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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话 终章

结束了早起上课的日子，久违的睡到将近九点才醒来，虽然换回了自己的身体，感觉还是很不真实。

至于我和三井为什么会灵魂互换，还有为什么我们又能够转换回来，说真的到现在我还是弄不明白。不过从两次灵魂互换的发生过程来看，存在着松田和上野这个共通点，如果这两个小屁孩确实是触发我跟三井灵魂互换的必要条件，那难道我们四个人之间有着什么样牵扯羁绊？对于这个问题，我已经不打算再深入探究，就当成是「大惑者终身不解」好了。

想到这里感觉又有点疲倦，所以在床上多躺了一阵子才起来活动，但是跟灵魂互换前相比，我感觉自己的身体状况好了很多，手脚比较轻快，原来早上起床会轻微咳嗽的毛病也没了，或许是归功于灵魂互换期间在三井家三餐正常，加上一段时间没有抽烟，让我经历过赶稿地狱的身体，恢复得比以往更好。

总之，现在有了这一层的体会，我决定顺势把烟给戒了，至于每日三餐就交给夏目打理，另外就是开始要求自己规律运动。毕竟我比夏目大上十三岁，想要在人生路途中尽量陪着她走得更长更远，没有一个健康的身体是做不到的。

简单盥洗过又吃完早餐，我先打了个电话给我的责任编辑中川。

其实这一个多月以来，我总是想方设法地躲着他，彼此间只用电子邮件往来，不要说见面，就连他打电话过来我都不敢接，就是怕被他发现什么异状。既然现在我已经恢复本来面目，所以还是想主动跟他联系一下。

接到我的电话时，感觉中川有点意外，毕竟平常我绝少主动跟他联系，不过我们还是很快地安排好明天下午在老地方碰面，准备就我这段时间构思的几个后续新作题目跟他作讨论。

接下来出门，先拿着三井的课本还有这段时间的上课笔记，到三井家的甜点店交给他的父亲，接着去银行办事、买点东西，顺便吃个午餐，然后下午回家一个人编撰着几个构想中新作的写作大纲，同时等待那一刻的到来。

虽然夏目昨晚到家后给我发了简讯，说今天可能会比较晚到，不过还是比我预期的慢了许多，到了下午五点多，我才听见开门的声音。

我连忙起身冲到玄关，连室内鞋都忘了穿，只见还穿着学校制服的夏目推门进来，两只手上各提了个购物袋，貌似她过来之前先去了超市采买。我伸手接过袋子，夏目关上门、换好室内鞋，然后泛红了脸看着我。

“我……我回来了。”

感觉夏目好像还是不太习惯看到我的本来面目，她的声音不大，但是不知怎么的，我的脑袋里有个洪亮的钟声在不断回响。

看到我呆住了，夏目也没有说话，还是用她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看我，眼神里既有企求也有期待。

“欢……欢迎回来。”

夏目噗呲一笑。

“感觉我们两个好奇怪哦。”

夏目挽起我的胳臂，两个人并肩走到厨房，我把袋子放在餐桌上，夏目从吊在橱柜的衣架上，拿起之前我帮她买的那条浅红色围裙穿上。

“薄雪，妳今天……”

我还没问完，夏目就开口了。

“不好意思我今天来的有点晚，健一君你饿了吗？我现在马上开始做饭，麻烦你稍等一下。”

“我还不饿，妳慢慢来。”

夏目一直背对着我，我也不急着问她，厨房的事我帮不上忙，心想着不如再去写点东西。

“对了，今天的菜单是鲭鱼味噌煮、姜汁猪肉、山药炒野菜、酒煮蛤蜊汤，你就好好期待吧！”

“好，谢谢……”

夏目说完就开始在我那小小的厨房飞转了起来，我虽然回到了书桌，但是整个人心思还是在她身上。

我不时往厨房偷瞄，夏目专注料理的神情、她穿着的浅红色围裙、甩动中的金色长马尾，构成一幅美丽的画面，让原本沉闷的室内空间鲜活了起来，也让我目眩神迷、头脑发热。

没多久一股淡淡的香味从厨房飘了出来，是混合了味噌和姜汁的气味，我再次感受到夏目带给这个家的温暖，但是心底也隐隐有一丝不安。

我的心情怎么样都静不下来，就这样过了半个多小时，夏目喊我吃饭，来到餐桌旁，看到桌上摆好了餐具，菜、汤和饭也都盛盘上桌。夏目还另外准备了四个保鲜盒，分别装了今晚的菜色和米饭，看来她连我明天的午餐都准备好了。

“健一君我们一起吃吧。明天中午菜色跟今天晚餐一样，麻烦你先将就一下，之后我会做调整，晚餐吃完了我再来准备明天的早餐。”

“明天中午吃什么都没关系，话说妳今天晚上不用打工吗？”

“哦，你说便利店那个啊？我已经辞掉了。”

“哈，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是答应要帮你做便当那天，晚上打工的时候我就跟店长姐姐提了，昨天是最后一天上班，今天我来之前先绕过去便利店跟姐姐道谢。”

“为什么辞掉，妳不是需要钱吗？”

“我现在也在你这里打工啊，而且又可以省下晚餐的费用，最要紧的是我希望多花点时间帮你做饭，让你能吃到美味又健康的料理……”

夏目越说越小声，但我听的清楚，也再一次被她的心意感动了。

“谢谢妳，不好意思，我们赶快开动吧。”

夏目拿起筷子，但是没有下箸。

“味道怎么样？”

我吃了一口鲭鱼，又夹了两片姜汁猪肉。

“好极了，这应该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鲭鱼味噌煮和姜汁猪肉。”

夏目嫣然一笑，夹起几片炒山药。

“贫嘴。”

不知为何，我真的觉得今天夏目做的料理格外的美味，是因为里面有满满的爱吗？

***

“对了，三井同学今天有来学校吗？”

晚餐吃了大半，我问起了三井的事。

“有哦，三井今天有来上课，虽然头上还包着一块纱布。”

“他这样是不是太勉强了？能够跟同学好好相处吗？”

“放心好了，多亏了你现在大家对三井已经彻底改观，他这次受伤很多班上的同学都主动来关心，虽然他还是有点害羞，但是已经能够跟同学们好好的交流了。”

“那两个小屁孩呢？会不会又来找妳或三井的麻烦？”

“不会了，今天下午他们两个跟家长一起来跟三井道歉，说他们两个最近身体不适、诸事不顺，以为真的被诅咒了，去求神问卜又遇到神棍被骗了不少钱，还买了什么圣水和符咒来驱魔，我拿出了你给我的纹身贴纸，向他们解释没有恶魔附身和诅咒这回事，结果这两个人看了当场哭得稀里哗啦，真是笑死人了。后来三井决定原谅他们，校长就罚他们到学期结束前负责打扫学校四周的街道。”

“这样就好，不过说起来三井会受伤还是因为我之前的恶作剧……”

“健一君别想这么多，三井他之前不是从天桥掉下来撞了你，这样你们算是扯平。”

“说的也是…..．”

说着说着晚餐也吃完了，照例我负责洗碗，夏目则是重启炉灶，用平底锅做了玉子烧，再把剩下的米饭捏了三个饭团，当作我明天的早餐。

“薄雪，我说后天的午餐就不用准备了。”

“为什么？”

“我们前天不是约好了这个周六一起去吉卜力美术馆？”

夏目微微一笑。

“我以为你忘记了……”

“这么可能忘记？薄雪妳这么幸苦帮我把三餐都准备好了，我真的非常感激，但是往后妳自己上课时的午餐怎么办？还要另外准备吗？”

“只好每天早上再做咯，毕竟我们没有住在一起。要是能住在一起的话，我们的午餐就可以当天早上一起准备，这样你也不用吃隔夜菜了…….，诶不对，为什么会扯到同居这么羞耻的话题，健一君你真坏心！”

夏目两只耳朵都红了，清秀的脸庞换上了一幅恼怒的表情。

“我问的问题又没有这个意思，是妳自己误会了好不好！”

气鼓鼓的夏目把做好的玉子烧和饭团都装进保鲜盒里。

“人家可是纯洁的少女，是你用了诱导讯问的技巧害我自爆！”

虽然我真的是在关心夏目，没有丝毫邪念，但是能看到她这副娇羞的模样真是太好了。

“好了不要生气，我们来吃甜点。”

我从冰箱拿出一个盒子放在餐桌上，然后打开盒盖，夏目看到后马上转怒为喜、眼神也都亮了起来。

“天啊！这是La Mason的巧克力蛋糕，是每个少女的梦！我今天的打工费还不够支付吧？”

“妳忘了给妳准备点心可是打工的条件，不算在打工费的。另外我多买了一个，还放在冰箱里，待会妳回家的时候麻烦带回去给凛子姐尝尝。”

“谢谢你健一君，刚才的事我就原谅你了！”

夏目开心地转了两圈，然后从柜子中拿了根汤匙递给我。

“薄雪妳不吃吗？”

我接过汤匙，但是不明白为什么夏目只拿了一只汤匙。

夏目没有接话，只是用手指了指桌上的蛋糕，于是我把盒子推到她面前，然后准备把手上的汤匙递过去。

“诶，不是啦！”

夏目把蛋糕又推了回来，然后用手指了指我手上的汤匙，再指了指她自己的嘴巴，这下子我总算明白了。

于是我用汤匙切下一小块蛋糕，然后小心翼翼地递到她面前，夏目张开樱花色的嘴唇，略为趋前含住汤匙将蛋糕吞下，我怔怔地看着她长长的眼睫毛，突然感觉手上传来一阵轻微的拉力，把我一点点的灵魂从身体里扯了出来。

“嗯，好甜！巧克力的味道超浓的！”

夏目开心地笑了，吞下蛋糕后她又伸出粉色的舌尖，舔了舔残留在嘴唇上的巧克力粉，我回想起昨天印在自己唇上的触感，不禁出神地望着她。

“诶，健一君不吃吗？”

“哦……哦。”

我用夏目含过的汤匙切下一小块蛋糕，犹豫了一下，然后慢慢咬下去，真的好甜！刚入口时有浓烈的巧克力苦味和焦糖甜味，然后一股柳橙的酸甜味慢慢散发出来，最后淡淡的尾韵是桧木香气。

不知怎么的，巧克力蛋糕的味道使我联想起了在这一个月里萌芽的爱情，也许算不上轰轰烈烈，但也是有甘有苦，而我现在更希望能够和夏目一直携手走下去，共享平静悠长的人生尾韵。

“好吃吧？对吧？”

“真的很好吃，很有层次感。”

“我就说嘛，难怪琉璃和小奈一直念着要去买他们家的巧克力蛋糕。”

我再切下一小块蛋糕递给夏目，她利落地一口吞下，看着她秀气的脸上堆满幸福灿烂的笑容，我决定这辈子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再也不会放开她。

***

我们一人一口地分享了大半个巧克力蛋糕，我再次调整好情绪，准备向她询问那个最关键的问题。

“薄雪……”

“嗯？”

“妳打算怎么跟凛子姐讲我们的事？”

其实对于夏目跟我的年龄差，我还是一直感到忐忑不安，虽然夏目一再表明心意，但我总觉得绝大部分高中女生的父母，应该不会同意自己的女儿跟一个大叔交往。

“我说咯。”

夏目抓着我手上的汤匙，把粘在上面的一小片巧克力舔掉。

“诶？妳有说我们年龄相差……”

“说咯。”

“妳有说其实我就是她之前看到的那个三井？”

“说咯，虽然她一开始不相信什么灵魂互换，不过我解释了老半天，她还是接受了。”

“那凛子姐怎么说？”

“她说她直觉健一君是个负责任的好男人，而且她也相信我的眼光，所以说只要我喜欢你就没问题了。”

听夏目这样说，我总算能放下心中的悬念，而且我再一次感受到夏目母亲真的不是一般的女性，坚强、开朗又有自信，而且能够信任自己教育出来的女儿，而夏目身上也有着跟她母亲一样的人格特质。

“凛子姐没有什么其他要求了吗？”

夏目犹豫了一会。

“她是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我不想说，下次你自己去问她！”

夏目的表情有点古怪，我害怕她母亲不知道会给我出什么难题，说不定表面上说没意见，其实是打算要我自己知难而退。

“小雪妳就说来听听吧，我怕我做不到她的要求。”

“你应该是可以做到的，反而是我对这个要求不太能接受。”

夏目母亲的要求我能做到，但是夏目自己无法接受，这到底是什么要求呀，我真的是越听越糊涂了！

“我还是不太明白……”

“我不想说啦，倒是我这里对健一君你有个要求！”

夏目一脸严肃地说道，我感觉她有点不太高兴，于是赶紧正襟危坐，准备接受她的指示。

“薄雪小姐请吩咐。”

“昨天你跟我说你最喜欢我做的菜，我回去之后越想越不对劲，你这个到底是什么意思？是只要我当家政妇帮你煮三餐吗？你心里面对我到底有什么想法？”

夏目劈里啪啦地丢了一串问题出来，而且越说越激动。

其实我昨天本来是要说「我最喜欢妳」，结果因为一时害羞说成了「我最喜欢妳做的菜」，当时我还以为她知道我的意思，所以才吻了我。

“其实……，其实在我们那个年代跟女孩子这么说，就是在向她告白，要她做自己的女朋友。”

“哈，健一君的告白方式是昭和年代的吧？现在可是令和了唷，你这样告白谁听得懂，所以我现在要求你再重新向我告白一次。”

夏目说得理直气壮，可是她显然忘了我跟她都是平成年代出生的，而且她现在说她听不懂，那昨天的吻又是怎么回事？

不过现在的局面我显然已经落入下风，毕竟昨天确实没有明白的对她说我喜欢她、要她做我的恋人，眼下只好重新来过一遍。

“那小雪妳希望我用什么方式对妳告白？”

“嗯……我想一想。”

夏目把右手食指搭在嘴唇上，过了一会原本严肃的脸色突然明亮了起来。

“我想到了，那健一君就用小说家的风格对我告白好了。”

夏目露出了带着点恶作剧的笑容，我这时才惊觉她的身体里已经有个小恶魔苏醒了。

“那……那我先试着说个故事好了。”

“嗯，我正在听着呢。”

夏目双手托腮，面带微笑地看着我。

“从前有个大叔，他的职业是小说家，有天他爱上了一个可爱又调皮的JK，后来他们成为恋人，等JK毕业后他们就结婚了，然后又生了三孩子，一直到他们变成了老先生和老太太，每天还是恩恩爱爱的，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说完我跟夏目对看了一眼，然后她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哈哈哈，这是什么故事，真的太挫了吧！话说那个大叔没有写过恋爱小说吗？”

“没有，他是专门写推理小说的。”

没有恋爱经验的我，对于说出这样拙劣的恋爱故事，还真的感到十分羞愧。

“哎，健一君，恋爱故事应该要样安排才对，一开始大叔对美丽的JK一见钟情，偶然间帮助了她，于是JK渐渐对大叔有了好感，但是他们之间存在种种困难，JK又因为误会打了大叔一巴掌，但是他们后来都发现了彼此的真心，决定双向奔赴，最终克服了困难，两个人成为一对恩爱情侣。”

“哦哦。”

“后来他们决定要一辈子在一起，所以就马上结婚了，之后又生了三……，诶不对，为什么要生三个孩子？而不是两个或四个？”

“这个应该没那么重要……”

“不行，生孩子的事应该是要我们两个人一起决定的，所以这里要改成生两个孩子，最好是一男一女。”

“您高兴就好。”

“后来他们四个组成了一个人人羡慕的美满家庭，一直到孩子成年、各自结婚了，大叔和JK有了孙子，他们俩还是恩恩爱爱，每天邻居都会看到头发已经掉光的大叔，牵着依旧美丽的JK在公园散步，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大叔可以不要头发掉光吗？”

“啰嗦，麻烦健一君把修改后的故事再重新说上一遍。”

我照着夏目的要求，把故事又重新说过一遍，夏目眯起眼睛听得如痴如醉。

“这样可以了吗？”

“很好。”

我松了一口气，用汤匙把最后一小块蛋糕送到夏目面前。

“那么夏目薄雪小姐，请问妳愿意跟我用一生，来完成刚才的故事吗？”

夏目吃掉了最后一小块蛋糕，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巧克力的关系，她露出了一个甜到不行的笑容。

“愿意哟。”

夏目的眼睛里仿佛闪动着星光。

“不论是作为健一君的恋人，还是作为你未来的妻子，还是作为高山老师这辈子唯一的伴侣，我都愿意哟。”

夏目说完，我们慢慢地向彼此靠近。

过了许久，当我们再次分开，我闻到了留在嘴唇上的巧克力焦糖味，还有那股淡淡的柑橘香气。

(本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