕竟我也曾经想过一种愚蠢的可能性，就是我跟三井悄悄换回彼此的身体，然后他跟夏目顺理成章地成为男女朋友。

说真的，曾经有过这种不可原谅的想法的我，挨了夏目那一巴掌实在是罪有应得，但是也因为那一巴掌打醒了自己，让我决定即使会对不起三井，也不能擅自辜负夏目的心意，。

“嗯嗯，高尾山先生……，我也可以称呼您高山老师吗？”

“可以。”

“高山老师，其实夏目同学跟您表白，我非常高兴。”

“哈？”

三井这么说，让我感到有点惊讶。

“对我来说，夏目同学就像她的名字一样，是遥不可及的高岭之花，它没有办法生长在俗世的花园，也不是凡人园丁可以照料，只有在高山上才能自然而然绽放出最美丽的花朵。所以夏目同学能够借着我们灵魂互换的事件认识高山老师，我觉得这一定是奇妙的缘分。”

听了三井的话我沉默了，我觉得三井把夏目想象得太过完美，虽然她很可爱、很聪明、也很坚强，但是她从来不认为自己是所谓的高岭之花。只不过，我没有理由也没有资格去点破三井的想象，毕竟自己也曾经有过那一生都不会实现的梦，而且就是因为永远无法实现，所以才会是最美好的。

三井继续着他的独白。

“当我看到夏目同学在成果展照片里那种幸福的表情，虽然她身边的那个身体是我的，但是我知道她想要展示那份美丽的对象是高山老师。而我心里只有悔恨，我恨我自己没有能力让她露出那样动人心弦的笑容……”

三井的情绪激动了起来，他的肩膀微微颤抖，我听到眼前这个大男孩在低声啜泣。

“所以……所以……，当我听到夏目同学对高山老师告白，我真的是非常高兴，因为夏目同学找到了自己的归宿，再也不会露出孤单哀伤的表情。高山老师，请您务必要让夏目同学幸福！”

三井说完开始嚎啕大哭，我知道现在安慰他是没有用的，就让他这样哭了一会。

“三井同学，能够得到你的祝福我满心喜悦，相信夏目同学也会有同样的想法，因为我们都把你当成好朋友。”

“真的吗？”

大男孩不再哭泣，他抽了抽鼻子，然后抬起手臂用袖子将眼泪抹干。

“当然！而且经过这次的事你也成长了不少，总有一天你会找到属于自己的花朵，也会有能力好好照顾它。”

我接着往下说。

“而且说不定你要照顾的不是单单一株花朵，而是一整个花园！”

三井抬起头来，用他那双发红的眼睛瞪了我。

“高山老师您在胡说些什么？我……我对感情可是非常专一的。而且现在您这样说，又让我觉得把夏目同学交给您照顾，好像有点令人不太放心。”

“哈哈，刚才是开玩笑的。而且我都三十岁了才第一次向女生表白，算起来你还比我强多了。”

听了我的话，三井脸都红了，喃喃地说道。

“高山老师您这样说好像也是……”

我拍了拍三井的肩膀。

“好啦，没事的话我们走吧，我跟你回家拿我的东西。为了咱们灵魂互换的事你爸爸妈妈这段时间烦恼死了，你也赶快回去跟他们报告好消息吧！。”

这天晚上我陪着三井回家，三井的父母看到自己真正的儿子终于回来了，不禁喜极而泣。

说实在三井和他的父母都是非常善良的人，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我也把他们当成朋友。更何况夏目和凛子姐都还蛮喜欢他们家做的蛋糕和甜点，所以我设想好了，以后如果因为赶稿没有时间去店里买，就拜托三井他父亲帮我直接送来家里，这样公私两不误。

终于，经过了这一个多月的煎熬，我即将又回到熟悉日常的轨道，但是我也清楚许多事情已经开始改变，因为从这一刻起，我的生命里多了一个对我来说非常重要的人。

***

幕间--夏目薄雪的无地日记

5月18日 星期三 晴

标题：不成体统的自己

大叔的本来面目回来了！

他真的好帅，看到他的本尊我的心脏就扑通扑通地个狂跳个不停，该怎么办呢？我想赶快习惯，可是又不敢正眼看他，这样当不了他的女朋友吧？

还好有个更令人开心的事，大叔向我告白了！

大叔明明很成熟，但是面对我的感情却像个小男孩，明明是想说「最喜欢妳」，却说成「最喜欢妳做的菜」，这个算是哪门子告白？难道大叔身体里住着的其实是个傲娇正太？ 

可是羞涩的大叔真的是太戳我了，所以还是忍不住亲了你，我真是个不成体统的女孩子！

啊不行了！害得我这个纯洁少女破防，大叔你得好好负起责任，让人家好好欺负欺负你。

对了，就从让大叔再一次告白开始好了！

我想听你再一次对我告白，

再一次

再一次

再一次

再一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