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26

「轟！」

當爆炸結束的時候，競技場的眾人才反應過來發生了甚麼事。

一切都發生得太快，前一秒狄離特才吟唱著四階法術，下一秒賽特羅就飛到了對方面前。而當賽特羅正要拿下勝利的瞬間，卻莫名其妙將劍插在一旁讓自己門戶大開，狄離特抓準時機砍了下去，卻又被一團爆炸炸飛。

然後，是現在。

狄離特口吐鮮血，身體搖搖欲墜似乎有些不支。

賽特羅的身上，則是出現了一道左胸到右肚深可見骨的駭人劍傷。滿頭大汗的他從腰間掏出了一些黏稠物，就這樣在傷口上塗抹了起來。

雖然互有勝負，但任誰都可以看得出，這輪交鋒是狄離特勝了。

「那個，阿強阿，你可以跟大叔我解釋一下發生了什麼嗎？」老壯目瞪口呆，他與競技場其他所有人都一樣甚至都忘記了喝采。

「我不知道。」身上還纏著繃帶的阿強搖搖頭，卻露出了會心一笑：「但就跟我們練習時總是莫名其妙地戰成平手時一樣，狄離特他肯定做了甚麼吧。」

觀眾席的另一側，可就沒他們兩位淡定的。

「賽特羅！」拉迪娜擔憂地在原地跳上跳下，那咬牙切齒的模樣就差沒直接跳下去介入了：「那個陰沉男到底幹了什麼，賽特羅的水盾居然在快要成形時散了開來……就好像他詠唱失敗了一樣！」

「四階魔法……亂魔？」賽拉的身子也顫抖了起來。

「別開玩笑了！」拉迪娜怒道，那嗓門大到旁邊的觀眾都必須得遮起耳朵：「這種小村子怎麼可能會有魔法宗師！」

可惜的是，她的咆嘯聲對戰場裡的賽特羅一點忙都幫不上。

「呼。」

狄離特調息著自己的呼吸與魔流，試圖將心跳平穩下來，要不是他完全沒有放下對賽特羅的警惕先退了一步，那突如其來的爆炸差點就讓他直接出局。

畢竟狄離特相信著，賽特羅絕對不會就這樣輸掉。

勇者就該是這樣，不停地在戰鬥中進化。

這樣才有打敗的價值。

「計畫B讓他毫髮無傷逃過去了算是虧了一點。」他思考著，視線從沒離開過遠方的賽特羅：「計畫C倒是取得了意想之外的好成果，果然【小龍武記】說的沒錯，比起其他一堆花招，練習一萬次的普通劈砍才是最強的。」

或許就連中招的賽特羅都不知道，狄離特計畫C的全盤樣貌。

計畫C的最終目標很簡單，就是以偽‧亂魔為鬼牌，對門外大開的賽特羅來一記札札實實的劈砍。

但要達成這個目標，必須要先滿足一個非常重要條件。

那就是，賽特羅必須用魔法來擋下這一擊。

不可以閃避，因為狄離特的劍技根本沒有追擊的可能。

不可以用魔劍格檔，+5鋼劍根本過不了那樣的強度。

甚至不可以用手臂防禦，因為那樣根本無法給劍聖中階的賽特羅多少傷害。

這聽起來極為嚴苛的條件，卻從戰鬥開始狄離特就不停地挑戰著。

從一開始，狄離特就用話術試圖讓賽特羅主動進攻，並成功引導出了三次機會，這包含從一開場想要對藥劑效果的試探，以及發覺三十分鐘與劍聖中階之間異常之處後的再次試探，還有之後四階火龍的詠唱騙局。

這三次機會中，狄離特把握了兩次。

第一次，他在看到賽特羅完美水盾的瞬間就決定使用計畫B賭賭看，而對勇者實力的錯估卻讓他看好的計劃B徒勞無功。

第二次，則是由計畫B揭露魔法陣存在後，所帶來的布局。

喝藥水與抹劍的動作，全是為了轉移對方的視線。

狄離特在劍上倒的液體實際上只是某種常見食沙魔物的消化液，倒在劍上的一切都只是為了掩人耳目而已，真正的殺招其實是那些多餘出來落在地上的液體，讓其在談話之間做成了一個簡易的流沙陷阱。

當他注意到賽特羅沒有猶豫地衝過來的那刻，他就知道流沙陷阱並沒有被對方發現，計畫C的雛形就在眼前，剩下的就是讓賽特羅自己踩進陷阱之中。

狄離特一直保持著重心分散的姿態，當他退開的時候腳下的升階魔法陣也依舊保持著完好的形狀，任何冒險者都知道與魔法師對決時破壞魔法陣有多麼重要，但如今，這良好的習慣卻反過來被人無恥地利用。

賽特羅落入陷阱的瞬間，狄離特更是一眨眼都沒放過賽特羅的一舉一動。

在他腦海中，對他而言最佳的結果就是賽特羅持劍不放，一邊陷入流沙中一邊與他纏鬥……那樣他特意準備練習的【下陷】可能真的能輕鬆地結束掉這場比賽……或許吧，誰知道勇者有什麼藏招。

可惜的是，賽特羅的戰鬥智商依舊沒讓人失望，他選擇了幾乎是最佳解的方式來應對。諷刺的是，也因為是最佳解，狄離特在看到他插劍的那刻就做好了所有的準備。

首先，是從開打就隱藏到現在，饑智渴愛系引以為傲的詠唱速度。無論是前面的魔法飛彈，或者是炎龍的詠唱，狄離特都特意將詠唱速度放慢許多，反正那兩者一個需要等待距離，一個甚至根本是假的。

再來……就是偽‧亂魔的真相。

升上二階之後，狄離特其他所有的魔法都只大概學了個皮毛，將所有的心力投入到了【遲緩】與【迅捷】的詠唱練習之中，如此的特化訓練之下，到了最後，就跟一階時的點燃一樣，狄離特現在夢遊都放得出【遲緩】。

然而，只是個普通人的狄離特所施放的遲緩，其效果對賽特羅這種劍聖怪物根本不夠看，頂多讓他行動稍微有些阻力而已。

沒錯，賽特羅在那瞬間也是這樣想的。

也因此他才沒有解除水盾的詠唱。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

這【遲緩】的效果小到他自己都感受不到。

當他喊出「這是？」的那一瞬間，並不是驚訝於狄離特的魔法過於強橫，而是遲緩的效果在他身上完全沒有體現出來……然後，他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的水盾崩解了，要救都來不及。

這就是那被賽庫巴斯評價為噁心的施法風格。

狄離特所施放的……是五次連續、非等差間隔、效用極強、時效極短的多重【遲緩】。

在一般的戰鬥裡這就只是浪費自己的魔力而已。

但在對方詠唱的時候……這無法感受到的節奏變化，卻會讓極為要求控制魔力輸出的詠唱失敗，更別提像是賽特羅這種習慣完美無缺詠唱的施法者。

於是，場景來到了現在。

身為戰鬥天才的賽特羅，也想通了這一切。

「謝謝你。」他看著眼前的對手：「你讓我學到了許多東西。」

「別跟我說你嘗過一次就會這招了阿？」狄離特無奈地說：「我可是練到連脫處的機會都放棄了。」

「哈哈！你的話真是一點都聽不得。」賽特羅笑了出來，即使傷口止血了，沉重的呼吸依舊看得出他並不好受：「反過來利用或許還要段時間，但要反制的話現在就可以了。」

「少陽無情隔諸惡，太陰無心絕萬法。」他詠唱道：「負面絕界！」

一道道像是龜殼般的魔力結界從他的腳底層層拚起，覆蓋著他的全身一路來到了天靈蓋，隨著他的一聲吸氣，整個結界在構成後也消失的無影無蹤。防禦系的負面絕界讓使用者免疫一切二階以下的負面法術。

「嗯……寧願維持這種三階法術也不願意再挑戰我的亂魔一次嗎？明智的選擇，這讓我藉著亂魔的威攝力才能用的計畫D、E全都涼了。」

飽覽群書的狄離特自然知道這是什麼。他一邊思考一邊繼續調整著自己的佔位：「看來對方還留有餘力阿，勇者的魔力這麼可怕的嗎？一連串的無詠唱又中了我一刀又或者說……」

他突然想到爆炸前一刻賽特羅的動作。

他握住了自己的劍柄。

「原來如此，你的劍能儲存魔法對吧。」

此言一出，最驚訝的還是看台上的兩位女子。

「他看破了……」拉迪娜目瞪口呆地說。

「賽特羅……」賽拉只是咬緊了嘴唇：「加油。」

身為事主的賽特羅，卻是一副無所謂的態度。

「呀，都叫做魔劍了你說是吧？」

「難怪你不需要小圓盾導師。」狄離特咕噥著。

「小圓盾？」

「沒事。」狄離特舉起劍傲慢地指向賽特羅：「你還有力氣打嗎？」

「當然還有，但我再也不會近身了，你無須挑釁我。」賽特羅笑道：「你沒有主動攻擊的手段對吧？」

狄離特沒有說話。

只是額頭上的汗冒得有點多。

「說甚麼呢，我可是魔法師呢。」他努力做著最後的反抗。

「不是圖書館員嗎？」賽特羅大笑道：「雖說也只是我的直覺，但跟你這位魔法師戰鬥，近身好像似乎比較危險啊。」

「怎、麼、可、能，再試試嘛。」狄離特無奈地說。

「彼此都是魔法師，就來場像樣的法術互轟吧！」

賽特羅燦爛地笑著，單手指天。

「萬火始得炎招來，千焱終見燚滿天。」

點燃。

無數的點燃。

瘋狂的點燃。

攻擊性最強，名為火的魔力流，逐漸在賽特羅的頭上形成一顆好幾公尺半徑大的巨型圓球。燃燒的火焰不受控地一直往外暴衝，卻又被賽特羅的魔力拉了回去，其滾燙的熱度就能在幾十公尺之外的阿強眾人都能感受到。

三階法術，【火球】。

這就是大魔法師的真正實力。

彈指之間，千軍破滅。

「你要投降嗎？」賽特羅是認真的，火球的威力可能會讓這場對決出人命。

「呀，老實說還挺想的，那威力看起來有夠怪嚇人的。」狄離特臉頰抽動著，卻說道：「不過，我也好想看看究竟哪邊會贏呢。」

「魔道何須問心法，飛神始於指間彈。」 

一團紫色的能量球在他的指尖成形，但比起火球遠遠不及。

「增幅。」

所以當狄離特腳下的魔法陣亮起時，賽特羅那是一點都不驚訝。

紫色的能量球暴漲了起來，終於勉強追上了火球的大小。

「嗯……你還是投降吧。」賽特羅說道：「看起來大小一樣，但三階法術的威力可不只是看上去這樣。」

「阿……我知道的。」狄離特痛苦地說道，就連維持這模樣的魔法飛彈對他來說都是種折磨：「但好不容易等到你自主失去了閃躲能力，我的師父可不會讓我就這麼放棄。」

當狄離特說出這句話，在場邊所有人都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賽特羅就已經直覺地將所有魔力往火球灌下去了。

「你這個瘋子……」

「增幅。」

今天這場對決，或許大部分人直到最後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但有一點所有人是可以確定的。那就是當遍及整個競技場，巨大的增幅魔法陣閃耀的那刻，競技場也美的驚人。

以及，魔法飛彈的大小原來可以達到那種地步。

「你怎麼可能還有這麼多魔力？」

這是賽特羅放出火球瞬間時脫口而出的疑問。

而精疲力盡、連嘴巴都無法動彈的狄離特只能在腦海裡回答他。

【強韌】藥水的外觀顏色……是我畫上去的。

那瓶其實是挺稀有的魔力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