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倘若长姐知道我和宵小之辈在一起混迹,她就不止是穿骑士靴踢我那么简单,而这个秘密曾经被母亲目睹到过。


  「累积你的社会经验吧,小子,去从那些渣滓身上学习你认为有用的东西。」


  母亲替我守住了这个秘密,的确,她是我两个家庭的捍卫者。


  但是我却无法理解母亲的思想,因为在那些宵小的嘴里,我常常听闻「父母」的刻板印象——我的母亲在这套伦理里实在是算不上合格。


  不过这倒也是我乐见的,每到夕阳落山的时刻,我就会来到村外的集会地点,也就是一棵树干上留有标记的大松树下。


  「嘿,你来了。」


  戴着兜帽,利用阴影遮蔽上半边脸的短发女盗贼向我打了招呼,她像是从草丛里凭空出现一般,一边打理着身上皮甲的杂草,一边向我靠近了。


  「你好,戴琳。」


  戴琳,我认为的真正的家人之一,同时也是这个家目前仅存的一位了。


  「你那位骑士姐姐没有跟过来吧?」


  「没有,我母亲会支持我出来冒险的。」


  「呵呵,还真是搞不懂你母亲的想法,她到底是什么来头?」


  「戴琳,我不记得你话这么多,还是让我们快点进入正题吧,我赶着晚上的晚宴呐。」


  我督促着戴琳说出今天的目标,而后者自信地从腰间取下一张捆好的羊皮纸,上面的内容着实让我吃惊。


  「你要打劫波拉尔领主?」


  「没错,我想你早该做好准备了吧?」


  见那女盗贼双手叉腰,其手指之下便是夺过他人钱财和性命的匕首,而羊皮纸上端正地写着由波拉尔领主执笔的动员令,我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怀念妮妲的教导了。


  「好吧,让我先了解一下你的动机好吗?是什么原因或是谎言将你拉到这位大领主的对立面的?」


  「还不够清楚吗?你这富家崽子,动员令已经从前年开始发放到今年,我几乎看不到波什镇上的青壮年男性了!」


  「....所以你认为是这个爱招兵买马的领主挡了你的财路?」


  「是的,没了劳动力,那些底层人都不愿意带着钱袋出来了,一天到晚闷在家里吃余粮——而你知道偷窃一位贵族的财物要多费劲吗?该死的,多数人饿肚子就等于是让我饿死,我这次就是想干票大的,至少得让那些家伙愿意带着钱出来,当然钱从哪儿来....」


  我微微叹气,对于戴琳此次「义举」的想法之犹豫更深了,但同时这也是我和她经常接触的乐趣之一,她的盗贼生涯总能告诉我一些关于这片土地之上的社会人文信息。


  就她刚才所述,现在我们处在的这个国家正饱受战争的折磨,虽然不知道领主动员的目的究竟是服务于国家,还是为自己的后续统治打基础,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波拉尔领主为了囤积兵力,也一定会积攒预备的财富。


  「你还在犹豫什么?难道你是觉得穷苦难降临不到你头上吗?」


  「不,我只是在想,万一我们的行为造成太大的后果,谁来承担这责任呢?」


  「太大的后果?我要的就是大后果!至于责任?让那个波拉尔领主去担不就好了吗?当官的向来是要冒大风险赚钱的。」


  「那要是恰好因为波拉尔领主的目的不能达到,从而导致国家战争的失败呢?」


  话音刚落,一向狡诈多计的戴琳也皱起了眉头,即便这事情关乎自己的吃饭来源,可要是真的让战火波及到了这里,她恐怕只能沦落到逃难者的队伍里了。


  「唉,那你说怎么办?我心系人民的热心可经不起你老鼠一样的谨慎的拷打。」


  「这样吧,我可以安排我的长姐妮妲和波拉尔领主谈一谈,届时,知道他真实的目的之后,我们再做打算?」


  「可以,但不过你不担心到时候波拉尔领主怪罪到你姐姐头上吗?」


  我看着戴琳半遮着的脸楞了一会儿,随即露出微笑。


  「那可是村里唯一一位当上骑士的妮妲,任何人都要对她身上背负的荣耀敬让三分,况且,骑士大人怎么会干坏事呢?」


  于是,我同戴琳这个女义贼的壮举计划终于拟毕,在神圣松树的见证下,我们的义举家族将会再一次收获赞许和崇拜。


  回到家中,我吃着母亲和妮妲亲手做的肉馅饼,一边大声称赞馅饼如同真神的赠礼般美味,一边向妮妲本人谄媚。


  「啊!我仁慈的圣者啊,是你祈求真神的恩赐降于世,以贤者之智慧烙饼,以大地之血肉填充,世人吃下,就要跟着你去行苦难,得救赎——摘自《肉馅饼的诞辰》第七节第七段。」


  在母亲和长姐妮妲鄙夷的眼神下,我毫无惧色,用绘声绘色的表演完成了自己对记忆模糊的经文作的修改。


  「孩子,我不希望明天看到你被执行官送到刑场上绞首,我会很痛心的。」


  「不要随便改经文!」


  先是母亲的讽刺,然后是妮妲的无情铁手,也许他日某位女性对我的宽脸作出侮辱性的评价时,我能义正言辞地将责任全部推给长姐。


  「好了好了!我的脸要变成馅饼了,该死的。」


  「哦?你还想反抗吗!」


  「嘿,你们父亲十三岁的时候就娶了我,我不希望你们俩有太多肢体接触,好吗宝贝们?」


  看见十六岁的我没什么在意的和妮妲胸口相贴,母亲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露出厌恶的神情。


  「说起来,我记得母亲跟我讲过,父亲好像有一位妹——」


  「闭嘴,你这蠢货。」


  来自旧牧师——准确来说是奔赴前线战斗的治疗者——齐·扬娜的当头一勺,位于头顶部分的表皮便迅速发红,我还没来得及反应,一块红肿的包应声出现。


  「你太过分了!妈妈。」


  「我是该表扬你爱弟心切呢,还是....」


  不知为何,对于近亲之间亲昵的动作,母亲甚是不爽,即便妮妲用手轻轻地将我揽入怀中,是出于一种纯洁的保护心理。


  我知道,所以我才并不在意,无论是妮妲还是施米尼特,都明白他们之间的界限不可跨越。


  因为那会招致恶魔的注视,欲望的开端便是从乱伦开始的。


  「我是一名骑士,我不允许你因为嫉妒心而侮辱我和我的弟弟。」


  「好吧好吧,妮妲,我只是和施米尼特玩玩而已,干嘛这样?」


  「作为一名牧师,妈妈,你明明知道近亲的事情本身就是荒唐的。」


  「妈的,你父亲就是为此而死的,我不想让你变成那个害你父亲死掉的婊子!」


  原本,这该是一次安静的馅饼派对的。


  是我害它变成这样的吗?我的心此刻并不因此而作痛。


  反而每当我瘫坐在妮妲的怀里时,我的喉咙会不禁紧锁,呕吐感频繁地出现,就好像那些馅饼都被投了毒。


  也许母亲的行为是对的,疼痛会让我更清晰地认识自己,而不是被当做懦夫一般的受到保护。


  「你就该.....」


  母亲和妮妲的战争愈演愈烈,我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只觉得视线开始模糊。


  要是那野猫能再一次尖叫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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