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被獵殺

11


「不大對勁。」小烈抬起頭,瞇起了眼睛。


他話語的回音甚至還沒消逝,身旁的小石子就震動了起來。


獸吼。


一道甚至讓音波都肉眼可見的獸吼。


「阿狗由安德勒扶著,狄離特你走第一個,我跟小烈殿後,動作快!」老壯立馬吼道,讓所有人的危機意識清醒過來:「要逃了!」


我從老壯手上接下火把,對他臨危不亂的指令點頭示意,便沿著原路用最快的安全速度開始返回。拔腿狂奔的慾望在腳底不停地累積,卻被我強行用理智壓下,強迫自己在未知的恐懼下一步一腳印的緩慢前行。


新鮮空氣的含量在火把的消耗下變得更加稀薄,不知何時才能到的盡頭更是令人不安,就算有著火把照明,眼前的路卻也恐怖地像是如地獄般。


每一次踏步,角落陰影處幻想的蠍尾獅或毒蛇都咬上了我充滿雞皮疙瘩的皮膚,我這才知道小烈承受著多大的心理壓力。


我在腦海裡一直搜索著知識,稍微分析了那吼聲真貌的可能性,很快地得出了幾個假設。而無論是哪種結果,一般而言那種強大的生物通常是不會在乎我們這群猴子的,離開了領地就安全無慮。


但有一個聲音卻不停地粉碎著我的自信心,如果書上錯了話怎麼辦?又或者那剛好是行為特異實力強大的稀有種?得出結論後反而越來越恐懼的步伐幾乎讓我喘不過氣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成了先鋒的緣故,又或是害怕壓縮了時間感,明明去程時我感覺遙遙無期,回程時卻只是眨眼一瞬,我甚至還沒從獸吼的恐懼中回復過來,我們就已經有驚無險地回到了洞穴之外,此時的外面已是漆黑一遍,點點的星光也在天際看望著我們。


「各位!我們……」


黑暗裡,碧綠的螢瞳與銀白的獸牙閃閃發光。


是血月狼。


我沒有猶豫,立馬打算喝個【堅韌】進入基本的戰鬥狀態,但一低頭才發現,在漆黑的環境裡,藥劑的顏色根本無法分辨出來。


這致命的失誤不但讓我理解到了紙上談兵與戰場上真正的差別,也讓我這一絲的分神成了血月狼進攻的最好機會。


漆黑的影子不過幾次踩踏,就已飛撲到了我眼前。


「蹦!」我的左手自己動了起來,將隱藏在噬咬下的真正威脅,潛於黑暗中的爪擊完全擋下。一擊未果,血月狼也並沒有留念,伴隨著泥土飛濺的獸步聲,又潛回了黑暗之中。


我的雙腳顫抖著,腦袋到現在還是一片空白。血月狼那即使在月光下都皎潔如雪的銳利爪子在我的眼裡揮之不去,那血盆大口裡的腐臭肉味與溫熱的呼吸更是彷彿還留在我的臉上。


我還活著。


「狄離特,後退。」聽覺靈敏的小烈自然知道發生了甚麼事,他一過來就將呆愣的我往後一拉,很快地就與出了洞口的老壯再次組成了隊形,將我、安德勒、阿狗圍在中央。


「有幾隻?」老壯也拿出了他的單手斧。


「這……」小烈不可置信般地瞪大雙眼:「數不清…?」


「數不清!?」老壯脫口而出。


綠色的鬼火在夜裡綻放。


一雙、兩雙…十雙…好幾十雙,隨著狼群們露出牠們真正的面貌,我們一行人的希望彷彿也跟著熄滅,這絕對反常的數量不只是實力上的優勢而已,還暗示著潛在的危險。


「退回洞穴裡呢?」


「身為斥候的直覺告訴我,我寧可跟上百條血月狼打,也不想跟裡面那個怪物戰鬥。」小烈只是苦笑道。


「我也覺得與血月狼戰鬥是比較好的選擇。」我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下站起身來,被我一飲而盡的【聚心】空瓶也隨手被我扔到地上:「血月狼一般是不會聚群到六隻以上的,會形成這麼大的群體就只有一種可能,牠們在舉行成年儀式……也就是說,有很高的機率,牠們並不會全部一起發動攻擊。」


「喔?聽起來不錯嘛。」老壯看著我冷靜的眼神,居然笑了出來。


「但這也只是在一個條件下而已。」我搖搖頭,將【堅韌】飲盡:「只要我們之間的戰鬥還維持在小打小鬧的範圍,牠們一旦確認了我們並不好惹,也測試完了自己幼崽的戰鬥力後,聰明的牠們應該會主動離開,放開我們這群難啃的獵物,但假設在這過程中我們殺了太多隻,或是產生了過多的血腥味……」


無須我多做說明,他們也自然明白了我的意思。


「狄離特沒說錯。」小烈瞇起眼睛,看著在我眼中的一片黑暗:「體型壯大的都躲在後面,準備進攻的都是些小的,順帶一提,時間不多了。」


【長息】。


「我對付個十五隻應該沒什麼問題。」老壯聳聳肩。


【鷹眼】。


「七隻吧。」小烈說道:「在必須掩護三人的情況下。」


【迅捷】。


「那我就……」


血月狼群發動了攻擊。


我根本來不及看小烈與老壯那邊發生了什麼事,三匹月影狼居然從岩石高處的平台跳了下來,雖然硬生生地摔在地上,但牠們也只花了一秒便重整了姿態,對我們隊伍裡最脆弱的部份發起了出其不意的襲擊!


眼角的餘光瞄到撲向阿狗的那條月影狼額頭上多出了一把飛刀後,一團純粹的暴力也向我撲了過來,但那相較於阿強的快劍簡直是慢動作的速度卻被我輕鬆擋下,不甘的月影狼俯臥著低吼著不滿。


我正得意著,一轉眼卻看到安德勒醫生居然被另一頭血月狼直接撲倒,彼此纏鬥著滾進了附近的樹叢裡不知所蹤。


我緊張地看向小烈,又發現對方被數不清的狼群圍攻著無法抽身!而老壯身旁的月影狼則是只有寥寥數只,甚至都沒有進攻,只是為了牽制在他旁邊繞來繞去。


我錯了。


即使是幼崽,這群血月狼根本不是可以考慮手下留情的對手!


但眼前卻已沒有時間感嘆這群野獸的智商。


能夠救下安德勒,現在只有我。


「媽的!閃開阿!」我著急地對眼前的惡狼大吼著,他卻猶如經驗豐富的獵手般耐心地等候著,彷彿知道此時只要以逸待勞即可。


【鷹眼】的加持下,我看到遠處的小烈好幾次想拿出飛刀替我解決眼前的障礙卻未成功,老壯也試圖突破封鎖網,卻又屢屢被狼群對落單阿狗的假攻擊引誘回去。


快想快想快想!思考思考思考!


怎麼辦?不依靠小圓盾導師我根本無法掌控現在自己的身體,但此時卻又不得不主動攻擊。我也知道留給我思考的時間已經不多,於是我一咬牙,決定最簡單的方式,來硬的。


沒有任何華麗的招式,我直接讓身體門戶大開,朝牠撲了過去。月影狼看見眼前的人類自討苦吃,也毫不猶豫地朝我的腹部攻了上來,卻沒想到我的左手居然在這麼詭異的姿勢中,嘎嘎地轉了一圈,居然硬是將其防了下來。


脫臼的痛苦我早有體會,因此並沒有對我接下來的動作產生影響。成功地抱住了眼前的兇獸後,我毫不猶豫地給了牠脆弱的腹部樸實無華的一拳。


被奢華藥水加持過到可以與劍聖對抗的肉體豈是這些荒野小獸可以擬比的,一陣哀號之後,牠便帶著凹陷的肚子將狼頭垂下,也不知道是昏迷還是死了。


「安德勒!」我爬起身來,衝進樹叢裡……然後跌了個狗吃屎。


還是得意忘形了。


卻沒有想到我卻因禍得福,原本一片漆黑的森林裡要尋找牠們確切的位置還要一番功夫,我一摔下去卻剛好將臉塞進了一團惡臭的毛屁股當中。


我立即站起身穩定姿態,定睛一看,原來一人一獸正在進行著激烈的地板技碰撞,而且眼前的這頭血月狼居然為了不讓安德勒呼救,竟用肢體鎖住了他的脖子!


你這智能也太高了吧喂!血月狼群體平常的休閒活動明明就不包含角力阿!


欸?等等。


我露出了充滿惡意的笑容。


當我從樹叢裡走出的那刻,我也同時大喊了出來。


「通通不許動!」


這突然其來的行徑立馬吸引了所有人(與狼)的目光,老壯與小烈身上滿是傷口與鮮血,卻對我投來了欣慰的眼神。相反的,所有的血月狼則是憤怒地不可開交,緊緊盯著被我鎖喉在胸前的狼質,慌亂地不知所措。


所以說智商高不一定全是優勢呢。


這原本就是由不同群落所組成的臨時大隊,也開始因為我這個行為崩解開來,我手裡的狼質原本的族群自然是想救下牠的,但其他族群可不這麼認為,地上的鮮血與屍體更是讓牠們之間的矛盾更加猛烈,幾乎到了牙拔爪張的地步。


小烈與老壯自然不會放棄這個大好機會,悄悄地移動著自己的位置,從樹叢另一處出來的安德勒醫生也靜靜地從角落走回隊伍內。剛才的亂戰全是因為血月狼的偷襲戰術奏效的緣故,只要保持著隊形,老壯與小烈不會輸給牠們。


看見自己人都到達定位,我也鬆了口氣。


然後,我飛了起來。


我的喉頭一甜,狠狠地撞上了附近的山壁,左腹部裡的內臟像是被搗碎般滾成一塊痛苦的結晶,手裡的狼質也在這巨力之下同時死去,從我手裡鬆脫。模糊視線內的最後一幕,是抵抗著狼群憤怒進攻的老壯一夥人,以及在我眼前,一頭高傲、冷酷的銀色巨狼,巨掌之上還有著流淌的新鮮血液,我的血液。


我安詳地閉上雙眼。


如同打雷般的悶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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