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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五章 天柱之上，新知之中

　　美人鱼的雕像成功地被击碎了，她跌落在地，夙愿也一齐消灭了。

　　这同样代表着，我要开始履行美人鱼此前未能履行的责任，否则那两位密神就要将我留下。

　　「施米尼特，我看不到你了！」

　　黑暗一步步吞噬着周围的光亮，我眼前的独眼被推得越来越远，声音跟着变得模糊不清。

　　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发觉我伫立在一处圆形的大理石面上，换个视角，它又变成苹果肉一样的柱子。

　　「你不好奇吗？」

　　一种怪异的声音回荡在空中，向我询问着。

　　好奇什么？去好奇刚才柱子的变化吗？这定是仙境的规则和现象，不去适应就无法生存和保持理智。

　　「你不好奇为什么要有这样的规则，规则从何而来，又是如何运行的？」

　　声音的询问有三个，前两个我已知晓答案，但唯独如何运行是我无法理解的。

　　能够将所思所想的东西马上变现的地方，也许只有梦境可以做到。

　　「是的，仙境由大大小小的梦境组成，可是你曾想过，梦也是我们并不了解的事物....所以，你不好奇吗？」

　　我心中原本渺小的好奇此时开始蠢蠢欲动，它仿佛是要准备成为新的欲望，来试图将我拖拽进一条未曾探索的道路。

　　如果想对抗这份膨胀的火苗，要么用威胁泼灭它，要么用真理否定它。

　　「我若好奇并且实施，我就不再是人，因为我开始狂妄，狂妄到想要突破理解的范畴，狂妄到不惜一切代价去追求不理性的真理，毕竟，真理也能被时间冲垮。」

　　我选择了前者，用足够的威胁来压抑自己的情绪，但新知之神能否买单就不确定了。

　　「........」

　　空气沉默良久，就连脚下的天柱也不再变化。

　　此时此刻，柱子保持在了一个惨白色、布满纤维的物质形态，它缓慢的降下，接着逐渐变快。

　　「凡人，你自以为可以理解和控制欲望吗？」

　　我被骤降带来的重力压得说不出话来，但是身体也能感受到上方传来的怒意。

　　新知之神梅良对我的话语很不高兴，我就必须从原有的高度上降到被贬低的程度。

　　终于，在我快要被鲜血糊满面容，骨骼震到粉碎的时候，这该死的柱子停下了。

　　「再问你，你不好奇吗？」

　　这一次并非思想上的对弈，而是转变成了意志，祂一动嘴，我浑身的痛苦就减轻一份，快感也就增长十倍。

　　我想起独眼说过的乐园，也想起美人鱼和恶魔龙。

　　「我将赐你奇闻异识，只要你选择为之奋斗。」

　　「我...」

　　不知怎地，我喉咙一阵梗塞，想要说出的话硬是呼不出。

　　这时我才冷汗狂飙，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却又无法挽回的问题。

　　「我想要改变命运的知识，只要是自主的选择结局，我就当牛做马。」

　　「很好。」

　　原来，我终究只是耍小聪明的凡人，与所谓的恶魔和密神对峙是绝无可能的。

　　既定的并非是美人鱼的终局，而是我当为人匕首的事实。

　　「肯达尔，你我今日的赌局可还算数？」

　　「算，他归你了。」

　　柱子的形象一下子变换成真实的模样——一个被削成天柱形状的巨人，只有头部要作为平台而被完整保留，头部之下的，是由血肉组成的森罗万象。

　　我此刻就站在这巨人的鼻子上，一块由木根和鹿肉组成的器官，里面呼哧呼哧地喷出热气，像是排出废气的烟囱。

　　巨人带着我升到顶，也就是新知之神梅良所在的地方，一处与地面平行而建的图书馆内。

　　这图书馆的外部被巨人底部组成的藤蔓和黑河包裹，藤蔓之中布着蛛网和眼睛一样的果实，往里就是静止的黑色河流，不同于黑夜的，莓果似的黑。

　　而入口则是一扇我极为熟悉的门，和奎的那座灯塔里真理之门无异的，布满眼球的石门。

　　那密密麻麻的眼球紧盯着我的面容，导致整个门在还未开启的状态时，反着的景象全是那张陷入焦虑的脸。

　　「进来。」

　　我听从感召，伸手推开了真理之门。

　　门扉轰隆作响，盘绕在门缝四周的藤蔓也就随之落下，掉进深不见底的下方，但是门扉内的景象又让我惊异。

　　这里所谓的图书与我认知中的相差甚远，书架是一个个色彩各异的生态圈，有的圆形好似囚笼，里面装满了大大小小的方格空间，每个空间里又住着一些人，但是他们却看不见方格外的世界，而是更满足于方格内的一切；有的模拟人形结构，一副躯壳里的所有生物都听从脑袋里的想法，无论是否能够实现，包括脑在内的所有人都只跟随指令行动——这些书架我目不暇接，直到转眼看见一位人一样的东西时，我才回过神。

　　「上前，我要好好看看你。」

　　书架旁伫立着的巨人支柱留有一孔烧火的洞，里面闪着烛光，照亮了这图书馆中心阅览桌上的少女。

　　没错，有了亮光我才意识到，与黑河同色，与书页同质感，与心中同想的少女，就是那位正呼唤我上前的新知之神梅良。

　　于是我忐忑地上前，令梅良将我尽收眼底。

　　「原来如此，你已是墨菲德隆的契约者了。」

　　梅良眨了眨好似璀璨星河的双眼，里面跟着她的话语流淌出一些黑色的水，顺着裙摆流进地板的缝隙中去。

　　她缓缓站起身，支撑她躯体的藤蔓长椅就应声枯萎，书桌也轰然倒塌，向我暴露出她的下半身。

　　无数张写满了字迹的书页此刻回转和盘旋着，像是有一股无法消散的风驱动着书页将梅良支撑起来，而那书页的缝隙中，隐约能够看见白皙的皮肤和紫色的长袜。

　　我瞻仰起她的上身，是如同贵妇般的长裙装扮，又颇有礼服的设计，没有公主那般梦幻，密密麻麻的神秘字符也压过了贵族的气质，全然是一副精神病的样子。

　　「方才就能看见你的压抑，如此一来，你也能放松不少。」

　　但是她说话时左眼闭右眼睁，嘴角一边张开一边紧闭，时而又将嘴挪动到眼睛的位置，我才意识到她仍旧是一位密神，而非人类。

　　「我是掌管好奇心的神明，新知之神梅良，同时也是历史之神、预兆之神、变化与不变之神。」

　　梅良咧开嘴朝我笑着，完全没了神该有的威严，而是满足于被他人注视的快感。

　　而那些神的头衔，不禁也让我猜到那些书架上的东西。

　　准确的来说，是新知之神的玩物，人类的历史，或者说一场场社会实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