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所谓黑心企业,就应该践踏着同事的脸去领奖金。诶,不对吗?


因为私生女的身份而遭遇蔑视。

多洛莉丝·梅切尔·爱蒙赛斯特的悲剧,一言以蔽之,是从这一点开始的。

虽然伯爵家最终宽宏大量地接受了年幼的她,但亲生的母亲早已亡故、兄长和父亲漠不关心。长姊和夫人则投来尖锐的憎恶与嘲讽。她就是在这种扭曲的环境中长大的。


——自己与这爵位、这家姓并不相配。没有比这更清楚的事实了。冒然领受的下场就是被不断地斥责与惩罚……没有一件事做得恰到好处。

——每当自己让夫人感到不满,就会遭受毫不留情的鞭笞。每当长姊嫌恶地皱紧眉头,就不被允许入睡,而必须整日整夜地罚站在庭院的角落。而父亲只会挥一挥手,把搞不懂餐桌礼仪、也说不出正常问候的自己关进空无一物的地下室,度过漆黑而空虚的日夜。

——不过,反正平时寒冷的阁楼上也无法入眠,填饱肚子的记忆也十分遥远。……最后也逐渐习惯了疼痛,无法露出令家人感到满意的痛苦表情了。

——没有合身的礼服、没有动人的外貌、对礼仪一窍不通,修养浅薄到就连复杂一些的文法都无法理解。从来不曾吸取教训,只是存在于那里就惹人厌恶。正像长姊的评价一样,自己是只适合活在黑夜中的老鼠。进入社交界后、被不停嘲讽、被人厌恶、传出完全不实的谣言,也是十分合理的事。

——啊啊,真希望自己能够消失。能尽早地、不给任何人带来烦恼地消失就好了。

——为了周围的人能减少不快,绝不抬起视线、坚决地贯彻沉默。然后,最后的最后,就变成了这样。

——该怎么形容这种心情才好呢。……终于,终于结束了。


多洛莉丝·梅切尔·爱蒙赛斯特,在黑暗中露出了一生中仅有的微笑。

画面定格,然后逐渐地沉没下去。



少女不曾被周遭所爱。

这就是结果。在人生的最后,不曾拥有任何重要之物、也从未被任何人珍视过的她,被当作弃子,理所当然地舍弃掉了。

就像她默默地、一点点舍弃掉了【自我】一样。

虽然「权力斗争」「同级欺凌」「移情」之类的理由,要多少都找得出来,但如果她本人在此,只会把这不幸的结末,归结为【是我自己不好】,然后接下那些纯属编造的罪名、饮下毒药吧。

毕竟,她认为自己无法被爱这件事,就和人活着需要呼吸一样,是世界中不言自明的道理。


*****


……做了个宛如向窗外眺望的梦。

播放着的,是「已经理解了」却「从未看到过」的记忆。

用第三人称观看也许是最后的温柔之处,但就我个人而言,只觉得像看到了不中意的电影却无法提前离场一样不快。

就算是抑郁系电影也会让主角先接触一下爱和憧憬再摧毁掉的。这种彻头彻尾的虚无系展开是怎么回事,问题太多就算挨个吐槽都很麻烦。而且,要看的话希望是以有价值的环境情报为主,别把重心放在主角悲惨的境遇上啊……对解决问题没有帮助、只会纯粹地破坏心情而已。


「啊,已经醒了?还说你抱怨着【好累,休息一下】会睡个一整天来着,这不是连半小时都不到吗。」

「……你还在啊。」

「呜哇露骨的嫌弃。对尽心尽力的治疗担当表现得再欢迎一点如何?你这身体真是有够不健康的,我都看得头疼了。毒的残留姑且不提,营养不良、淤伤、鞭痕、风湿、还有好几处骨折之后固定不对导致的暗病,就算不处刑这不是也活不了多久吗、我认为人类既然已经这么弱小,最基本的进食还是应该保证的——」

妖精絮絮叨叨着很有医者风格的抱怨,在体贴和不体贴的两个方向上同时取得了不错的表现。这家伙是不会明白,就算最基本的事情,对有些人来说还是很难办到的吧。我无视那声音,转头凝视禁闭室的窗外。

狭小的方格中曙光初露。有人快要来了。


「从感觉上来说,第一幕差不多就要开始了。」

我轻声地说。

「怎么样,要留下来看吗?」


「普通来说,既然你已经决定了签订契约,就算我不在此处也能通过你的眼睛阅览情报……」妖精若有所思地伸出手,卷了卷垂落在我肩膀上的长发(我放弃了控诉骚扰的念头,这样下去没完没了的),「但是值得纪念的开场果然还是亲自坐在第一排最棒了?这具刚【恢复正常】的身体,要怎么求饶、怎么战斗才能从这里逃出去——我真的很期待哟?」


那脸上的表情真恶劣,明摆着说「我看没戏」什么的,把端正的五官都给浪费了。真想告诉那帮子贵族,这里有个远比我更适合担任恶役的角色。

「……可别打探女演员的营业机密啊。」

将获得过的情报在心中再度梳理之后,第二次确认了自己想法的可行性。我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将身体从禁闭室的石床上支撑起来,理了理鬓发和裙摆,开始在心里默数。


一。

……远远地能听到在走廊上奔跑的声音。因为慌乱而有失轻捷的脚步,仿佛正被什么东西追赶一般。

二。

停在了门口。即使试图理顺依然显得粗重的呼吸,和焦急的、钥匙互相碰撞的金属声,混杂在一起。明显到让我忍不住心想「这是专门演出来诓骗我的?」的地步。

三。

咔哒一声。沉重的铁门打开了。


站在门后的正是多洛莉丝的——嗯,我的兄长,多涅利·爱蒙赛斯特。他脸色铁青,感觉简直像遭遇了什么比被灌下毒药的妹妹更过分的对待。赶在他吐出什么暴言、或者扬起巴掌打过来之前,我凝视着他铅灰色的双眼,露出早已准备妥当的微笑。


「日安,兄长大人。」

大概是从没听到过妹妹如此流畅地说话吧,他愕然地顿住了动作;而我抓住那缝隙,站起身来,摹仿记忆中某个人常有的姿态,以愉快的语调继续说道。

「王室刺杀的替身——这种工作要求的只有速度和演技而已。多余的说明就不必要了,让我们赶快出发吧?」


啊……多涅利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更差劲了。

我懂的,突然接到蛮不讲理的工作这回事真的很讨厌对吧?这种时候只能靠观赏别人糟糕的模样来获得安慰什么的,还请原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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