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沉重的敲門聲響起，喚醒了沉睡的尹顓劼，白髮男孩這才揉著迷濛的眼睛，從床上坐了起來。

少年推開房門，身體靠著門框，雙手抱胸盯著睡意未減的尹顓劼。

「起床了！」

「以後到點自己起來，我可沒閒到每天來叫你。」

「啊，是！對不起！」

尹顓劼這才從床上蹦起，慌慌張張地往少年的方向跑去。

「急什麼？去把被單折好，枕頭放好。」

尹顓劼這才又急忙地爬到床上，張開雙臂試圖攤平被單後折好，不過怎麼都沒辦法如自己所願，看起來相當笨手笨腳。

「唉……你是連半點生活技能都沒有嗎？」

在一旁看不下去的少年走進房間，抓起被單的四個角，輕輕一甩就折成方形，前後花不到五秒鐘。

「學會了嗎？」

「咦？」

「我問你學會了嗎？」

「應該……會了……。」

從這反應就知道，尹顓劼八成是沒學會，不過少年看破不說破，反正明天給尹顓劼自己折騰去。

「那明天你自己來。」

「是。」

「走了，下樓吃早餐。」

尹顓劼唯唯諾諾地跟在少年後面，才走下樓就聞到食物的香味。

少年隨意地在餐桌前坐下，不過瞥向仍然站在一旁的男孩，不耐煩地說了一句。

「愣著幹嘛？坐啊！」

「啊，是。」

尹顓劼入座之後，看著廚房那頭漂浮在空中的平底鍋，華麗地翻鍋給荷包蛋翻面，出鍋的煎蛋跟培根盛入盤子，灑上些許胡椒鹽跟西洋芹。

緊接著在鍋中剩餘的油中放入少許檸檬葉、薄荷以及檸檬汁，以大火簡單翻拌幾下，做成醬汁點在盤子邊緣，一股清新的香味撲鼻而來，直接將殘留的睡意全部驅散。

「刀叉用得慣嗎？還是要用筷子？」

「刀叉就可以。」

兩個盤子自廚房飄過來，輕輕落在桌上，同時兩副刀叉也各自落在盤子邊。

「喝紅茶還是喝湯？」

「都可以。」

尹顓劼才剛回答，廚房的鍋子跟刀具又開始動起來，流暢的備料動作就像是藝術一樣，更是壓過了器具飄浮移動的震撼感。

反觀少年，手上仍拿著手機，單腳還跨在椅子上，完全沒有坐相，一副網癮少年的模樣。

菜刀噠噠噠地切好食材，平底鍋翻炒奶油跟麵粉，傳來陣陣濃郁奶香，再丟入切好的蘑菇片，倒入適量的水跟鮮奶，以木勺持續攪拌，期間再放入剁成丁的馬鈴薯，放入少許鹽跟胡椒，不出五分鐘就煮好了奶油濃湯。

「吃啊，不然菜都要涼了。」

就在尹顓劼分神之際，少年不知道何時把培根和煎蛋分割成一口大小，左手握著手機，另一手抓起叉子把食物送進嘴裡。

尹顓劼提起刀叉切著盤子中的食物，此時一碗熱騰騰的白湯也送了上來，跟在後頭的湯匙也落在桌上。

餐刀劃開蛋黃，濃稠的蛋液流淌開來，將厚培根蘸上橘黃的蛋汁送入嘴裡，濃郁的清甜立刻佈滿整個舌頭，咀嚼之後爆出培根鹹香的肉汁，更是一次味覺的衝擊。

好似沒有吃過這麼美味的食物的樣子，尹顓劼馬上又吃了一口，接著再一口，不過到第四塊培根的時候，舌頭已經被滿滿的鹹味佔據，再好吃的食物也逃不過味覺疲勞帶來的失望。

此時尹顓劼看向盤子邊緣的墨綠色醬汁，稍微沾上一點，再把食物送進嘴裡。

薄荷的香氣如同炸彈一樣在口中爆裂，緊跟其後的是檸檬的清香與恰到好處的酸味，直接把膩口的鹹味一掃而空，最後的餘韻是橄欖油特殊的氣味，繼續刺激著食慾。

只是眨眼之間，盤中的早餐就被吃完，連帶著濃湯也被喝的一乾二淨。

「有吃飽嗎？」

「嗯。」

「沒飽不用客氣哦，家裡還有麵包。」

「不用了。」

少年手中端著紅茶，另一手的手機還是沒有放下。

「要喝嗎？」

「不用。」

方才的餐盤跟鍋碗，全都飛到廚房的水槽裡，被海綿抹上泡沫，再被水龍頭嘩啦啦地沖乾淨，最後一件一件自動飛往廚具架上整齊排列。

少年嚐了一口紅茶，這才把茶杯跟手機都放下。

「再問你一次，你下定決心要成為死神了吧？」

「嗯！」

隨著少年的聲音停下，收納櫃的抽屜自動打開，飛出一支鉛筆、橡皮擦還有幾張白紙，相隔幾分鐘後，三本裝訂精緻的書自二樓飛下樓梯，落在少年面前。

「那麼從今天開始我就教你基本的 靈術《Spiritology》。」

「我的書很珍貴，想做筆記就寫在白紙上。」

「忘記問，你識字吧？」

尹顓劼點頭回應，拿起紙筆準備要寫字，看起來幹勁十足。

「那就好，至少不用從讀寫教起。」

少年輕輕放下手中的手機，眼神突然跟尹顓劼對上，讓尹顓劼不由得抖了一下。

「在開書之前，我想讓你思考一下什麼是 靈《Spirit》？」

「靈這個詞在古代是指『意識』，也就是人類的思考與精神，但真的是如此嗎？」

「既然靈是人的意識，那為什麼人死後卻會留下靈？難道死人也能思考？」

「很顯然讓死人思考是不可能的事。」

雖然講課內容沒頭沒尾，讓人摸不著頭緒，不過少年的言語似乎有著某種魔力，只要專注去聽，就會被那些內容給深深吸引，短短幾句就讓尹顓劼進入狀態。

「於是乎又有人認為生命可以分為『軀體』跟『意識』兩個部分，當軀體死去後，意識就會離開軀體，繼續維持著生命，直到意識停止思考消散為止。」

「軀體擁有保存意識的的功能，更直白的說法就是，為了讓軀體不要死去，意識必須不斷思考才能達成。」

「軀體輔助意識不間斷的思考，意識透過思考維持軀體的運作，兩者是相輔相成的共生關係。」

「但事實又真的是如此嗎……？」

少年簡單的停頓幾秒，就好像是要給學生一點時間整理思緒一樣。

「如果軀體跟意識是共生關係，那麼軀體死去後，意識也不可能留存。」

「那麼我們看到的靈該怎麼解釋，那些難道不是意識？」

「既然靈不是意識，那這一整套理論的根本就被推翻了。」

「可是如果靈是意識，那麼意識離開軀體為什麼能夠保存下來？」

「這個問題至今困擾著不少人，然而經過驗證後我們能確定幾件事。」

「思考確實能增加靈的強度，所以說靈的本質就是思考也不能直接否定。」

「但是單憑這點，我們依然無法定義什麼是生命？什麼是靈？」

「所以『靈的本質到底是什麼？』這個問題希望你能好好思考，這個問題是靈學的基礎，更是靈學的根本。」

這些高深的問題，少年並沒有要尹顓劼馬上回答，這一切都只是起個頭罷了，就如同學習乘法前需要背乘法表，學習靈術前也需要知道什麼是靈。

馬上理解？那完全沒有必要。

認真要說就是打個基礎，就跟背誦詩詞一樣，不求理解意思，而是現在腦中留下印象，直到日後講課或程度跟上時，就能完全明悟。

就在短暫的歇息之後，黑色的精裝書本飄到尹顓劼面前，自動翻開的書頁把淡淡的氣味搧到鼻子，那是羊皮紙特有的味道。

「這本是靈術的教科書，有點年代的東西，相當脆弱，別用手碰，一律只能用靈術翻閱。」

「在你能熟練掌握靈術之前只能找我幫你翻，聽懂了嗎？」

「嗯。」

「現在請仔細盯著書上的文字看。」

書本上的字跡是一種完全沒見過的語言，字體甚至半點都看不明白，就在尹顓劼思考自己要不要說看不懂的時候，字體突然轉變成自己習慣的語言，清楚明確的意思浮現在腦中，就好像有人操作著大腦理解書上的內容一樣。

「這本書使用『靈篆』書寫，能透過靈的精神力傳達概念。」

「換句話說，能夠無視語言障礙傳達訊息，精通靈篆的人甚至不用出聲寫字就能與別人溝通。」

「現在請你唸出在書上看到的內容，盡力去讀。」

『精神領域《Spiritual Space》是靈術的基礎，只有可以進入精神領域的人才能使用靈術，然而進入精神領域卻相當需要天份，有的人耗費一輩子都無法學會，有的人卻在出生之後就擁有這種技術，所以靈術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學習跟使用。這個章節會逐步介紹所有與精神領域相關的內容，分別為如何進入精神領域？什麼是精神領域？精神領域如何操作？精神領域常見的操作方式。

1.1.1 如何進入精神領域

精神領域就跟它的名稱一樣，就是精神的一種表現，也就是只要學會感受自己的精神就能踏入。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困難，想要感覺到精神的存在，必須做到「自我、忘我、看我」三件事情。

自我就是意識到自己的存在，確認自己確定是存在這個世界上的物體；忘我就是要忘記自己存在這個世界上；看我就是要從其他角度看到自己的存在。訣竅在於觀察，觀察整個整體，不可以被視線限制自己的視野，好好的學習看……。』

隨著讀出書上的內容，尹顓劼從輕鬆地朗讀，逐漸感受到一絲睡意，緊接著是兩眼昏花，再來全身冷汗狂冒，身體開始失去控制，就好像靈魂要被抽出來一樣。

忽然間，少年把書本蓋上，尹顓劼才回過神來，斗大的汗珠滴落在白紙上，劇烈的頭痛襲來，就好像有人拿著棍子要把腦袋攪得開花一樣。

「閉上眼睛，調整呼吸。」

「深呼吸……吐氣……深呼吸……吐氣……。」

「重複到感覺舒服了再停下來。」

「同時，用耳朵邊聽我的講解。」

「閱讀靈篆會消耗大量的精神力，換句話說想要讀完整本書就必須擁有強大的精神力。」

「雖然口頭教學也可以，不過看這本教科書本身也是磨練。」

尹顓劼感覺好了不少，這才睜開眼睛，結果就看到自己面前放了一杯茶。

「喝點熱茶會好受點。」

也不管尹顓劼有沒有喝茶，少年自顧自地繼續解說。

「就如同你在書上看到的，精神領域必須經歷過『自我、忘我、看我』三個階段，只要不是個蠢蛋都知道，『自我』跟『忘我』是完全衝突的現象，怎麼意識到自己卻又忘記自己請你好好思考。」

「你也知道了，精神領域是靈學的基礎，進不了精神領域就不可能學會靈學。」

「給你七天，學會精神領域。」

「學不會就滾蛋，我會把你送去教會。」

靈學其實相當艱澀難懂，從方才尹顓劼讀到的內容就能知道一二，有人終其一生都沒有希望掌握靈學，少年七天的時限說實話確實過分，並非沒人在七天內達成靈學入門的基礎，而是尹顓劼還小，目測也撐死也不過八九歲，要一個這樣幼小的孩子學會高深的近代物理，那叫強人所難。

其實少年對這個課題也不抱期待，本就想著把尹顓劼送去教會『深造』，在教會生活幾天會更容易體悟精神領域的存在，現在就是找個藉口丟過去罷了，順便給尹顓劼一點壓力，沒有期限的作業，對比在截止日期前的作業，哪個更讓人拚命不用說也知道。

「接下來六天，你每天都有一次機會看這本書，給我聽清楚一天只有一次，不會多，少了也不補，請你好好把握機會。」

「給你五分鐘，把想做筆記的內容寫下來。」

一天一次，這是為了避免尹顓劼靈魂受創，看書是種鍛鍊，但也不能鍛鍊過頭，就好比運動過度會橫紋肌溶解，靈魂的衝擊過頭也會招來惡果。

「靈魂的本能是思考，靈學的基礎是想像。」

「不要讓自己放棄思考，只有思考才能得到真理。」

「關於精神領域的問題，解釋再多都比不上親自嘗試一次來得有效。」

「我能給你的建議就是『別被視野給侷限，要觀察世界的整體』。」

「用小孩能理解的話來說的話……認真去看你幻想的那個世界。」

「多說無益，靈學的講解就到此為止。」

時間一到，第二本跟第三本書飄到尹顓劼眼前，定睛一看，一本是習字本，另一本是世界歷史。

「習字本是作業，今天作業寫三頁。」

看到習字本的當下尹顓劼愣住了。

自己不是才剛說過識字嗎？怎麼還寫這種東西？更何況剛才的靈學書自己完全看得懂，至少字都認得會唸，這樣還要寫字？

尹顓劼看到習字本的作業量就兩眼一昏，跟世界上眾多小孩一樣，完全不想寫作業，看到整整三頁的份量，不到幾秒就算出自己要寫兩百四十個字，看到這字數心就涼一半。

「至於世界歷史是教科書，等等上課的內容明天考，沒考過我們加課兼補考。」

少年坐在椅子上，用不疾不徐的聲調講解著書上的歷史，甚至從頭到尾都維持著相同的姿勢，悠閒地品茶潤喉，連看都沒看書一眼，就把書本的內容默背出來……。

「課本第八頁，第二行，第四個字開始。」

『美索不達米亞挖掘出楔型文字，確定進入歷史時代，其中又以蘇美文化最廣為人知……。』

少年一面講課，手指輕點桌面，桌上立即有黑煙匯聚，最終變成一塊泥板，板子上還刻有不少幾何圖形構成的文字。

接著隨手再點，泥板被黑霧遮蔽，然後又變為一只古老的陶罐，陶罐上有著人像圖騰。

『從陶罐上的圖騰可以合理推測，蘇美文化是……。』

兩個小時過去，尹顓劼已經像個死人一樣攤在桌上。

少年的課算不上有什麼太大的問題，內容引人入勝，完全不會分心，甚至能立刻理解前因後果，認真要說就是資訊量太大，短短兩小時就講完一個時代的所有內容，換成自己讀絕對會耗費八小時以上。

「好了，下課。」

「這兩本書就放你那邊，明天檢查作業跟考試。」

「剩下的時間你自由行動，但是不能離開房子。」

少年對著方才的『教具』撫過，教具立刻化為一套筆墨。

鋼筆的筆尖沾取一點墨水，提筆在紙上振筆疾書，寫下類似「靈篆」的字體，文字結構的複雜程度甚至超越靈學課本，字跡如同深奧的魔法符文，雖然不能直接看懂，但是卻能明白的體會到一種不可言喻的美感。

尹顓劼覺得好受點才爬起來，看著少年正在寫字，不由得無心瞥一眼，立刻頭痛欲裂，腦袋簡直要炸開了一樣。

「偷看別人的信可不是什麼好習慣。」

少年看都沒看尹顓劼一眼，就好像根本不在乎一樣，繼續沾墨寫信。

寫完之後，少年的手指輕點信紙，紙張立刻自己折疊成一隻靈動的小鳥，紙鳥用嘴啄了桌面幾下，歪著頭看著少年。

「去匠人街32號，給帕特里克。」

接到命令的鳥兒拍了拍翅膀，振翅飛出窗外，消失在視線的彼端。

少年瞥了眼趴在桌上，抱頭試圖舒緩疼痛的尹顓劼。

「我這不是才剛教你怎麼舒緩精神損傷嗎？」

「看來你可以等七天後包袱收一收，準備去教會養老了。」

「別忘記作業要寫，這七天我姑且還是會督促你。」

少年隨手讓書本浮起，就帶著飄浮的靈術教材上樓了。

捧著劇痛的腦殼，尹顓劼的意識越來越模糊，最後因為強烈的疲倦感陷入深眠……。

§

「媽媽你看，這些是我摺的星星。」

嬌小的尹顓劼把一整罐的摺紙星交給躺在病床上的媽媽，媽媽接過手小心翼翼地捧在懷裡。

「我摺的時候有許願，希望媽媽的身體可以好起來。」

「原來是這樣，有了這個媽媽一定會好起來。」

尹顓劼的髮絲被媽媽撥開，用手當梳子整理了一下。

「小劼長這麼大了啊……。」

「嗯，之前量身高，我長高了兩公分。」

「是呢，媽媽都快搆不著了。」

「你的手怎麼了？」

似乎是因為被媽媽發現滿手的OK繃，尹顓劼把手藏在身後，頭也慢慢低了下去，看起來就像做錯事的孩子。

「……。」

「小劼，告訴媽媽，你怎麼受傷了？是不是有人欺負你？」

「不是，沒有人欺負我，是我在摺紙的時候割傷的。」

「沒事吧？痛不痛？」

「不痛的。」

聽到解釋媽媽也鬆口氣，表情和緩不少，帶著和藹的微笑望著尹顓劼。

跟媽媽相處的時間，可以說是尹顓劼最快樂的時光。

「媽媽，時間到了，我必須回去了。」

「嗯，路上小心。」

「媽媽，下個月見。」

「不用下個月見，小劼回去就可以打視訊電話。」

「嗯，我會的。」

尹顓劼離開病房前還回頭望了一眼，若是能一直待在母親身邊就好，不過尹顓劼很清楚自己的處境，所有思念都只能留到下個月。

走出病房後，尹顓劼的神情立刻黯淡下來，任何人都能看出那分落寞。

「走了，回別墅。」

隨著尹顓劼的命令，站在門外的幾位護衛立刻有所動作，移動的陣型將矮小的白髮男孩保護得很好，任誰看了都明白護衛保護的是相當重要的人物。

「嗷！嗷！嗷！」

才走出醫院，耳邊就傳來有點奶音的叫聲，在一旁出現一隻有些邋遢的幼犬，正對著尹顓劼狂吠，看著似乎是流浪犬。

尹顓劼看著那隻小狗陷入沉默……。

「你也被拋棄了嗎？」

尹顓劼的聲音很小，不仔細聽根本不會察覺，不過就算身邊的保鑣聽到了，大概也不會有什麼反應。

「把牠送去收容中心吧。」

尹顓劼留下這句話就坐上車了，身邊的保鑣則有一位前去抱起小狗，單獨行動。

坐在後座的尹顓劼一言不發，不過能看出來心情不太好，車內被寂靜給淹滿，簡直令人窒息。

「嗷！嗷！」

忽然傳來熟悉的叫聲，尹顓劼往一旁看去，方才的幼犬就在待在自己隔壁座位上。

尹顓劼立刻嚇得將自己貼在車門上，想要盡可能遠離幼犬。

「停車！司機停車！」

尹顓劼的叫喊並沒有讓車子減速，反倒繼續行駛在道路上。

幼犬歪著頭，接著又蹦蹦跳跳地，動作看起來相當可愛，不過尹顓劼完全顧不上那些。

「停車啊！趕快停車！」

眼看無知的小狗越來越靠近自己，尹顓劼慌亂之下身體撞到駕駛座的椅背，司機的身軀也隨之向前倒下撞在方向盤上。

「叭——！」

悠長的喇叭聲讓尹顓劼一愣，緊接著腦袋迅速思考了前因後果，最後背脊發涼，整個人冷汗狂冒。

「死了……？」

忽然手上傳來毛茸茸的觸感，尹顓劼嚇得立刻縮手，不過還是慢了一步，那隻活蹦亂跳的幼犬已經動也不動了。

「死了，都死了……。」

尹顓劼身體一軟，整個人癱坐在車上，全身不自覺地顫抖，一滴淚珠滑過臉頰，那抹淚痕是尹顓劼唯一能感受到的溫度。

「我……殺人了……。」

還等不及尹顓劼整理思緒，耳邊就傳來陣陣呢喃，然後逐漸變大，變得可以清晰聽到內容。

「你這個怪物。」

「怪物！」

「殺人犯！」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想殺人。」

尹顓劼慌張地摀住耳朵，聲音卻還在持續加大，已經到了無法單靠兩手遮蔽的程度，甚至有兩條血痕自尹顓劼掌耳間的縫隙流出。

「尹家為什麼出了你這個怪物？」

「是你害死了我的女兒！」

「你不配姓尹，滾出去！」

猛然驚醒，尹顓劼睜開眼睛，整個人抖了一下，冷汗浸濕了衣衫，就好像剛才的夢境是現實一樣。

這才發現自己已經躺在床上，四周天色已黑，似乎睡了許久。

窗外涼爽的夜風徐徐吹來，皎潔的月光灑在窗台上，看起來就像是點綴了一層糖霜。

抬頭望向月亮，尹顓劼陷入了一陣思念之情。

「媽媽……。」

尹顓劼想要獲得自由，那是因為想要回到媽媽身邊，只不過那樣真的好嗎？

尹顓劼不知道答案。

其實尹顓劼早就隱約察覺，只是不願意去想罷了。

自己碰到任何「活物」都會剝奪生命，媽媽是唯一一個能跟自己短時間接觸的人，今日或許還能加上那個黑髮少年。

不過自己觸碰媽媽真的沒問題嗎？

媽媽治不好的病，會不會就是自己造成的？

媽媽的病，是不是跟自己接觸就會加劇？

只不過尹顓劼完全不願意去想，甚至這些念頭剛出現就直接掐掉。

沒錯，那就是在逃避，因為一旦正視這個問題，自己就不能跟媽媽撒嬌，自己就會失去那唯一的溫暖跟幸福。

尹顓劼在逃離家族前，心裡其實已經有了答案，所以才會前往拍賣會，更才會來到這裡。

現在的尹顓劼，很矛盾，也很迷惘。

「媽媽，我該怎麼做……。」

尹顓劼不願放手，更是不想放手，甚至想要死死抓住媽媽的手，還想在媽媽懷裡撒嬌，還想讓媽媽碰碰自己的鼻尖，還想聽見媽媽溫柔的聲音，還想，還有很多還想。

是啊！尹顓劼早就知道了，自己離開母親才是對的。

所以才會找到拍賣會，所以才會被帶到這裡。

自由，或許也不是那麼重要。

尹顓劼想要的很簡單，真的很簡單！

今夜，注定是失眠的夜晚。

§

想不到吧，今天更新了！(*ﾟ∀ﾟ)

這次的第二話是備稿加筆，然後字數又很建國論了。

至於我會上搞笑tag，那是因為我希望後續的劇情可以輕快一點，基本上各位應該會逐漸認識到這個故事有一個大天兵，還有一群神經病，可以說是混亂之中能得到很多快樂。

不過死神就是會牽扯到生死議題，死亡讓很多人忌諱，但死亡也可以有很多種型態，能不甘、不捨、平淡、孤獨甚至喜悅，這些才是我的故事想表達的東西，我不避諱，所以希望各位讀者也能繼續支持這個作品。

喔，備稿還有11話，應該都會加筆啦！（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