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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八章 珍珠商帕米尔

　　「这是第二十八个灯笼了。」

　　我看着眼前摇曳在黑暗中，逐渐趋于熄灭的灯笼柱，四周的一切总是那么的熟悉。

　　说不定我一直在这儿兜圈子，可是回头的时候却发现身后的桥已经不见了。

　　「妈的，灯笼的油也不太够了。」

　　虽然看着像是在原地转圈，但周围的灯可不是像最初那样亮，我手里提着的油灯再换的话只会越来越暗，直到陷入彻底的黑暗中。

　　然而就在这时，前路的不远处闪过一道裂缝似的闪光。

　　「....相信我，孩子们，她的离去只是一时的。」

　　一个佝偻的身影站在一道发着绿光的裂缝前，他身着有些破败的华贵服饰，腰间别着三四个行囊，里面似乎塞满了金币和宝石。

　　「嘎巴嘎巴——」

　　「谁在那里！」

　　我本来是打算从背后打招呼的，但是裂缝下一阵急促的开合声很快就提醒了这佝偻老人转过身来。

　　「呃...你好，我是迷路到这儿的士兵。」

　　「士兵？迷路到这儿？」

　　「是的，我应达尔王子的邀请来到这片地方寻找宝藏。」

　　「哦！我差点就给忘了，瞧瞧我这记性。」

　　佝偻的老人挤了挤布满褶皱和老人斑的脸，向我挤弄出一个丑陋的微笑。

　　看起来我说谎的能力得到了一些提升，还是说他早已看穿了我的谎言，在蓄意谋划着什么。

　　「说到达尔，他还在监牢的下方给美人鱼唱歌吗？」

　　「......我想他在休息，毕竟真心也需要体力。」

　　「没错！没错！年轻人，我喜欢你的务实，记得把这瓶药带给达尔，会对他的嗓子有帮助的，虽然他唱得太难听了。」

　　老人从长袍的内侧口袋里取出一罐黄绿色的药水，上面贴着一个标签，写着「润喉剂」三个字。

　　「不过我可能得扫你的兴了，士兵。」

　　「什么？」

　　「这里的宝藏不值得你们这样前仆后继，我已经向他们说过太多次了，最后的结局，只能让我这个老头把他们用另一种方式留在这个世上。」

　　我跟随老人的视线朝他身后的裂缝看去，那裂缝之下竟是一排排错落有致的贝壳，它们像是有灵性般向我开合着壳，而那壳里便是散发着生命力的浑厚珍珠。

　　「啊，失礼失礼，我先介绍一下自己——」

　　老人摆出行礼的姿势，他的每一个动作都让我隐约听到骨骼吱吱作响的声音，但他还是做了他应当做的事情。

　　「我是珍珠商帕米尔，具体的事情我想达尔已经告诉你了，所以我有一事相求，不过你随时都可以拒绝。」

　　「你说吧。」

　　「我年纪太大了，还有许许多多我未曾收回的珍珠还散落在那些阴暗的角落，找到他们，他们就是你的了。」

　　「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帕米尔尴尬地露出一排泛黄的牙齿，他想要张口讲述一段漫长的故事，最后却还是止住了欲望。

　　「它们....不仅仅是珍珠，他们是不该被囚禁在这儿的苦命人们，只是因为一个遥远的理想便让他们的灵魂在此饱受折磨，太不值了。」

　　「是吗？难道不应该说，他们正是因为驾驭不住心中的欲望，才最终落到这步田地的？」

　　「不，这绝非是简单的财迷心窍，人追求世间的至美，就如同飞蛾扑火。我们诅咒人间的悲苦，所以才不惜一切代价来到这里去寻找宝藏。」

　　我看着帕米尔一时间陷入某种回忆之中，然后又马上一个激灵的从中惊醒。

　　他用干瘦如柴的双手抓住我的两肩，那双原本平静似水的眼睛此刻燃起一阵狂风骤雨。

　　「你怎能明白！你怎能明白！这里只有比救赎还要疯狂的事物，我们甚至无法确认自己是存在着的！」

　　「但是那些珍珠不就存在着吗？你守候着这些珍珠的意义是什么呢？」

　　「......就算没有生命，它们也价值连城，能让穷极的家乡人们吃得起饭。」

　　「哦？我还以为又是美人鱼的召唤呢。」

　　帕米尔仔细地打量着我，方才的疯狂已荡然无存，他深知这是谁的功劳。

　　「你不是达尔的亲属，我认识你。」

　　「认识我？很遗憾，我并不认识我自己。」

　　「你这恶魔，我差点上了你的当！不过话又说回来，我对你有什么价值呢？」

　　「没什么价值，我做了我自己本不会做的事情，你不觉得这是个好兆头吗？」

　　兴许是我记忆缺失的那部分有过于美人鱼一伙密切的交际，我现在要开始考虑遮住自己的面庞了。

　　而帕米尔盯着我的脸斟酌着，正如我当初与恶魔龙对峙时的那般。

　　「我还以为是一位善良的骑士到这儿了....你是不可能带着他们离开这里，魂归故里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

　　「不可能，你早就向我们展示过吞噬他人的力量，你的人生就像是一个无底洞。」

　　「好吧，我开始厌倦和你的对话了。」

　　「等等！」

　　看着我要离去的身影，帕米尔突然露出一副下定决心的样子向我跪拜了。

　　「狂人啊，我恳求您！带着这些珍珠去寻找宝藏吧，请不要辜负那些珍珠里的灵魂，只要找到那宝藏，世人就有救了....」

　　「你倒是信任我能够找到它们？」

　　「只有您，才可能完成——假如刚才我的直觉是假的，那一切罪都会在我死后降临，所以请您一定接受我的恳求。」

　　帕米尔佝偻的模样实属让人感到一阵心酸，他干瘪的双手在此刻因祈愿而强力地颤抖着，就连这洞穴也不那么黑暗。

　　我无数次料想到自己在旅途中会遇到各种低贱和卑劣之人，但面对真正真挚的人时，我说不出什么话来。

　　「我....可以接受。」

　　话音落定的瞬间，我感知到在空间之外的某场洪流再次起潮，它们体内滚动着的齿轮在讲述着命运的起势。

　　「请您务必，不要辜负他们的死.....」

　　也许是聆听到帕米尔临终前的意愿，那些蚌壳们也都自愿献出了珍珠，那一颗颗光里透着人面的珍珠们串成了一串，像集合的豌豆般飞入了我的身体。

　　我顿时感到无数人声回荡在脑海里，随后又陷入长久的寂静。

　　回过神来时，帕米尔消失在原地，裂缝也已没了生命的气息。

　　这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吗？

　　我感受着体内循序渐进的生命力，心中不禁开始畏惧死亡。

　　「如果我死了，那亡魂就为我抵命。」

　　只要还未看见乌托邦的降临，它们就不休止地抓住一切机会，直至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