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Make a deal

Time to kneel

---

「我不願意。」

「甚麼？」

紐特休閒地翹起腿，背靠在會談室的沙發上。

「聽著，我不是甚麼有求必應的好好先生。為你提供無償協助，我不願意。我很忙的，你起碼得為我從剛才起缺失的時間給出補償。還有，我沒必要就締約精靈方面為妳提供意見。這對我沒有好處。」

紐特沒有告訴綸絲，大公對她之前戰鬥的表現很滿意的樣子。他不清楚父親有沒有打算讓新來的締約精靈，但大哥貌似很想用盡每一個資源。

本來綸絲的身份、大公的兄長的遺女、就有點尷尬。她的父親不是死得很光榮，還造出大麻煩讓弟弟給他擦死屁股。任何一個國家都沒有給予他勳章或者榮譽之名，但北方人通常都稱他為克洛恩爵士。在綸絲回來北方前，甚至已經極少聽見任何人提及他。

這樣的身份⋯⋯不划算啊。

「你想要甚麼？」

綸絲天藍色的眼睛是北方從未有過的清澈藍色，不帶一絲陰霾、無憂無慮。紐特想要她的眼睛，仔細研究，那種顏色究竟能否呈現在花朵上？

「你是不是該給點誠意？如此直接，真是無趣。」

「我以為北方人都喜歡直來直往。」

含義：你們都很無趣。紐特微笑。無趣的是其他人，可不是他。

「妳明明給哥哥蜂蜜蛋糕了啊？哈，那可是一步錯棋，錯誤的熱情你招架不住。」

「別搞混，我給的是小熊，不是紐克。」

「⋯⋯你腦子不太靈光，我指的是，」

他朝綸絲勾勾手指。綸絲湊前身子。

「妳得自發性地給出誠意。央求我、賄賂我、奉承我、巴結我、讓我開心！讓我看看妳的誠意。」

綸絲：⋯⋯臭小子對「誠意」一詞詮釋成「拍馬屁小人」。這種靠言語踩低人的方式，真的得好好教育一番。

「我懂了，你也想吃蜂蜜蛋糕。行，我給你買⋯你有自己養蜂啊，不如你給我點蜂蜜，我為你親手製作蛋糕。」

「哈啊？你？做蛋糕？」

這傢伙做的東西能吃嗎？

「是啊，我之前住的村莊旁有一座養蜂場，小時候母親會拿羊奶去那裡交換蜂蜜，做蜂蜜蛋糕給我吃。是私傳配方，外頭想買也沒有，獨家製作，誠意夠了吧？」

純屬虛構。

紐特噗哧一笑，臉上滿滿的囂張。

「我懂了，妳是坐享其成的獲利者⋯⋯」

他的表情變得有些迷茫，一段回憶浮現於腦海之上。沒錯，又到了母控憶起他母親的時候。能打動紐特的最佳方式，永遠是讓他想起大公夫人。

這次，紐特想起的是自己小時候，母親也曾為他和哥哥親手製作過一道小食，可惜他忘了那是甚麼⋯⋯

遊戲中，只要玩家為紐特親手製作吃的，或者讓他嚐到大公夫人曾經製作過的、被忘卻的那款小食，紐特的好感度便會立即上升一大截。綸絲只是想勾起紐特心中躍動的回憶。

紐特的好感度上升至5，他收回玩鬧的心情，冷漠地搖頭。

「我不想吃你做的東西。告訴我你與葛蘭侯爵夫人以後所有的約定日子和時間就足夠了。」

「好。」

不用進入廚房，綸絲當然樂意。她的廚藝並不高明，沒必要作賤自己。能刷好感度的任務不接也罷。紐特走到會談室的小小茶水間倒了兩杯水，喝下一小口後開啟認真模式。

「關於締約，你了解多少？」

綸絲把自己所知的都告訴他，隱瞞了自行締約與遊戲中劇透的部分。

「嗯，北方是以強者為尊的地方，輩份和地位排在後面。比起學力和漂亮的藝術，粗暴的能力更適合北方，強者生存。」

他想起綸絲第一天抵達時在家族餐廳的偉論，忍不住勾起一抹淡笑。

「所以，我不建議你締約精靈。」

「為甚麼？」

「為甚麼呢？因為，在這個家裡面，當你擁有了能力，就不能再接受無條件的保護。你得運用你締約而來的能力，為北方做出貢獻，為抵抗「陰霾」而開始漫長的每一天。就算你該死的累得像死人攤在路上你也得把你的血肉骨都榨乾，大公閣下所謂的有能者就是這種意思。懂了嗎？」

紐特湊前身子，雙目緊緊抓住綸絲不放。

「這是所謂的「公平公正」，就算我是北境大公的小兒子，你是被吩咐要補償過去所失的貴賓小姐，只要你有能力，就得做出貢獻。」

「所以我不太明白為甚麼非要把自己往火坑裡推。學聰明點，裝弱吧。」

聽到紐特認真給予的建議，綸絲當然很想附和。可是，damn it，綸絲不想一味受保護，況且她還有任務要做。

「如果我沒法成功締約，或者締約後精靈願意借給我的能力微弱⋯」

「現在的話，沒有人敢明目張膽取笑你的無能⋯但這樣一來就會成為大公家的軟肋。倒不如不締約精靈。」

「但是，我自己的力量不夠強大。現在開始學習成為劍士之類的，已經太晚了。」

「⋯⋯你要做甚麼需要強大的力量？」

紐特的語氣中並無大公那種「你甚麼都不用做，安心待著就行」的命令，只是單純的好奇。綸絲想著該如何回答，紐特看出她的遲疑，擺擺手。

「算了，我不想知道。如果你聽完我的建議還想進行締約，那行，我可以幫忙說服父親，讓你去教會締約。」

「他會願意嗎？畢竟我也算是克洛恩家族的人⋯⋯你打算如何說服他？」

紐特沒有打算告訴綸絲，他自己就是去教會締約「開花精靈」，當時父親很爽快地答應了。只要有足夠合理的理由，大公通常都放任兒女自己做決定。綸絲的擔心是多餘的。

「我有我自己的方法⋯⋯等等，你知道我是去教會締約精靈的？」

「這是秘密嗎？」

「不是。算是半公開的事實。喔～所以你才會認為我是適合提供意見的人選。」

大公夫人也想雙子在「光之精靈」的守護下進行締約，雙胞胎以前的臥室門上，就刻著「光之精靈」的標誌——太陽。綸絲瞎吹一切關於她母親的事，就是為了貼合紐特的戀母情結。

「如果在教會失敗了，你打算怎麼做？」

「自行締約。」

「啊？你⋯認真的嗎？」

「我是認真的。你知道甚麼自行締約的事嗎？像是方法和注意事項之類的⋯⋯」

綸絲打算先聽聽看紐特的說法，之後再看書。紐特揉揉後腦的軟毛。

「你果然是孤陋寡聞嘛，自行締約這種事，只是說著好聽，歷史上人類剛開始與精靈締約，安全的陣法和友善的精靈仍未廣泛流傳，才會自己找方法締約。現在沒什麼人、不，幾乎是沒有人會自行締約了。太危險。」

「嘛啊，不過你真的這麼想自行締約精靈的話，我也不會攔著你去送死。」

紐特陰惻惻地嘻嘻一笑。

「請你講清楚，為甚麼現在沒有人用這方法了？教會的陣法並不會提高成功率，肯定還有一群人因為無法締約精靈而自行尋找其他途徑⋯⋯別笑得像是懷春似的，我僱用你不是為了聽你難聽的笑聲。」

「懷⋯！？」

紐特氣得大笑兩聲，看到綸絲嫌棄的表情才壓下火氣繼續解釋。

「在危險的北方，就算締約失敗也不是生死攸關的事，有騎士團在保護鎮民的安全。畢竟鎮民是生產力，關乎礦山事業，所以邊境騎士團是世界最強的騎士團，各國都會派菁英來加入。」

綸絲這才想起，遊戲好像提過一句，騎士團團員都來自世界各地，各有各本領——只是為了襯托出攻略角色之一的團長在其中脫穎而出有多屌。

綸絲：騎士團負責保護鎮民安全⋯呵，就算是遊戲設定，誰不知道每次城鎮發生事件，騎士團都是最後才來收尾，基本上都是玩家和攻略角色在奔波。

「別自命不凡，就算妳能打倒人猿犬，也不代表妳可以看輕騎士團的實力。人猿犬簡單得很，我承認，那天負責守衛工作的女騎士不太行，本來父親是看在她能使用防禦系的能力才派她擔任這份工作⋯⋯嘖，甚麼騎士世家，那種靠關係塞進來的人，每到關鍵時刻就會掉鏈子，還不及身經百戰平民出身的冒險者或傭兵能幹。那種高人一等的態度連在戰鬥中也不能卸下，麻煩死了⋯⋯」

紐特絮絮叨叨為實力被誤解的騎士團開解，綸絲真的覺得他很吵。不過，原來莫西莫西是騎士世家⋯也算是名門望族？作為公主的守衛挺般配的。

「但是，我認為還是有人自行締約的。」

「是有啦。」

本來有點不滿綸絲刨根究底的紐特，想到之前遇過自行締約精靈的團員，又露出邪惡的微笑。

「萬中無一，之前就有一位團員是自行締約精靈後入團的，他還挺以此為傲，像妳那樣吹噓過好幾次。」

綸絲臉無表情。一來她沒有吹噓過自己幹掉怪物的事，二來聽到「之前」和看見臭小子擠眉弄眼，綸絲就知道那名團員後來發生甚麼事：死了。

紐特見綸絲絲不感興趣地喝水的樣子，有點自討沒趣。

「他第一次出任務時，用了精靈的力量，本來好好的一個人，在回到宿舍後，突然喊著「好痛啊」，嗙！地炸成了肉末。當時清理掉殘骸⋯肉末花了一段時間呢。說不定妳現在去騎士宿舍，還能夠在地縫間看到肉屑。哈哈哈，好一個盛大的下場！」

「你好噁心。還有，不能確定他是因為自行締約精靈而死，說不定是有人尋仇，或者誤觸死亡規則。」

「就是查明了，才告訴你。他的故事在北方還挺有名的。告誡人們不要自行締約精靈。」

綸絲忍不住想像那場景，皺起眉頭喝水。紐特指向她的水杯。

「那個，水裡面，」

綸絲把杯子移開唇沿，仔細看裡面是否摻入雜質。

「我沒有放任何東西。」

綸絲翻了個白眼，大口喝水。

「所以你最好不要喝。」

綸絲：⋯⋯我怎麼不知道訓練場的水還得自行消毒？這小子就是在耍我。

紐特笑嘻嘻地看著綸絲滿臉鬱悶，哈哈，真好玩。

「還有，自行締約的方法也是行走在死亡邊緣，據說不一定能締約成功，出現的精靈很有可能是不懷好意的或者極其兇殘。」

「怎麼，還真的要把腸子膛出來暴曬三日嗎。」

紐特皺皺鼻子。

「這妳從哪聽來的，哦，如果真的要這樣做，妳還打算自行締約嗎？」

「所以我這不是在問你方法嗎？」

「嗯⋯⋯方法其實很簡單，用締約者的鮮血畫出陣法，普通的圓形就足夠了，但圓形得圍住締約者。然後朗誦禱文，必須把真誠的心情含括在話語中。運氣好的話，聽到呼喚的精靈就會出現。」

「想成功率提高，得確保態度誠懇，面臨危機時能力較強的精靈出現可能性更高，締約場所不要有其他精靈存在為妙⋯⋯最後也是最重要的，精靈出現後，要讓對方開心，覺得你很特別。」

自行製作陣法呼喚精靈還不夠特別嗎。沒想到有如此清晰的指引，本來還抱著問問無妨的心態。

「你說的這些，有經過考據嗎？」

紐特仔細打量綸絲。

「⋯⋯有。除去剛才提及的團員，我還見過兩個自行締約成功、並且存活至今的人。不要以為這代表自行締約很簡單、很常見。我見過的人很多，別忘記我負責外交工作，團員訴說的經歷也在我的統計內。」

「囊括整個世界，就我所知成功自行締約精靈的只有四人：一人剛完成締約便被精靈完整吞噬，死無全屍；一人第一次出任務後炸成肉末。」

那⋯還真的挺少的。綸絲的Plan B開始動搖。

「那⋯剩下的兩人呢？」

紐特躊躇不決，斟酌用字開口。

「其中一位你也認識，關係還不錯。」

綸絲倒吸一口氣，對方提及締約精靈時的僵硬浮現眼前。

「難道是——」

「沒錯，就是她。」

「琪琪？」

紐特：⋯⋯嗯？？？那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