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辛苦了，各位，在明天的工作之前，还请好好休息吧。」

「「「「好——」」」」

二楼的出口处，我、山下、星宫，井上以及泽川，忙碌了数个小时后，我们终于将场景的基础布置结束。山下揩了揩脸上的汗水，招呼着我们结束今天的进度。

「呀，不妙啊小渡，今天也还没有去活动室，我得先撤了！」

「泽川你啊，还是尽量把自己的社团顾好吧，不然老是这样麻烦你总会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没问题的啦，无论什么时候，需要帮忙的话我都很乐意效劳的。」

「好吧好吧……不用总操心我这边，你先去吧。」

「那，再见！」

「拜拜~多也。」

身边的井上朝泽川挥挥手，相视一笑，与我一起目送着他在楼梯口消失。

真是一派和平呢，除了某个不稳定因子……

「吾之眷属啊！作战的终章临近，汝与汝等使徒的奉献已经获得了星之閖魔院的认可！雪白的羽翼啊……如何？只要在契约上镌下烙印，汝等从今起便是永夜的爪牙！」

「可以哦，呵呵呵……小煌焰的确很可爱呢。」

井上还是一如既往地，一颦一笑间散发着母性的光辉，甚至伸出手试图抚摸星宫的脑袋，不禁让我想起此时应该还在社办内的那个小麦肤色的学姐，换做是她的话，就算是同一个动作，画风恐怕就是另一种方向了。

那种情况大概率真的发生过。井上的动作瞬间唤起了星宫的警惕，她压着碎步迅速后撤，并将手臂架在身前做出战斗姿态。

「永夜的契约可是要以灵魂为筹码的交易，汝竟毫无退畏，甚至还有胆向吾等永夜之主伸出魔爪……吾之眷属！这个女人有九成九的概率是『机关』隐藏多年的底牌，现在正是摧毁机关阴谋的……好痛！」

当名为中二病的火焰即将燃尽这个走廊时，山下一脸无奈地走近完全没注意到他的星宫身后，旋即便是一记手刀，一击便将那股火焰熄灭。

「煌焰呐，井上会计才和你第一次见面吧？不要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啦。」

「……勇者！说过不能搞偷袭的吧！说到底，不是她先擅自摸人家的头嘛？！简直像当时的莉丽一样……」

「反应不要那么激动啦，井上和五臓学姐不一样，她真的只是觉得你可爱，放心吧。」

「唔……」

她捂住遭遇手刀的后脑，一幅委屈的模样，明明是来制止她的山下，现在却反倒在一边好说歹说地哄着。

咦？他们的气氛貌似不太简单啊。「人家」又是什么，那个会用「吾」将每个「我」字替换的家伙居然会对山下用那种自称吗？

有趣……姑且加入备忘录里吧。

「溯边，学生会那边还有要求祭奠准备期间社长的每日进度报告，但前两天的份煌焰都还没提交。今天的筹备差不多也结束了，所以先借用她一下，没关系吧？」

「啊，我倒是不介意，况且星宫在这其实会让事情变得更多哦。」

「你在胡说什么啊吾之眷属！吾明明一直在帮忙好不好？」

「我没说你在偷懒，但是有没有给我们增添准备工作之外的麻烦就不好说了。」

「那是为了混淆『机关』的视听……别拉我衣服啊勇者！」

「动作再不快些会长要生气了呢。明天见，溯边。」

「额，麻烦你了。」

山下就像幼稚园保育员半拉半哄地，将鼓着气闹别扭的星宫掳走，一些平时绝对不会从那个家伙嘴里冒出的声音此刻回荡在走廊中。

我还以为那家伙油盐不进呢，原来也有像正常女孩的一面嘛。

「小渡，小渡！」

正沉浸在姨母笑中有些失神时，一侧肩膀忽然被戳了戳，向那边转过头时，我才想起井上原来还在这里。

「啊，井上，你不是说还要去学生会室吗？」

「是哦是哦，而且这两天绫酱的心情一直都不错，一起工作也更有干劲了。」

「是吗，发生了什么吗？」

「哼哼……」

她将目光压低，一根食指压在嘴唇上，像是酝酿着什么秘密般，一脸有趣地盯向我。

「应该没有什么哦，除了前天和小渡见面了以外？」

「那个啊……」

回想起当时的情景，以及大概是被我气得够呛的雪野。啊啊，昨天也是，我果然不擅长和异性相处啊，总是把气氛搞僵。

「……我觉得和那个没关系，甚至当时我还把她惹毛了啊。」

「哦哦！原来如此呢。」

她认真地点点头，嘴上说着「原来如此」，可脸上却写着类似「原来并非如此」的东西，这是什么意思？

「那么，还请小渡继续加油！井上明天还会来帮忙的哦。」

「要走了吗？那好吧，再见。」

「拜拜~~」

井上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只是嫣然一笑，道别后便踏着轻佻的步子从楼梯上走下。

收工了啊……不过这会回家还有些早，外面也好热，先去社办吹会空调吧。

我迈上三楼，向走廊尽头走去。

话说，今天九十九没有来学校参加活动，和星宫请假时的原因是身体不舒服，大概是感冒了吧。

昨晚她下车之后没多久，似乎是下午的阵雨意犹未尽，天气突然又变得淅沥了起来。会和我因为雨被一起困在图书室里的她，肯定也没有带伞，当时在车上听见雨声时我就不由得担心。很不幸，我的担心成真了。

虽然说是不可控因素，但我多少也有点过意不去，希望她没什么大碍吧。

「新人君~这边这边！」

正思索时，忽然出现的呼唤声像带着钩子，精准地穿透弥漫于走廊中的燥热，缠住了我的脚步。我循声望去，社办门口探出半个身子，正用力朝我招手的，正是寺谣学姐。

阳光恰好从走廊尽头的窗户斜射进来，给她那头微卷的浅黄色长发镀上了一层流动的暖金。她脸上带着种让我心头警铃大作的笑容——嘴角翘得恰到好处，像只刚偷到了新鲜小鱼干的猫，眼角弯弯的，里面跳跃着毫不掩饰的狡黠光芒。

「啊，寺谣学姐。我刚好也要回社办，有什么事吗？」

「欸~~~不是说好了要叫姐姐的嘛？新人君这么疏远，姐姐我好伤心呢。」

「我可不记得什么时候说好了啊……」

「啊呀呀，被发现了呢~~不过，比起这个……」

她不由分说地拉住我的手腕，力道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牵引。她的手指温温的，贴在我的皮肤上。

「喂喂！有什么事情先说啊！」

「不要这么害羞嘛~外面热，和姐姐进来聊吧。」

我被半拖半拽地拉进活动室，门在身后『咔哒』一声关上了，隔绝了走廊的炎热，空调的冷气扑面而来。社办中里弥漫着鬼屋道具用的颜料、纸张和……某种淡淡的、甜腻的花果香水味，是她身上的味道。

「那个那个~~我们的鬼屋不是有外聘学生扮演NPC嘛？」

「话是这么说没错，那所以呢？」

「呐，新人君~这里！」

寺谣学姐把我按在唯一一张看起来还算干净的椅子上——像是用来写生的那种高脚凳。她自己则轻巧地旋身，拖过一个看起来相当沉重的多层化妆箱，咚的一声放在旁边的小圆桌上，动作流畅得像排练过许多次。

「按照我们的主题，给NPC化妆是必须的吧？但是姐姐我之前没怎么试过化那种妆诶……新人君，你说要怎么办呢？」

我心头那点不妙的预感瞬间膨胀了十倍。

「所以呀！」

她猛地俯下身，双手撑在我的膝盖上，那张精致得过分的脸一下子凑得极近。她身上那股甜香更清晰地笼罩过来，长长的睫毛忽闪着，眼底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带着毫不掩饰的戏谑。

「姐姐现在急需一位五官端正的志愿者，让我先练练手！」

「啊哈哈……那可真是伤脑筋，事不宜迟，要不我现在就出去帮学姐寻找人选？」

「呀~回答错误！」

她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我脸上来回扫视，带着一种品鉴艺术品的挑剔和满意：

「志愿者就近在眼前呢~底子意外的不错哦，骨骼感刚刚好，皮肤也还凑合，作为试验品或许会很不错呢。」

我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下意识地想往后缩：

「不…学姐，我觉得这事……」

「别动！」

她突然伸出食指，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轻轻点在我的眉心上，指尖带着一点微凉。

「新人君……昨天上午你说和小仄歌原地解散，是骗人的吧？」

「诶？呃，那个……」

「居然瞒着大家和小仄歌幽会到晚上，真是坏孩子呢。不要狡辩哦？昨天姐姐回家时，可是碰见她了呢。小仄歌全部~全部~都告诉我了，玩得很开心呢~」

她话锋一转，我霎时愣在原地。反应过来后，急忙辩解道：

「那不也是因为你们放鸽子了吗？而且只是顺路去国中时的学校逛逛，哪里叫幽会啦？！」

「那也只是新人君这么说而已呢。你说，要是姐姐把这件事在其他人面前提起，她们肯定会被煽动吧？比如说小炎，她会直接让你去扮演NPC也说不定哦~你也不想变成那样吧，嗯？」

最后一个尾音拖得长长的，微微上扬，带着一种近乎撒娇的胁迫感，眼神却亮得吓人，分明写着「敢跑你就完了哦」。

可恶，明明不是那样，但寺谣学姐要是真的说出去了我的下场只会更惨，为什么九十九会碰到她啊？

「我知道了……」

我并非心里有鬼，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罢了。

「好！多谢光顾~~~」

完了。我看着她迅速打开那个巨大的化妆箱，里面密密麻麻排列的瓶瓶罐罐、各种形状的刷子笔具在灯光下闪着冷光，活像个微型武器库。一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悲凉感油然而生。这哪里是帮忙，分明是落入了陷阱。

她翻找了一番，将工具排在一旁的桌上，同时将发网套在了我的脑袋上，头顶传来刺痒的触感。

「首先呢，要清理一下杂毛，轮廓会更清晰哦。」

寺谣学姐喃喃自语地，拿起一把闪着寒光的修眉刀，另一只手已经捏住了我的下巴，强迫我抬起头，固定住我的脑袋。冰凉的金属刃口贴上我的眉骨外侧时，我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肌肉瞬间绷紧。

「嘶……」刀锋划过皮肤的细微触感带着难以言喻的痒和一丝丝刺痛。

「哎呀，放松啦新人君！」

寺谣学姐的声音带着笑意，吹拂在我的额角，温温热热的。

「这么紧张，我手一抖可就……」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刀锋又往下压了压，

「破相了哦？那说不定会变成我们鬼屋的「特色招牌」了呢。」

我顿时僵得像块石头，大气都不敢喘，只能任由那冰凉的刀锋在我的眉毛边缘游走，刮掉那些她认为碍眼的细小绒毛。每一次贴近皮肤的滑动，都让我头皮发麻。

好不容易熬过了酷刑，寺谣学姐满意地端详了一下我的眉形，指尖在我眉峰上轻轻点了点：

「嗯，基础还行。」

 随即，她拿起一个扁平的粉底盒，用一块湿漉漉的海绵蘸取了大量接近肤色的粉底液。

「来，闭眼~」

「我知道……」

我认命了。

下一秒，冰凉湿润的触感像一层薄薄的泥浆，带着陌生的香气，均匀地拍打在我的脸上。海绵的力道不轻不重，覆盖过额头、鼻梁、脸颊、下巴……动作异常熟练。每一次拍打，都让我感觉自己像在被粉刷的墙壁，属于我的轮廓正在被一层层覆盖、抹平。

「好啦，基础打底完成，肤色均匀多了。」

她轻快地说着，声音里带着一种完成阶段性任务的成就感。

紧接着，一种更凉、更滑腻的膏体被点在了我的眼皮上。是眼影打底膏。她的指腹带着一点温热，力道轻柔地在我眼皮上涂抹、晕染开。那感觉很奇怪，有点痒，又有点被温柔对待的错觉——如果忽略她此刻脸上那越来越明显的、恶作剧得逞般的灿烂笑容的话。

「哦哦，新人君！」

她一边操作，一边用一种咏叹调般的口吻点评，带着浓浓的调侃：

「平时死气沉沉的，总像没睡醒的样子，不过仔细看看，其实眼睛还蛮大的嘛。哦，睫毛也挺长的诶~~」

「别一边点评一边化啦！」

我还没来得及消化这句「赞美」，新的武器已经登场了。一支细长的眼线液笔，笔尖如同淬了墨的针尖，稳稳地悬停在我脆弱的眼皮边缘。我甚至能感觉到笔尖散发出的细微凉气。

「绝对、绝对、不可以动哦！」

寺谣学姐的声音突然压低了，带着一种手术主刀医生般的严肃警告，呼吸几乎喷在我的睫毛上，痒痒的。

「现在可是在悬崖边上走钢丝……万一姐姐我一哆嗦，划出去那么一丢丢……」

她故意拉长了语调，尾音危险地上扬，充满了玩味的恐吓

「新人君那可就真成了独眼龙海盗船长啦！会『嗷呜——』的那种！」

「那又是什么鬼啊？」我不禁吐槽。

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全身的神经都绷紧了，死死地闭着眼，感觉眼球都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发酸。能清晰地感觉到那细如发丝的笔尖，带着令人心悸的稳定，紧贴着我的睫毛根部，从内眼角开始，极其缓慢、极其精准地向外拖曳。

一种微妙的、被异物划过的触感，伴随着一种即将被戳瞎的恐怖想象，让我背脊僵硬，额角甚至渗出了一点冷汗。她哼着不成调的欢快小曲，在我耳边萦绕，与这紧张到极致的气氛形成了荒诞的对比。

「OK~这里也完成了！」

漫长的眼线酷刑终于结束，还没等我松一口气，新的折磨接踵而至。一个带着密密麻麻小刷毛的东西，像只毛毛虫，猝不及防地扫上了我的睫毛根部。

「噫呜！」突如其来的接触让我吓得一缩脖子。

「别躲啦！新人君真是不安分。」

她眼疾手快地按住我的额头，语气带着一丝不耐的嗔怪。

「还要涂睫毛膏，睁眼，向上看天花板！」

我被迫仰起头，努力地向上翻着眼球。那沾满了浓稠膏体的小刷子，毫不留情地从睫毛根部狠狠向上刷去。黏腻的膏体瞬间糊住了我的视线，视野变得模糊、粘连，每一次眨眼都感觉上下睫毛像被胶水粘住了一样，沉重又难受。

我能感觉到膏体蹭到了下眼睑的皮肤，带来一点黏糊糊的不适感。她似乎毫不在意我的不适，动作麻利地刷完一只眼睛，又立刻转向另一只。

「嗯……感觉还差了点什么呢？」

寺谣学姐摸着下巴，像在端详着一件半成品。眼底闪过一道精光。然后，她从那军火库深处，小心翼翼地拈出一个极小、密封的透明小圆盒。里面静静躺着两片薄如蝉翼、泛着奇异水色光泽的弧形薄片——美瞳。

「等等！学姐！这个就不用了吧，要放进眼睛里的东西看着就很可怕啊！」

「新人君有罪在先，抗议无效！」

她笑眯眯地，用小吸盘精准吸起其中一片，那片小小的薄膜在灯光下微微反光。

「精髓懂不懂？眼神才是关键！灯光一打……啧啧，摄魂夺魄！」

她凑近，呼吸拂过我耳侧：

「放心，就一点点改变……新人君会喜欢的~」

冰凉的手指再次捏住我的下巴固定头部，另一只手则直接伸向我的右眼。她的指尖带着薄薄的化妆棉，强行、稳定地撑开我的上眼睑和下眼睑，暴露出脆弱的眼球。

「乖，别眨眼哦，」

她的声音甜得像蜜，动作却带着外科手术般的冷酷。

「也别乱动……万一我手滑，这东西掉进你眼睛深处……或者更糟，指甲刮到你宝贵的角膜……」

她故意停顿，满意地看着我瞬间惨白的脸色：

「那可就真~一辈子『独树一帜』了哦？」

「呜哇啊啊啊！！别贴在我耳朵旁边说话，很痒的啦！」

「呵呵呵~这里是新人君的弱点呢，不过还是留着之后再慢慢玩吧，现在先看这边！」

恐惧扼住了我的喉咙。视野被强制撑开，社办模糊的光线刺入。我能清晰感觉到她指尖的微凉和施加在眼皮上的压力，眼球暴露在空气中的干涩和强烈的不适感让我想疯狂眨眼，却因为她的钳制而动弹不得。

然后，一点冰凉、湿润、带着轻微弹性的异物感，极其清晰地、不容置疑地贴上了我的眼球表面。那感觉怪异至极，像一层不属于自己的薄膜强行覆盖上来，带来瞬间的压迫和微妙的冰凉。她用小工具轻轻按压调整，那层薄片紧密地吸附在虹膜上，瞬间，右眼的视野仿佛蒙上了一层不真实的滤镜，光线和色彩都发生了细微的偏移。

「一只搞定！完美贴合！」

寺谣学姐松开手，语气充满成就感。我右眼条件反射地疯狂眨动，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视野一片模糊水光，那异物的存在感无比鲜明。

「还有一只呢，坚持住哦，新人酱~」

「啊啊……诶，学姐你刚刚叫我什么？」

「别讲话别讲话！这边也来了哦~」

她愉悦地哼着，小吸盘已经吸起了另一片美瞳，带着恶魔般的微笑，再次朝我脆弱的左眼逼近……

当最后一片冰凉也强行覆盖上左眼，并最终吸附稳定后，我双眼都盈满了生理性的泪水，视野一片朦胧扭曲。

「然后是脸颊，已经接近尾声了呢。」

一大团蓬松柔软的刷子蘸取了粉嫩的腮红，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一下、又一下地扫在我的颧骨位置。粉末的气息钻进鼻腔，每一次扫动都让我感觉脸颊发烫。

最后，她的指尖捏住我的下巴，迫使我微微张开嘴。一支带着甜腻水果香气的唇膏，带着一种湿滑粘稠的触感，不容分说地涂抹在我的嘴唇上。她涂得很仔细，反复描摹着唇形，那黏腻的膏体覆盖在唇上的感觉异常清晰，像一层厚厚的糖浆。

寺谣学姐终于满意地退后一步，双手叉腰，像个完成惊世骇俗改造的疯狂科学家。她上下打量着我，漂亮的眼睛里闪烁着近乎狂热的兴奋光芒，嘴角咧开一个极其灿烂也极其恶劣的弧度。

「啊啦啊啦，很不妙呢~新人君，表情不对呢？姐姐教你，稍微把下巴收起来，让眼睛看前面时需要微微朝上……没错没错，就是这样！好棒！」

或许是任由摆布的时间长了，当她指挥我时，我本无意附和，可身体却不由自主地按着她说的做了，这果然很不对劲吧？！

「寺谣学姐，这下总以了吧……」

我试图摩挲自己的侧颊，但并没有如想象般粘稠的触感，只是一层薄薄的细粉吸附在指纹上。我不由地好奇，是哪种鬼怪需要抹腮红啊?不过没有镜子，我无法得知自己究竟被变成了什么。

在脑中妄自猜测之际，我忽视了再度由身后靠近的脚步——动作快如鬼魅，那双刚才还在操作化妆工具的手，此刻正灵巧地将一顶蓬松的、带着微卷弧度的假发套，稳稳地扣在了我的脑袋上，并且迅速地将边缘调整服帖，遮住了我原本的短发。

假发！还是长款的？

那柔顺的、带着微微波浪的亮黑色发丝瀑布般垂落，一部分扫过我的后颈，带来一阵陌生的、痒酥酥的触感。另一部分则滑落在我的脸颊两侧，那光滑冰凉的质感紧贴着被粉底和腮红覆盖的皮肤，形成一种极其怪异的对比。

发丝的重量感和垂坠感是如此陌生，彻底打破了我对自己「顶多是个妆很浓的妖怪」的认知。长头发……这是要和哪种吓人的形象联系起来啊？

「见证奇迹的时刻！姐姐我的杰作！」

寺谣学姐的声音因为兴奋而微微拔高，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雀跃。她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摸出一面镶着花纹边框的方形手镜，猛地怼到了我的眼前。

镜框华丽的雕花边缘粗暴地挤占了视野的四周，仿佛一个冰冷而华丽的囚笼。紧接着，囚笼的中心，那个清晰的倒影，如同最荒诞不经的噩梦具现化，猛地撞入我的视网膜，狠狠攫住了我所有的呼吸和心跳，所有的思考都在此刻凝固了。

……这家伙是谁啊？

皮肤白皙得有些过分，细腻得看不到一丝瑕疵。眉毛被修整得纤细而弯长，带着一种刻意雕琢的秀气。眼线勾勒出清晰而微微上挑的妩媚线条，浓密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张开，在眼睑下投下浓重的阴影。脸颊上两团粉嫩的腮红，像熟透的苹果。最要命的是那双唇，被涂抹得水润饱满，泛着娇嫩的蜜桃色光泽，呈现出一种极其柔和的、属于少女的轮廓。

这张脸……陌生得可怕。五官依稀还有些熟悉，但每一处都被精心改造过，组合在一起，呈现出的却是一个眉眼含羞带怯、脸颊绯红、唇瓣诱人的……美少女？！

「这他妈是什么东西啊啊啊啊！！！————」

轰！！！

一股滚烫的热血猛地冲上头顶，我感觉自己的脸瞬间烧了起来，耳朵里嗡嗡作响。巨大的羞耻感像海啸一样将我淹没，几乎窒息。

「是艳鬼哦？有那种妖怪的啦。」

「重点不在这里啊！！」

我近乎抓狂地抱着镜子，想要确认自己看到的只是幻觉。可不论擦几次眼睛，反射出的都是那副粉面含春的少女模样。

「大成功呐～姐姐还是第一次给男孩子女装呢，没想到能这么完美！」

寺谣学姐还在兴奋地喋喋不休，反复摇晃着我的肩膀，每一次都在我十七年来构筑的自我上撕出一道裂缝。

「呐呐～脸蛋已经这么漂亮了，不如再换上可爱的衣服如何！新人君……不对不对，现在的你怎么看都是个彻头彻尾的女孩子啊，必须换一个与之相配的昵称才行，让姐姐想想……溯边（sakanobe），溯……鱼（sakana）……对了！小鱼酱（sakana chan）！小鱼酱，真可爱！」

「不准叫那种诡异的名字！奇怪的衣服我也绝对不会换！快把妆给我卸了！！」

「可爱的小鱼酱不能大喊大叫的哦～乖，刚刚的约定应该还没有忘记吧？衣服就不强迫你换了，但小鱼酱必须保持这幅样子到我忙完回家之前哦？」

「……！」

可一想到昨天的事如果被她告诉其他人，指不定还会传到昨晚好不容易才骗过去的夜樱耳中。权衡一下，现在的付出也勉强能够接受了。

「知道了知道了！学姐你快一点啦！」

「好～好～辛苦了呢，小～鱼～酱～喝点饮料休息下吧。」

寺谣学姐心满意足收起镜子，面对生无可恋的我，抛出一个听起来还算不错的建议。

除了打扮之外的要求都不在约定之内，而且我已经被摧残成这副模样了，让她给我端茶送水补偿一下都是合情合理的。

于是乎，她走向了角落的储物柜。

……储物柜？

「来，冰柠檬水！」

令我大跌眼镜的是，她用钥匙打开了其中一个格子后，很自然地从里面取出了一个表面还结着冷凝水的玻璃杯，明显是冰镇过的。

「等下，那个东西……该不会是冰柜吧？」

「bingo～～～小炎命名为『绝对零度の圣域』！括号——阿森特制～」

「技术力太高了吧？！」

仔细看看，格子里都是加厚的隔层，甚至加装了冷藏灯，简直就是聚合了好几个迷你冰箱，还是带锁的一人一柜制，不得了啊森野学姐。

有机会的话，让她帮我把手办改装成全自动的吧。

「啊，谢了。」

我接过杯子，冰凉的触感沁入指尖。将杯嘴靠近嘴边时，唇膏的存在感让我不由得在意起来，换了几个角度后，最终还是选择微微撅起嘴唇喝下。

「——呸呸呸！好酸！」

那清爽的液体进入口腔的瞬间，首先迎来的不是能冲刷暑气的凉意，而是一股直冲脑门酸楚，齁得我险些就把它吐了出来。为了不弄脏地板，我还是强忍着咽了下去。

「呵哈哈哈~真是让人心动呢，小鱼酱~努力咽下去的样子也很值得夸奖哦。」

「哕哕……给我拿糖，为什么加这么多柠檬啊？」

「因为学校这几天人少，水里的氯味有点重诶，只是稍微多加了点盖一盖。喏，小鱼酱~」

「……都说了别那么叫我了。」

「好的~小~鱼~酱~~~」

「……」

每一句话都像拳头打在棉花上，我失去了继续反驳她的欲望，沉默着接过递来的糖包。嗯，这下入嘴就柔和多了。

看着将整杯柠檬水喝下后，寺谣学姐露出了让人看不出含义的表情，大概是我这幅样子实在是过于滑稽的原因吧。随后，寺谣学姐微微一笑，将杯子收走后，转而坐回摊开着企划案最终稿的那张课桌旁，用笔继续完善起细节。

而我则是从那张高脚凳上起身看向四周，各种一眼看不出用途的道具几乎把摆放的桌椅占满，环视一圈后，似乎只有靠墙的那张沙发比较适合休息。

仅仅是小幅度的行动，脖颈处来回搔动的长发就让我倍感拘束，有一瞬间自己好像真的变成了……不对不对，等她忙完，不能让这些东西在我身上多停留一秒！

如此下定决心后，我靠近沙发，让整个身子都陷了进去，还蛮舒服的嘛……

纸页与笔尖的沙沙声中，时钟的指针不知转动了多少角度。

「我说，新人君呐……」

……声音？有人在叫我吗……

不知从何而来的噪声耳边嗡嗡作响，像一群不知疲倦的蜜蜂。隐隐盘踞在脑后的沉重感，此刻却如同涨潮的海水，猛地汹涌而来，瞬间淹没了传至耳边的话语声。

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奇怪……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在悄悄观察我的手指，肯定还想了什么奇怪的事情，对不对？」

有人在向我说话……？啊，应该是寺谣学姐，她刚刚说了什么来着……算了，随便应和下吧。

「嗯……」

活动室里明明开着空调，空气却像是凝固的、黏稠的胶水，沉甸甸地压在身上。

我有哪里不对劲吗？哪里呢……啊啊，不行啊，为什么脑子转不动……

「没想到第一次被注意到我有意为之的细节，居然是个初次见面的男孩子呢，不过现在看起来已经变成女孩子就是了……」

「啊……的确是那样呢。」

好吵啊……到底是什么。

我能感受到，寺谣学姐的话像金鱼不断吐出的泡泡，明明已经飘到了耳边，我却无能为力将其戳破，无法听懂其中的音节，只能食不知味地敷衍着。

头痛？……痛，头好痛啊……

「虽然常有人会这么说，但我本人可从来没承认哦？喜欢女孩子这件事……」

泡泡中裹挟的音调忽然变低，我却过了好几拍才反应过来。胸口闷得发慌，呼吸前不顾后，我连那句敷衍的「嗯」似乎也无法说出口了。

有哪里很不对劲吗……我怎么没发现……

「不过，不是像他们说的那样的哦。」

有谁在沙发旁边吗……？为什么会有人……

「我们的身边……总会有各种各样的人走过。各种各样的人贴着各种各样的标签，各种各样的标签将各种各样的关系划清界限。我讨厌那些框框条条。我曾误以为，只要追寻所谓的自我，就能不被那些东西拘束……」

身体的重心莫名其妙地偏移，失去平衡地向后倒去，社办的天花板出现在模糊的视野里。

身体自己动了……？不对，好热啊……头更痛了。

「我以为自己喜欢过很多人，也以为很多人喜欢过我。可是，我错了。当我回过神，才发现原来我所渴望的自我，也只是在那个囚笼中才能生长的虚像罢了，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可是来不及了。我失望至极，我放弃了，以为会一直任凭那样下去……」

某种温度在身旁呼吸着，本能告诉我，必须马上思考。

到底是为什么呢……

「我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拥有真正被触动的那天。一种情感在心脏里不断地挣扎，我花了好一会，才咀嚼出那是什么的滋味呢……」

一股重量压在腿上，令人无法理解的事情又增加了，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哈哈哈……明明好不容易才反应过来，明明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可是为什么，居然有人要把它夺走呢？我好不甘心……」

沉重的感受传递到上半身，动弹的意念如同投入泥潭的石子，连一丝涟漪都激不起，就沉入了混沌的深处。

「抱歉，我无法坐视那种事情发生不管，只能……只能这么做了。」

『呼……』

落在耳边的假发被一阵气流掀起，落下时又擦过耳后，半边身体——从右耳根开始，沿着脖颈、肩膀、手臂，一直到右半边腰侧和大腿，如同被千万根冰冷的细针同时扎入，又像是一股强烈的电流瞬间贯穿，带来一种无法形容的、剧烈的酸麻和失控感。

「噫咦啊啊啊啊啊！！！」

一声变了调的呜咽猛地从我喉咙里挤出，如同被踩到尾巴的猫，原本瘫软无力的身体像是瞬间通了高压电，剧烈地在沙发上抽搐起来。

「等等，寺谣学姐？！」

「呵呵呵……实在是惹人怜爱呢，小~鱼~酱~——呼呼呼……」

「住手……咿呀呀啊啊啊啊！！！————」

「和小仄歌玩得很愉快吗，这可不行啊……看来要好好惩罚一下坏孩子呢～能发现这边的弱点，真是令人愉悦……呼呼呼……」

手指神经质地、不受控制地蜷缩、颤抖。右半边腰腹和大腿的肌肉则像是被冻结后又强行拉伸，又酸又麻，带来一阵阵失控的痉挛

这绝不是愉悦，这是神经末梢在过载边缘疯狂尖叫的哀鸣。它尖锐、冰冷、带着摧毁性的力量，蛮横地撕扯着我摇摇欲坠的理性防线。

不对——

我这才察觉，大脑已经恢复了些许思考的能力。我迅速将发散的视点收回眼前，大片肤色正从寺谣学姐解开的衣口间透出，那对琥珀色的双眸正燃着妖冶的光芒刺来，可我却只能感受到刺骨的寒意。

「来做吧？」

寺谣学姐本就比我还高一些，此刻她撑起的上身正似乌云般将我的视野完全笼罩。她将脸贴在我的肩上，近乎舔舐地耳语着。

不，舌头已然攀上了耳垂，地狱般的快感将彼处与身体麻木不仁的部分撕裂开。眼前不再是闪烁的金星，而是彻底炸开的、无边无际的纯白。

「其实啊……无论是同性还是异性，我的经验都还是零哦？很惊喜吧？今天居然能同时尝到两种滋味，想想就浑身发烫呢。」

「住……手……」

思绪无限趋近向清晰，可身体却依然接近极限。像是紧绷到极致的琴弦，在发出最后一声刺耳的尖鸣后，『铮』地一声，彻底断裂。

「姐姐不会听你的话哦？所以……就好好记住这一刻吧。」

那汹涌的、来自右耳的洪流，在冲垮了最后一道意识堤坝的瞬间，突然失去了所有的感觉。它不再带来刺激，不再带来痛苦或扭曲的愉悦。它……消失了。或者说，承载它的「我」，感知它的「我」——正在消失。

右半边身体的剧烈震颤和痉挛，如同断了线的木偶，骤然停止。那麻痹感不再是一种痛苦的感受，而是变成了一种绝对的、沉重的虚无。

左半边的沉重和眩晕，此刻不再是清晰的痛苦，而是变成了无边无际的、温柔的黑暗，如同温暖而粘稠的深海，从四面八方温柔地、不容抗拒地包裹上来，将我向下拖拽。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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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话

抱歉各位，这么久没有更新，虽然说也几乎没有人催过，但还是得表达一下歉意以减轻偷懒带来的的罪恶感。虽然这一节的体量无疑和前面相较十分庞大，但实际上也用不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虽然近来的假期也比较多，但准高三的压力在上学日把我的精力压榨得太多了，只想把字堆到周末码，但到了周末才发现完全没有动力。老实讲，倒不是挤不出时间，但我不太想在那种状态下去写我费了许多心力构思的情节（虽然消耗和效果不一定成正比），最后也只有假日晚上熬夜时才能静下心来码字，在这期间即便火力开满了，平均下来一周也没几个小时会花在这上面，最终花了这么久才挤出来这一节。当然，也上述说辞完全可以理解为懒，我完全接受批评（挺胸）

闲话既然写都写了，那顺便来聊聊和故事本身相关的事情吧。本节算是在前文漫长的铺垫后，第三卷第一个小高潮的正式展开吧，写大纲时放在这的关键情节太多了，所以不得已就写了四万多字……不知连续两位角色的暴雷有没有让前面比较无聊的剧情变得稍微有趣些？我期待回复（）

往后的剧情就比较紧凑了。尽管如此，第三卷的体量依然会相当庞大，我原本计划在暑假前写完，现在看来在暑假结束前能否写到第二个高潮都难说（哭）。按照总纲，三四两卷有一重要任务就是对前两卷大段谜语人内容进行解谜和回收，可按目前的情况，我在今年九月正式进入高三后恐怕一月一更都十分困难，可能就要断在这关键的部分。我已经有点后悔把前两卷写得太混乱了，当时想着能在三四两卷迅速回收的话应该就没关系了，只是中间一直偷懒拖到了现在这个十分尴尬的关头，写完它们恐怕已经是明年了。

比起读者流失，我其实更怕自己的思路中断诶。不过请一直看到这里的各位相信我，我一定会写完的（笑）

请原谅我分三天发布，因为下次再更新得到什么时候我还无法确定，虽然我有在群里说不在意，但真的不想隔这么久才有的一次更新一晚上就被刷下去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