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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一章 血欲之奥兰德

　　说起来，仙境到底是什么颜色的呢？

　　极致的灰，看到它就好像看见了色彩缺失的地方，什么也无法辨别，仅凭最后那一点理智来为物体勾勒外壳。

　　人也好，场所也罢，都空有一副想象的躯体，内在早已被蚕食殆尽。

　　然而凝视的越久，我才越能体会到自己来到此地的意义。

　　欲望，去理解自己的欲望，去理解他人的欲望。

　　「终于，我们发现了那宝藏。」

　　当美人鱼一众人跪倒在他们认为美的存在前，美人鱼便化身其顶礼膜拜和追求的事物本身。

　　「此刻我不再以美人鱼自居，我是美，我是世人心中的白，同时也是黑，所以归根结底，我是极美的灰。」

　　没有遮掩光芒的帘幕，也没有穿透黑暗的光束，有的只是待我们填入色彩的灰。

　　我已无法再去描述美人鱼的美，她早已属于被她背叛者，因为这结果是他们所享受，后果是他们所承担。

　　而我何处寻觅那宝藏呢？我突然脑海里闪过长姐的面容。

　　我想用自己的颜色填补那灰到极致的死物，让它重新接受我的记忆，去成为我愿它成为的那东西。

　　「那不愿意的人，将受到不公平的待遇。」

　　「天平难衡，正如正义本身荒诞可疑。」

　　既然有追寻美的人，那便有其镜像，而冲突和摩擦是出血的前兆。

　　「我背叛你们每一个人，同时我满足你们每一个人，你们此刻痛并快乐着。」

　　他的面容浮现在美人鱼的脸上，那是一张恶魔的笑容。

　　我见过那笑容，他对我也曾这样笑过，但我并不感到可怕——可怕的是，我感到亲切和熟悉。

　　「梦醒了？」

　　我睁开眼，四周围着戴琳和独眼等人，所处的空间依旧是光线昏暗的地牢里。

　　「梦......呕！」

　　我想抬头询问他们，却因为一阵强烈的呕吐感强行忍住了说话的想法。

　　但胃里的某些东西却不愿我继续坚忍下去，它们开始陆续排好队从里面冲了出来。

　　断指，断足，断鼻，断臂。

　　一切与惨白和鲜红相关之物，于此时显现。

　　可是我却感受不到疼痛，也没有过分的舒服，只是单纯的去推进一个诞生的过程。

　　「...你把他吐出来了。」

　　那也许是一道深不见底的胃部伤疤，从里面牵扯出许多不知名的残肢断臂。

　　我看见奎的眼神中满是不可置信，所以也就确信这伤疤里带出的肢体的主人是谁。

　　「我以为吞噬是一种比喻。」

　　「是不是真的吞噬，我们已经得到答案了。」

　　奎伸手去触碰我吐在地面上的那些东西，一股牵引的力量就突然产生。

　　原本破碎的组织开始快速愈合和满盈，连地上还未结痂的血池也一同吸入其中，直到汇聚成一位全身惨白的非男非女之人。

　　「奥兰德。」

　　我看着那熟悉的笑容和容纳着世间狡诈之谋的双眼，心里说不出的惊喜。

　　但很快，他的反应却让我一下子冷却了。

　　「终于，我可以不用再假心假意地叫你主导了。」

　　那狡诈的更深处，是一种我再熟悉不过的仇恨。

　　惨白的奥兰德缓缓抬起手，朝我伸出食指，紧接着一道赤红色的火花在其指尖闪现。

　　「快躲开！」

　　奎迅速地反应过来，嘴里顾不得念下所有的咒语，只管朝我释放了可以抵挡法术的护盾。

　　当我回过神来时，我再一次出现在了盖蒽的肩膀上，不过这一次竟是无法言语的影子分身。

　　「嗤——」

　　一瞬间，身后猛地传来闪电撕裂物体的声音，强烈的力量让整个地牢都在颤抖着。

　　随后，我只觉得突然没了依靠，径直掉到了地上。

　　「......」

　　影子分身的消散让我不禁紧握大剑，在这紧要关头，我不得不面对奥兰德。

　　快步跑回刚才苏醒的地方，奎、戴琳和盖蒽胸前都裂开了一道不停闪耀着的闪电豁口，里面像是有某种神秘的生物在蚕食着他们的生命力，而能够站着的只有奥兰德和独眼两人。

　　「显圣骑士也拦不住我。」

　　「是吗....」

　　独眼的盔甲持续抵抗着奥兰德的那道赤红闪电，但这也导致他被定在原地无法动弹。

　　我没有犹豫，举起大剑朝漂浮在半空的奥兰德劈去，而在使力的过程中，我的双手不知何时出现了似曾相识的深紫色裂痕，这裂痕产生的疼痛让我一下子狂怒不已。

　　于是那一劈砍就被我强行用蛮力变成了快速的三连劈砍，但是剑身却在触碰到奥兰德身躯的那一刻破碎了。

　　「死！」

　　我意识到自己所用的武器无法伤及被密神赐恶的信徒，奥兰德也不会放弃这个机会，直接挥舞手臂试图洞穿我的胸膛。

　　在他发力的顷刻间，我仿佛看见自己胸骨暴露在外，心脏遭人夺取的景象。

　　「.....什么？」

　　奥兰德充满仇恨的脸上露出一丝惊讶，我身上产生了他料想不到的变化。

　　那是源自隐世四书之一的文字，其中记载着有关美人鱼故事中那部分无法准确描述的「美」之概念，在奥兰德的手臂触碰到我胸前浮现出的文字时，他的手臂自然而然地脱落，变成了碎落在地面上的鱼鳞状彩晶。

　　「为什么？你居然能参透到那种程度吗？」

　　「你一直作为我体内的蛔虫装模作样了这么长时间，我倒是意外你没有发现这一点。」

　　在面见智者父可时，我体内所传递的声音不再是那堆由奥兰德扮演的肌肉组织，而是真实来自于内里的自我的共鸣。

　　这段共鸣足以盖过他对我的窥探，于是我的那些抽象体验都像是受到了保护一般没有与奥兰德共享。

　　「你在以塞亚多的空洞里看见了什么？」

　　「我应当去看的东西，我不该忘却的东西，奥兰德，你的欲望敌得过我接受仇恨的信念吗？」

　　「信念？你不过是找借口再利用他人罢了！」

　　我的漂亮话让奥兰德勃然大怒，他中性的面庞变得狰狞扭曲，不惜割裂手臂朝我喷洒魅魔之血。

　　传闻魅魔之血可以使凡人自焚而死，使信徒力竭不得动弹，但是在极致的灰之美文前，它经得住背叛与希望的考验吗？

　　「不能，因为我立誓超越美人鱼，我要纯洁的剔除仇恨者心中的恶魔，让他们尊敬和爱我。」

　　破裂的大剑穿过那飞驰而来的血，径直进入奥兰德心中的伤痕。

　　想起来吧，我们漫长的一生中短暂结识时的记忆，那斩断罪孽与恶念的渺小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