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虫蚀•第一章:魔女的出卖(下)

为了尽可能提升自己的附加价值,拉娜费尽心力搜集了许多情报。


当然,这些情报早已经呈递给了雅儿贝德,不过雅儿贝德是不屑通过这种方式占据部下的功劳的,安滋也认为应当让实际进行工作的人有机会亲自陈述。


但是浪费君王的时间乃是重罪。所以经过拉娜认真的筛选,真正值得让安滋亲自聆听的情报只剩下两个。


天生异能,以及,『苍蔷薇』。


第一个情报,是关于「天生异能的鉴定」。


因为察觉到纳萨力克对天生异能有很高的兴趣,拉娜曾主动向迪米乌哥斯提出由自己来进行实验,寻找能够快速准确鉴定一个人有无天生异能的方法。


考虑到这个实验需要的是多角度的观察而不是暴力,作为这个世界本土居民中的上位者,拉娜确实非常合适,所以迪米乌哥斯便予以了准许。


于是,在卡兹平原的惨败之后,拉娜便盖了一座很大的孤儿院,通过各种途径在孩子们(样本)身上观察和实验。


并且,从伊维尔哀那里套到了非常关键性的情报。


根据伊维尔哀的说法,使用第三阶位的某种精神系魔法就能判断一个人有无异能,然而若是要具体判断异能的详细内容,则要使用更高阶的魔法,具体细节伊维尔哀也不知道。


因为伊维尔哀自己也是「听说」,所以这个魔法是否真的存在并不能肯定。


同时,伊维尔哀的「建议」也为拉娜的后续实验提供了方向。


也就是让样本进行「多种尝试」,比如「在瀑布底下冲水、闻一些催眠性的药物」之类的。


显然,如此一来,改由迪米乌哥斯来主导实验将更有效率。


他的试验场设备更加全面,捕获样本、进行实验也更加方便。


但是,当拉娜主动提出转交实验主导权的时候,迪米乌哥斯却推了推眼镜,否定了这个提案。他认为既然已经准许拉娜去做,那么不妨就让她这么进行下去吧。


「虽然由她来进行会很不方便,但在这种极端受限的环境里作业,也能当作对她行动力的一个考核呢。这种优先度较低的计划,拿来当作考核正好合适。想要成为安滋大人的助力的话,至少也要有那种程度的行动力吧。」


迪米乌哥斯这样和雅儿贝德交换了意见,并与她达成了一致。


于是,作为一种考核,这场实验的主导权仍然放在了拉娜手里。


拉娜以增进身体健康为理由,让克莱姆带着孩子们去瀑布玩耍,去林间跑步,甚至故意遭遇一些低等魔物让孩子陷入危险,遭受骨折、咬伤、撞击等多种类型的伤害,体验窒息、恐慌、晕迷、魅惑等多种异常状态;还利用自己私藏的「黑粉」让孩子陷入程度不同的催眠状态。


然后一边像圣母一样安抚他们,让一切在光芒中进行的不留痕迹,一边提交出了详尽准确的报告,得到了迪米乌哥斯的赞许。


拉娜对哥哥说的「如果有才能优秀的孩子会带去自己的庄园」,这并不是假话。


只不过「才能优秀」指的是被认为成有进一步实验的价值,而「庄园」指的是迪米乌哥斯的「进阶试验场」就是了。


顺带一提,虽然拉娜一并也提供了诸如「如何有效发现孩子的魔法才能」之类的结论,但拉娜知道迪米乌哥斯对那些一点都不感兴趣,似乎只是为一个叫由莉的同僚顺便索取的。


「原来如此。辛苦了,拉娜。这是很有意义的实验,即便只是知道无法做到,也是一种了不起的收获,因为可以少走许多弯路。」


(唔……第三位阶的精神系魔法…么。没有什么头绪,果然是这里的人类自行开发的魔法吧。然后还提到了更高阶位,虽然不认为人类能开发出第十位阶的魔法,但盲目自信果然不可取。)


安滋体会到了紧迫感。


确实,安滋作为掌握了七百多种魔法的达人,即使在玩家群体中也是知识层面上的佼佼者。


但是,安滋的知识是死的,不能变动的,开发新魔法这种事他完全做不到。


然而那些弱者却可以。


安滋认为,那个判断天生异能的魔法应该是真的存在。


那么,为什么不能存在更加可怕的原创魔法呢?尤其是那个神秘的强敌,里克所使用的奇怪魔法。


还有安多玛所遭遇的,对虫族特效的魔法。既然那个存在的话,对不死族、恶魔族有特效的魔法绝对也是有的吧!


甚至可能会有广谱性的,能对所有善恶值为负的存在产生特效的魔法,或者对所有异形种族有特效的魔法也说不定。


……能一击强制毁灭不死者的魔法都不敢断言绝对没有。


强者的天敌就是自己的麻痹大意,绝不能因为现有的优势就愚蠢的自大。


此时,安滋没有发现,雅儿贝德正在悄悄欣赏自己的侧脸…侧骷髅。


(呜呼呼~果然安滋大人谨慎思考的时候最帅了~!不知道安滋大人凭借这样一个小小的情报,又思考到了多远之后的将来呢?)


「嗯,很好。作为你加入纳萨力克的第一项贡献,拉娜,我对这个成果非常满意。」


「感谢安滋陛下。」


「那么,还有么?」


「是的,还请允许属下再占用您一些时间……」


第二个情报,就是关于精钢级冒险者小队,『苍蔷薇』了。


王国灭国之战的时候,当伊维尔哀她们向自己挑明要带着拉裘丝逃亡时,拉娜简直欣喜万分。


因为自己能够提供的有价值的情报又增加了一个。


当然,这份情报并不完美。


伊维尔哀的天生异能还是未知数、拉裘丝的魔剑没有确切情报,而且最后连她们逃亡的具体地点也没能问出来。


当时,如果紧紧追问下去实在太不自然,结果只问出来她们要去一个被世间遗忘了的毁灭之都,并且因为距离遥远,即便使用传送魔法中途也要停顿好几下。


然后最关键的是,方向是东南方。


「东南方啊。既然传送魔法还需要中转好几下的话,那么她们的目的地看来一定是地图之外了。」


「安滋大人。」


「怎么了,雅儿贝德。」


「是。那些人类是曾经冒犯纳萨力克的愚蠢之辈,也是具有高度不确定性的作战团体,我认为不应该放任这些人类逃亡到我们的视线范围以外。……是不是应该立刻组建搜索队,前往捕获呢?」


「嗯……」


只知道目标逃亡的方位是东南方,而类似「次元封锁」的技能或魔法顶多只能封锁住一个村镇,根本是杯水车薪。


(但是,搜索啊……想要搜索出不断使用传送魔法移动的目标未免也太麻烦了。简直就跟大海捞针一样……)


(早知道当初就应该找她们交换一件信物之类的东西,这样妮古蕾德就能发挥能力…………嗯?哎?等一下哦,这…这不就是我的失误么!?啊…糟、糟糕……)


自己明明都已经和她们接触过了,却忽略了将来可能要搜捕她们的可能,完全没有想起来索要一件能用来发挥高阶探查系魔法的信物。


突然意识到自己失误的安滋,一下子流了许多不存在的冷汗,甚至觉得雅儿贝德看向自己的目光中都包含着无言的责备,因为就是安滋的失误,才导致她必须使用低效率的方案。


必、必须挽回一点什么!


「……不行,雅儿贝德,很遗憾,我认为这样做是不妥当的。」


「啊——!属下无能!请原谅我没有考虑到安滋大人的想法!」


面对重重低头的雅儿贝德,安滋非常尴尬,赶紧举手阻止她进一步道歉。而一旁的拉娜,则悄悄将雅儿贝德道歉的模样学会了,以备不时之需。


「好了!雅儿贝德。总体而言你并没有错,我确实认为应该清算她们了…她们既然不远万里撤退到地图之外,一定是因为目的地有什么据点之类的东西,能让他们养精蓄锐吧。她们的不确定性太大,不能再放任下去了。」


作为PVP的行家里手,安滋非常理解「备战」的重要性,即使是乍一看非常弱小的敌人,经过精心的备战,也有可能打的强者措手不及。


给对手准备的时间,这是下策中的下策。


(如果只是去了教国之类的地方,本来是打算先不管她们的。但现在看来,果然还是处理掉最保险。而且那把魔剑……毁灭一座城市也不知是真是假,不能再让这种持有未知底牌的人到处乱跑、有机会休养生息了。)


「那么…」


雅儿贝德露出有些困惑的样子,大概在绞尽脑汁思考主人会怎么出牌吧。


然而,安滋也同样非常困惑。


(哎!虽然出于面子将雅儿贝德的提案否定掉了,但我要拿出什么方案来顶呢?哎呀呀…刚才要是直接编个理由先放那些女人跑掉就好了……不,怎么能那样!身为纳萨力克的最高统治者,我怎么能容许自己故意犯下那种纰漏!但是该怎么办才能抓到她们……)


「…嗯……飞飞………」


安滋在高(混)速(乱)的思考中,凭直觉自言自语说出了飞飞的名字。


「飞飞……是么?」


被雅儿贝德捕捉到了。


「…嗯?啊………嗯!是、是飞飞!」


没办法了!只好顺着直觉说下去。


「…对了,就是飞飞。对,那么……去通知潘多拉•亚克特!…让娜贝拉尔以飞飞的名义给伊维尔哀发送「传言」,先问候安危,然后…以飞飞对魔导王的做法感到极度不快为由,谋求见面商谈。」


「…了解了,那么我稍后就传令给潘多拉•亚克特。」


「嗯,还有,她们对「传言」魔法极度不信任,一定会百般求证吧,让娜贝拉尔不要不耐烦。」


伊维尔哀肯定会从各种角度「审问」娜贝拉尔,以求证对方是不是真人吧,而且就算最后相信了,对见面的要求也会抱有一百二十分的戒心吧。


说实话,是一个充满不确定性的方案,几乎会让人皱眉头。所以安滋有些底气不足,他接着补充:


「……虽然是一个高度不确定的方案,但好处是一旦成功就能用最低的消耗取得最大的成果。不过为了保险起见,雅儿贝德,还是得让你去组建一支搜索队,如果我的方案失败……」


「安滋大人的方案永远不会失败!但是,遵命,我会姑且让合适的仆役做好随时可以出发的准备。」


看见雅儿贝德对自己露出完全不像是恶魔,简直如天使般纯真的笑容,这反而加重了安滋的压力,让他甚至后悔提出这么冒险的方案,还不如老老实实承认自己的失误比较痛快。


这时候,他看见一直旁听的拉娜正盯着自己。


虽然一瞬间将她的眼神误解成了「质疑」而让安滋吓了一跳,但他立刻反应过来,那其实只是询问自己可不可以发言的眼神。


「怎么了,拉娜,有什么想说的么?」


「是,安滋陛下。属下同样赞同雅儿贝德的意见,您的方案不可能失败。」


什么?居然这么快就传染上了么?还是说她只是单纯想拍马?


安滋眼中的火焰微微一闪。


NPC们尚且可以理解,他们是真心实意完全信任自己,将自己视为不可能失败的神明。


但这个新来的如果一开始就想这样奉承,那看来是需要一点训诫呢……不,也许她是有什么理由的,姑且先问问看吧。


「哦,是么,你为什么这么说呢,你有什么根据么?拉娜。」


紧接着,拉娜在室内投下一枚震撼弹。


「回禀陛下,原因很简单。『苍蔷薇』的魔法吟唱者,伊维尔哀正深深暗恋着安滋陛下的分身,也就是漆黑的英雄,飞飞大人。」


——嗯?


——哎?!


然后,拉娜将伊维尔哀种种言行举止提炼重点,进行了汇报。


拥有女演员职业的拉娜,她将伊维尔哀的心情演绎的非常到位,让安滋虽然将信将疑,但却连反驳都做不到。


(爱、爱我?我可是骸骨哎!嘛,虽然飞飞是用全身铠裹着的,但我用幻术变出来的脸应该一点魅力都没有啊…?)


因为备受震惊,安滋不由得张开了嘴,虽然立刻用往后靠的动作试图掩饰过去,但并未能逃过拉娜的眼睛。


1、不擅长恋爱,大概是身为不死者的必然。


2、不擅长演技。大概是因为身为拥有绝对力量的唯一统治者,从来没有练习过演技的缘故吧。


拉娜将捕获的这两点「宝贵情报」记录进自己心中的记事本里。


和守护者们不同,拉娜非常客观的认为,任何存在都一定会有「擅长」和「不擅长」这两个领域,所以她为安滋准备了这样一个记事本。


其实拉娜早已发觉安滋不知道伊维尔哀对他的感情,之所以发言时将「暗恋」一词加重了语气,就是为了给安滋一个台阶下。


此时,房间里仿佛凭空多出了一个火炉。


那是雅儿贝德,几乎肉眼可见的怒火在她周身熊熊燃烧,腰间的翅膀令人不安的颤动着,深邃的微笑几乎像某种诅咒,紧握的拳头咯吱作响。


对此,拉娜倒是完全可以理解。


如果有人试图接近自己的克莱姆的话,她绝对会想尽方法杀死对方吧。


事实上在王都恶魔大乱的时候,拉娜就曾经犹豫过,是否要趁机把拉裘丝这个女人给害死。


她知道拉裘丝看向克莱姆的眼神里包含着「欣赏」,而看向自己的眼神里则包含着「羡慕」。


欣赏克莱姆那纯真如水晶的品格,羡慕拉娜拥有这样水晶般的骑士。


她也知道拉裘丝是不在乎身份的人。如果不是自己预先暗示过对克莱姆的恋慕,拉裘丝的感情便没有了克制,欣赏会不会变成爱情就非常难说了。


而且,一旦真的爱上,她就会大大方方的向克莱姆告白吧。克莱姆卑贱的出身非但不会让拉裘丝不适,反而会让她觉得更加浪漫——卑微而努力的骑士,高贵但放浪的女贵族,宛如吟游诗人歌颂的传说一般。


而之所以没有害死她,最主要还是觉得她作为苍蔷薇的主心骨,利用价值极高,而且她也没有任何越界的迹象。


如今,看来苍蔷薇的覆灭已经注定,拉娜…心情非常舒畅。



然而事情的发展令人始料未及。


在命令传达给潘多拉•亚克特之前,反到是从他那里传来了意想不到的情况。


——伊维尔哀主动联络了娜贝,要求和「飞飞大人」见面商谈。


「真不愧是安滋大人…!!没想到已经完全摸透了对手的行动!居然还说什么如果方案失败之类的……啊啊~!不愧是我深爱的人、纳萨力克最为睿智的顶点!啊……」


「呃、嗯……嗯!正是如此!雅儿贝德哟,就按我们商议好的作战方案开始吧。夏提雅、嫉妒的魔将、安多玛…还有她所请求的格兰特,让她们做好准备吧。」


「是!…不过,这样真的好么?安滋大人,仅仅为了安多玛的个人欲望,就让格兰特出动……」


雅儿贝德露出一副只要安滋首肯,立刻就冲出去将任性的安多玛逮住批评一顿的样子。


安滋也不是不能理解她,毕竟听到安多玛的请求时,安滋自己也犹豫了挺久。


在作战中投入并不需要的战斗力,而且是大坟墓最特殊的领域守护者之一,这种行为一定会被布纽萌桑骂的吧。


但是不得不承认,仅靠安多玛自身去完成「复仇」实在不大可能,而由其他人将『苍蔷薇』打个半死不活再交给安多玛又显得没什么意义。


「如果是复仇战的话,倒也不用严谨的过分哦,飞鼠桑。毕竟,情绪的宣泄也是很重要的事情啊,复仇战最重要的不是赢的漂亮,而是打的爽!」


同样是布纽萌桑,也说过这样的话呢。正是想起了这句话,安滋才准许了格兰特的外出。


「不,雅儿贝德,不用在意了,让她们尽兴吧。」


「母亲」帮「女儿」报仇,不也是一种天经地义么。



PS:


关于「格兰特」,她…它是原著的短篇特典《昂宿星团的一日》中提到的NPC。没有详细的能力与外貌情报,只知道它是一个非常特殊的领域守护者,所守护的领域居然横跨多个楼层。


另外,在设定的层面上,它和虫妹安多玛存在非常特别的关系:安多玛将它视为自己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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