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傷

要是說久遠以前魅魔們除了戰爭罪以外還做過些什麼令人憎惡的事情的話,那大概就是製作性奴了。


凡人從被烙上從屬紋的那一刻,身心都會成為魅魔們的玩物。他們或崩潰、或乞求,又或完全屈服。但到了最後他們都會被剝削被神明所賜下,惡魔們不應奢望的事物——自由。


到目前為止,這道社會上的傷口正裸露在外,由時間和魅魔們日漸溫和的手腕慢慢治癒。但在弗里達眼中,這根本是一個劇變。畢竟幾年前她才剛剛被貝魯——主人的後代,從靜滯法術中喚醒。然後可以令人心智崩潰的訊息一個個地襲來⋯首先是主(愛)人的死訊——她會平安歸來的承諾於她只是昨天的回憶,旁人卻告訴弗里達她所說的主人已經戰死了好幾百年。然後⋯當然是已經過了好幾百年,最後是⋯自己失去了被主(愛)人疼愛又或被其驅使的資格。背負上她部分的原罪,成為了她貨真價實的女兒。


她作夢都不到,多年前主人在她傷疤上刻下的印記。從來都不是從屬紋,而是為了更好地連結對方而刻下的愛紋。更不會想到這成了自己成為魅魔的伏筆。


「她是⋯那幅油畫中的人嗎⋯」

「不可能⋯那幅油畫是數百年前魅魔們炫耀自已性奴的真跡啊。」


在博物館中匆匆穿行,她灰藍色的髮色和像是烈焰餘燼般的灰瞳,引來了遊客們的驚呼和議論。這裡是她的家,準確來說是主(愛)人飼養她的愛巢。在魅魔不再跟人類戰鬥後這個曾經的地城就被改建成了博物館,弗里達並不對「飼養」此詞反感⋯畢竟事實是,她作為維京時代的狂戰士的確曾被她的領主培養成最兇惡最聽話的獵狗。然後被榮耀和恩情綁上了一場以一敵百的戰爭。


當然弗里達是那個唯一,到現在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樣在橋上抵擋一個軍團的。她對那場戰鬥的最後記憶是那躲在木桶中的少女,浮到橋底後暴起用長矛刺穿了自己的側腹——現在她知道了後來那少女被稱為至福聖女⋯也許重傷着在河中飄浮,最後被主(愛)人撿到也的確是一種幸福吧。


現在她回想當年,狂戰士那令人永遠保持狂怒的祝福又何嘗不是耶夢加得為她刻上的從屬紋呢?她這樣想着關上了博物館唯一一扇不對遊客打開的門。


「奈爾女爵⋯很好的人。」


就是總是想給自己超級加輩,有點難以應付。


[親愛的弗里達小姐:


縱使你拒絕千萬次,我還是希望能稱呼你為姨母。原諒我在外婆的忌日後那麼短的時間就向你獻上我由衷的慰問⋯]


沒想到過了快五百年了,人類的書信還是又長又悶。想起那段跟在領主身邊讀書的日子,又想起在地城瘋狂交媾的日子。她想了想,還是後者能更直接地明白對方的心思。


[⋯務請賞光來看馬戲。我也借此機會想把小妹介紹給你認識,我敢打賭你們一定有說不完的話。]


「說不完的話⋯嗎?」


要在放在以前,魅魔們一定會以做個不停來表達這句話的意思吧。閉上眼睛,主(愛)人的抱怨還歷歷在目。


[遺憾的話⋯果然是沒有做過那個吧⋯約會。]

[要是有朝一天,魅魔們能從止不着的交合中解放出來的話就好了呢。]


「你的願望,實現了呢⋯」


卻是在一個沒有她的世界,弗里達輕撫着自己側腹那獰猙舊傷上如新生的蝶翼般擴散開來的淫紋。蘇醒了好幾年,眼淚早就已經哭乾了,徒留淡淡的傷感和懷念⋯


她想要幸福地活下去,就像是主(愛)人最後的寄望的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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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熟悉對方,又有牽制在手。約到哪聚餐都只是小事,但對於一個素未謀面的,考慮的事就多了不少。


「達蘭小姐⋯我聽聞過你的蹺勇善戰,你的榮耀及高義至今被人們口耳相傳。」

「我⋯嗯⋯我⋯」


極度恭敬的態度明顯地嚇着了她,剛脫下帽子的雙手被我這樣一番干擾似乎失去了放在什麼地方的認知,最後局促地疊在了腰間。


我本來把她約到市中心的那家高檔餐廳去。訂好包廂,餐點的份量又少又貴。為的就是向她施壓,用最高的禮儀去對侍別人除了能表現出極度的尊重以外還能保持距離感。有一說一,我希望她工作的時侯能競競業業,而不是像是克洛弗那個小丑一樣嬉嬉哈哈的。


「別那麼見外,小奧布麗,她是我們的一員⋯」


姊姊卻極力否定我的計劃。主張應該要把她約到一處妓院去,赤身露體地在街上勾引任何願意的人們一起開淫趴——不少魅魔的周未都是這樣過的。但顯然我覺得這有億點太輕率了,折衷之下,我們最後決定約她去看馬戲⋯我是指,反正她以後都得對着克洛弗這個小丑,提前準備一下還是好的。


簡單寒喧幾句後,我發現這位顯得拘謹的女性一直在偷偷地看着我。我承認我今天無論是妝容還是造型都在嘗試不同的風格⋯姊姊替我打扮了一下。極具魅魔傳統的暴露服飾很好地把我的淫紋和大片的肌膚暴露了出來,姊姊說她就愛看我布料少的樣子,但我還是在外頭圍了件披肩。


「我臉上沾了些什麼嗎?」


該不會是披肩的配色太怪了吧?果然就該直接穿外套的⋯要不我還是把這破披肩給脫了吧?


「我沒有這個意思!只是⋯這真的是太驚人了⋯」


嗯⋯姊姊的穿衣品味總不會不行吧?


「我就說過了,你絕對會有跟她有說不完的話。」


聽着姊姊的話,我卻覺得她們另有所指。


「什、什麼?」


畢竟,我不認為我能跟這位初次見面的能有什麼話題。


「你跟我那位主人長得很像⋯」


難怪姊姊今天會突然無事獻欣勤,替我梳妝打扮。原來這一切早就在她的計劃之中⋯


「這是⋯我的榮幸。」


從牙縫裡擠出這幾隻字,我被惹怒了。但不是被弗里達。是被姊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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