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教官

两星期后,战地医院

平时一直在战壕沟里紧绷着神经度日,这一次的负伤意外使得我突然闲了下来。这里有充足的食物和水,不会在睡觉的时候响起防空警报,不会在吃饭的时候被炮弹炸起的泥土溅到用来作碗的钢盔里面,也不会在上厕所的时候被敌人用重机枪扫射,最重要的是这里还有年轻漂亮的护士小姐。
如果这个世界有天堂,那么一定是用绿色野战帐篷搭建的。我常常听说有人为了回到后方而自残,甚至有些地方部队里面有专门的「介错人」,他们收费高昂,但是技术娴熟,可以在不被宪兵怀疑的情况下让你受伤,保证你的伤情让判断标准最严厉的军医也会下达撤回后方医院的命令,同时又让你一定可以活着被运回去。早知道就早点去黑市找找「介错人」了。
军事法规定每个士兵每隔四个月都会有一个星期的休假,战争刚开始长官们还说着会誓死捍卫我们的这项权利,不过还没等我行使这项权利,当初信誓旦旦保证一定会有假期的长官就仿佛失忆了一样,一问三不知。所以我这不过是补上之前欠我的假期罢了。
每天因为闲的无聊,我就开始给小护士和没见过前线的后勤人员讲起前线的故事,这其中大家最想听的就是白发魔女的故事。
在战地医院里面,口才好的没见过白发魔女,见过白发魔女的口才没我好,所以现在每天的散步时间已经改成我的solo。
在我休假的这段时间,听从前线退回来的伤兵说那个白发魔女又袭击了几处阵地,虽然造成的伤亡不大,但是她给人留下的映像很深刻,所以一时间成为我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话题,现在就连前线的作战人员也会来参加我的故事会。
「你再讲讲她长什么样子啊?」
「那就只再讲最后一遍啊,我当时还不知道那个人就是白魔女,我原本只是想打掉对面冲锋小队领头的,结果我一枪过去,她一点事都没有,反而是帽子被我打飞了,她头发就露出来了,你猜她头发怎么样的?」我卖了个关子,故意不继续讲了。
我用手比了一个开枪的姿势,被我指着的伤兵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帽子,接着发现自己没戴帽子,然后就尴尬地笑了笑。
「什么样?她头发真的都是白色的吗?哎呀!你就别吊我们胃口了,到底什么样啊。」周边一圈围着我的听众都把身体往前倾了倾,静静地等待我后面的话。
见到效果如此之好,我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她的头发竟然全是白色的小蛇!我把她帽子打下来显然把她惹生气了,她头上那些小蛇也吐着信子瞪着我。」
我就和那个魔女打了一个照面,重复的故事每天讲大家听的无聊,我讲的也无聊,所以我对于故事稍微进行了「一点」艺术加工。
「啊!就像美杜莎一样」一个人惊呼出来。
我有点不满意被打断,就又停了下来。
大家显然也都不满意他的打断,纷纷用眼神谴责着他。
「别捣乱,安静听着。「还有个人拿自己手上的拐杖敲了一下他的脑袋,然后转头对我问道:「那后来怎么样了,你有没有把她干掉?」
看到如此受用,我也就不计较了,继续讲了下去。
「我当时就那个气啊,子弹伤不了她,我就上了刺刀翻出战壕向她冲过去,看见我肩膀这伤没有,就是我冲向她时被她打伤的。」我指了指自己缠着绷带的肩膀。
周围都响起了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仿佛这枪是打在他们身上一样。
「然后我就忍着痛刺向她,谁知她头发那些蛇可不是装饰,眼看着我的刺刀就要刺中她了,一只蛇突然咬住我的刺刀,刀尖当时离她眼睛就五厘米的距离,再往前一点就能刺到她,可是这刀就是刺不出去,我就想把刺刀收回来再刺一次,但是怎么收都收不回来。」
看到听众们都听的津津有味,我又停了下来,咳嗽了一声。
旁边马上递了一杯水过来,同时催促道:「你快说啊,后面怎么了?」
我在焦急等待着的目光注视下,慢悠悠地喝了一口。
「在我想收刀的时候,她拿起她的刀刺向我。我见自己的刺刀肯定是收不回来了,就急中生智,在她刀刺向我的时候先是就一个闪身躲开这一刺,然后一下打在她的手腕上,趁着她吃痛的一个瞬间,就把她手上的刀夺了过来,然后一刀扎在了她肚子上。」
几个小护士都惊呼起来,就连几个伤兵也面露痛色。
我正等着他们平静下来再讲后续的故事时,帐篷外面响起稚嫩的女声:「妖言惑众,扰乱军纪,依照军法处置应当枪决。」
话音刚落,一个幼女就走进了帐篷,我的老团长也慢半个身位跟在她后面。
虽然是个小孩子模样,但她的军服是高级军官的样式,而且肩上的军阶是少将。这件衣服是合身的,军服的制作必须要找专门的生产商,而且审核很严格,要偷别人的军服也会因为不合身而被发现,更何况这个幼女的外表实在太显眼了,估计不是假的。
当下我就下了判断,从用木箱子搭建的简易讲台上面跳了下来,立正敬礼,:「少将好!」就算这真的是个喜欢cosplay的幼女,反正老团长也跟在后面,出了问题把责任推给他就行,官小也有官小的好处。
「您可千万别当真,大伙晚上不好睡觉,我就讲个故事,是我免费提供的伤兵心理治疗服务的一部分,这不仅不是扰乱军纪,反而是军功,您就算不给我发个奖章,也不至于枪决吧。」
「行了,别贫了!」幼女少将厌恶地看了我一眼,转过头对着老团长问道:「你说的人就是这个?」
这幼女厌恶的眼神和把我称呼为「这个「的语气实在是让人不爽,要是被我发现真的是cosplay,就算是团长的熟人我也要脱她裤子打屁股。
「是,您别看他这个样,他在最前线呆了三年,经验丰富绝对满足您的要求。」团长立刻点头哈腰,接着又不放心地补充道:「而且他的小队是我这伤亡最小的,我们一团的新人都是他带的,隔壁团和师长都隔三岔五找我借人。」
听到在前线呆了三年,幼女少将稍微惊讶地看看了我,等到团长讲完后她点了点头,「好,那就你吧,你收拾收拾行李,马上跟我来,正式的任命书明天会交给你。」
幼女少将用眼神不断施压,我的听众们早就散场了,为了不被那双充满危险的眼神盯上,帐篷里面的人都大气不敢出,个个都假装在做自己的事。
全场安静地可怕,被这氛围压倒,我只能默默地收拾行李,前线的人从来没什么行李,我稍微收拾了一下就搞定了。刚装好箱,那幼女少将就往帐篷外走,团长马上过来抢过我的行李,然后急匆匆地更着她向外走,我无奈只能也更着她走出去。
幼女少将虽然步幅很短,但是却走的很快,我因为伤还没好,团长提着我的行李箱,我们都只能勉强跟在她后面。
「什么事啊,这么急,我的伤可还没养好呢,您现在叫我回去顶班可是违反日*瓦公约的。」我装着是和老团长说话,音量却故意用走在前面的幼女少将也能听到的程度。
还没等团长回答,那个幼女就开口了,她头也没回地说道,「我需要你担任教官。」
我心里其实隐隐约约地猜到了,因为刚才团长推荐我的时候就已经说带新兵经验丰富。
一般来说担任后方的教官,经验丰富只是最基本的,我是完全不够资格的,而且少将特地来点一个小小的教官,无不透露出诡异的气息。
仿佛是看穿了我的心思,那个幼女接着补充道:「你和那个女人直接交过手吧,就是那个你们称呼为白发魔女的女人。」
其实不用她补充说明,我也知道她指的那个女人是谁。
「您吃也要吃热乎的,我已经和调查的宪兵讲过很多次了,他们呈报的书面资料肯定比您问我的只言片语详细多了。」
幼女没有说话,而是递过来一个信封,她的头依然没转过来。
不会是情书吧?我心里怀着淡淡的疑惑接过信封,拆开来结果发现是一沓照片,照片上面记录的时间不一,有一个星期前的,也有昨天刚拍的,都是从高处俯视的视角,应该是在飞机或者是高处拍摄的战场图片,这些照片无一例外都能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
「这是我们的低空侦察机拍摄的相片,那个魔女这段时间数次袭击我们的阵地,炮弹和子弹都对她不管用,她可以在炮击的时候轻松散步走进我们的阵地,然后像屠夫过年宰杀自家猪圈的猪一样轻松杀死我们那些不得不躲避炮弹的士兵。还好现在她只有一个人,我们现在还可以轻松守住阵线,伤亡也不算太大。」
幼女停下了脚步,这次她终于转过头对我们说道
「接下来我所说的都涉及机密,你们两个必须保证在听到后把嘴巴闭牢。」
我点了点头,接着余光就看到老团长点头如捣蒜。这个幼女到底什么来头,老团长天天当众顶撞师长,现在却乖的像个小兔子,他该不会是被人抓住把柄了吧。
「我们现在推测这是敌人新掌握的某种科技,具体的情况一团迷,但是我们的间谍配合在敌占区的游击队缴获了一台很可能和这个有关的机器。这个机器的使用条件很苛刻,我们费了很大劲才找了一批可以使用这个机器的人,但是这些人大多数都没上过前线……」
「哦,所以就找我这个有前线经验并且和魔女交手过的人来训练他们?」
我回忆起和那个魔女交手的手感,她虽然纤细的身体爆发出巨大的力量,把我那个壮的像牛一样的副班都可以轻松压制,但她终究也只有一个人,多找几个壮汉一拥而上还怕打不过她?这个幼女是否有点太小题大做了。
「中士,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劝你尽早放弃这种想法,根据间谍传来的情报,敌人不可能只有一位魔女,你需要训练的是一只能对抗不特定多数魔女的猎巫大队。」
她显然很不满我刚才打断她的话,恶狠狠地瞪着我。她的眼神本来就很有魄力,这一瞪让人有一种后背发凉的感觉,我说难怪老团长在她面前像小鸡一样。
虽然这一瞪可能在某些人群中应该很受欢迎,估计有人可以为此付钱,但我还是算了。
我马上立定站直,「报告长官,我绝没有轻视敌人!」我喊的很义正言辞,连我自己都有点怀疑自己刚才到底想了没想了。
好像是很满意我的表现,幼女笑了一下,然后转过身去继续往前走,不过她这次走的没先前那么快了,我和老团长也可以轻松跟上。
「你能明白你的任务就最好不过了,中士。根据你过去的战功,参谋部现在决定调任你回后方担任教官,并且从现在起你军衔晋升两级。中士,哦不对,少尉,对于你的奖章会在你到达训练营地后举行。」
军队的士兵一般分为两类,一类是军官学校毕业入伍的,他们只要一进入军队,一般都是有中级军官军衔的。还有一种就是我这种征召入伍的,一般刚进入军队都是下等兵,而且征召入伍的人军衔最高也就是上士,要想晋升尉官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
从士官晋升尉官对于我们来说就像是鲤鱼跃龙门一样,这对我很有诱惑力,而且工作的地方是安全舒适的后方,我认为没什么理由拒绝这份工作。
「遵命,保证完成任务!」我踢了一下靴子,端端正正地敬了一个礼。
我们刚走出野战医院的营区,就有一辆吉普车在营区外面等着了,少将一脚把我踢进后座,然后对着老团长说道:「后面你就不用跟着来了,你手下这小伙子我借用几天。」
老团长还是在那里一个劲地点头哈腰,我心目中那个敢于当众顶撞师长的强硬派军人形象真的是碎了一地。
接着幼女就坐上了驾驶席……
驾驶席!!!
一般来说吉普车就给人一种男性的印象,军用吉普更是基本只有男性开,而且一般都是身材较为高大的男性,这是入伍的硬性标准,所以为了不让成员觉得狭窄,军用吉普的空间冗余会做的很大,这个幼女的脚真的够得到油门吗?
「少将,您的身份尊贵,要不还是我来开吧?」
我试着委婉地让她放弃,不过看来是失败了。
「你小子心里想什么我会不知道,你现在给我到副驾驶来,待会要是让我看到你抓扶手就军纪处理。」
军纪?抓扶手也能违反军纪?我心里一边嘟囔,一边坐到副驾驶,心里开始怀疑是不是该放弃这个教官的工作了。
坐到副驾驶后我就明白了,这吉普车应该是吉普车(幼女限定)。为了照顾娇小人士驾驶,座位作了垫高处理,这种处理减少了高底盘车的视野死角。同时脚踏板也加长了,这驾驶位绝对容纳不了一个成年男子,看来是这个幼女的专属座驾。
我刚坐到副驾驶,连安全带都还没系上,惯性就把我死死地摁在座位上。我们平时坐的都是军用卡车,开不快,而且都是挤满了人,为了安全司机会开的更慢,现在这个速度让我感觉胃里在翻江倒海,吐出来会不会违反军纪啊?
还好吉普车马上就停了下来,看样子应该是一个机场。幼女跳下了吉普车,正常人一般都是只是「下」了吉普车,现在这车底盘很高,座位又作了垫高处理,对她来说真的就是跳下去了,要不要给这辆车装个梯子,万一她那天跳崴了脚怎么办?
我心里还在想着这些事的时候,我的裤腿就被拽了一把,整个人跌出吉普车。
「你小子满脸都是想什么失礼事情的表情,还不快跟上来!」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坏了,以后得练练扑克脸了,我有这么容易暴露吗?
少将指了指一台已经发动螺旋桨的小型飞机,接着自己就率先走了上去。
这飞机在我们来之前已经启动发动机了,这样子会浪费航空燃油,但是可以最快速度起飞,看来我们这一次真的很急。而且要去的目的地应该不远,小型飞机的油箱本来就小,跟别提这样浪费燃油了。
果不其然,我刚坐上飞机,驾驶员就已经开始滑翔起飞。这一次我早就有所准备,一上飞机就牢牢抓住了飞机机舱壁上的伞兵固定把手,不然我估计我这一路上就要挂在机舱外度过了。
「少尉,如果你不想待会用上这个就把舱门快点关上。」幼女递过来一个伞包。
这帮人又是危险驾驶,又是无视航空安全,真的是无法无天,他们难道不读读《作战条例》吗?不过现在不是这个幼女开飞机就已经是谢天谢地的幸事了。
快到傍晚的时候,飞机终于落地了。然后又是转乘吉普车,不过这一次真可惜啊,少将的爱车落在那边的机场,只能忍痛让我来开车了,哎呀真是可惜啊。
虽然一路上不断有个讨人厌的幼女催促我开快点,我还是按照安全驾驶速度开到了营地。安全万岁!对于我们这种常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有一颗炮弹落到头顶的人来说,安全实在是太宝贵了。
跟着幼女的指引在营区兜兜转转终于抵达终点站,天色已经快完全黑了,只剩一点点夕阳照射在远端的地平线上。
景色很美,真的想再多欣赏一会,但是现在还有一件更加紧急的事值得我去考虑。
「为什么都是女兵?「我大声地向幼女咆哮道。
那个可恶的幼女露出一股恶作剧成功的表情,「我什么时候说过是男的了?少尉,你这样一厢情愿的误解,要是有什么重要的命令又被你误解了怎么办?「
这个幼女现在还装的一本正经,搞得好像真的是我的问题一样。
和那个白魔女的战斗子弹炮弹都没用,虽然她的身体素质也很好,但是至少看样子肉搏还能有一线的希望,我还以为要训练的是一群肌肉兄贵,那个幼女说的费了一番功夫我还以为是要找会格斗术的肌肉猛男。
我又扫视了一眼眼前的女孩子们,她们稀稀拉拉地站着,身上穿着明显不符合尺寸的男性大码军装,有很多肌肤都露出来,让我有点不知道眼睛到底该放在那里。
刚刚沉浸在封官进爵的喜悦中,没有仔细思考。现在想想,一群会格斗术的肌肉兄贵怎么会一点军事素养都没有,而且我这种没经过系统训练,只会三脚猫功夫的人可以教什么格斗术?
「我觉得您应该重新考虑一下担任教官的人选,我认为一位女性更适合担任这个职务。哦,这里不正好有一位军衔够高,品格优秀的人选吗?「我一边对着少将挤眉弄眼,一边捏着嗓子用着做作的戏剧腔。
教导新兵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所有的长官总是盲目地认为只要自己的部队补充上兵源,战斗力就会恢复,这是一件愚蠢至极的事情。刚补充的新兵只会进一步降低原本就损失惨重的部队的战斗力。一个新兵如果仅仅是忘记拔掉手雷的引信就扔出去,那就只是个好笑的笑话,但如果他吓得发抖把手雷扔到自己人脚下,就不是一个笑话了。
带新人一直是老兵最讨厌的事情之一,特别是随着战争进行,新人的素质越来越差,有的甚至连最基本的初中都没上完,我们甚至要从力学开始教,才能教会一个菜鸟明白三点一线是什么东西。
我说难怪这个幼女听到团长说我会带新人的时候眼前一亮,对她来说这才是最关键的。
「砰!」一颗子弹打在我的脚边,扬起一阵尘土,我吓得跳了起来。
转过头去,就看见那个幼女正举着枪,枪口冒着烟,她完全不想隐藏自己的作案工具吗?这样人赃俱全,上法庭辩护律师都不用说话了。
「谋杀!这是谋杀!我要控告你。」我愤怒地大喊着,我已经不记得这是我今天第几次大吼了。
那个可恶的幼女却只是戏谑地笑着。
「好,本人受理你的申诉,并且根据临时特别条例,现在成立临时军事法庭,法官由在场最高军衔者——也就是我担任,同时我宣布你的指控无效,你所指控的军官——当然也就是我无罪。所以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她现在叉着腰,活脱脱一副电影里面欺男霸女的恶人形象。
「呃……欸……呃」我支支吾吾说不出话,这就是权力的快感吗,我迟早也要让这个雌小鬼吃瘪。
看到我吃瘪仿佛让她特别高兴,这个人不会是个S吧。
「那么,少尉你的回答呢?」
「我……………我很荣幸您的任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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