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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九章 乐曼底的英雄

    「喂，干什么？」

    见独眼突然挥剑朝我的面门砍来，我条件反射般地同样拔出大剑迎击。

    但是当我遵循念头伸手试图去摸后背时，大剑早已消失不见。

    就这样，一个失误动作带来的后果便是胸口被独眼的剑刃刺穿。

    「怎么会如此简单？」

    这失误就连独眼也诧异了，他拔出剑柄的手微微迟疑，可是就在他迟疑的片刻，我突然感觉自己的全身都开始走向分崩离析。

    「终于成功了吗？我以为百流行者一直都是传说。」

    梅良的声音从我脑海中响起，我看着自己全身好似树木的皮肤成片断裂，一边发出阵阵脆响，一边像是在迎接新生。

    这时候，我的内里不知为何也蠢蠢欲动，肌肉跟随他的意念不停地颤抖着。

    「从你来到这里的每时每刻，都处在一种不平衡的状态下，但是我用密神的知识帮你持平了。」

    梅良所说的，大概是我身为表皮与内里的关系，从力量和智慧的差别来看的话，我的确不如另一个我。

    「而现在，将英雄的历史加于你身，才勉强压住了你内心的那东西。」

    我迟疑地看着自己快速愈合的伤势，这显然不是来自密神的力量，而是一种更有生物恢复逻辑的机能。

    人类....不，是人形生物所具备的特性，只是我说不上来自己变成了什么样。

    这时，独眼又挥舞剑刃砍来，我在那闪着寒光的剑身上瞥见了自我的一角。

    怪物，通体透明的人形黏膜，整个身体能够站立起来，似乎是因为一张张无限堆叠而成的黏膜形成了稳固的面所导致的。

    这种姿态居然称得上是「英雄」吗？

    「古代人喜欢为英雄立雕塑以展示他们心目中的形象，所以英雄这种东西，真是可塑性极强的存在。」

    不知是讽刺还是诚实，梅良直率地表达着自己心中对英雄这个概念的看法。

    可是方才的一瞥却让我心头宁静，在我看来，被他人愿望定义和具象的性质，反而是一种不变的真实。

    我会背负他人的欲望，成为他人眼中的世界，但同时，我的精神和思想却未被覆盖，其本质仍然是「可塑性」而非被塑后的结果。

    这难道不是一种英雄主义吗？即便意欲横行，我不得不换上受人喜好的皮囊，然而心中却依旧有着理想和爱他人的想法。

    「是表皮的胜利，我的万变处处体现着我的不变。」

    肯定了心声，这粘膜堆叠起的表皮也就回应了我的思想，立刻展现出英雄之于我的姿态。

    「乐曼底的英雄，拒绝杯蜜之人，幽冽者。」

    梅良说出的三条名讳化作客观历史流入我的脑内——乐曼底，这画中王国的原初之名，极乐与极悲的边缘地带，被否定的梦中境界。

    能够为梦带来当头一棒者，必对真实敬畏，必身披真实，必手持真知，必得真果。

    「这就是他挑选你的理由吗……」

    独眼看着我慢慢升起，面容转变为万众的所见之源，身躯已铸成万变的基底之要，苛刻的因素也就跟着诞生了。

    「切勿越界。」

    我不由自主地发出非人的声响，这语言使我内里狂躁，魔法萎靡，是命令和不违的力量。

    「我的法力正在快速流失，快逃！」

    失去了最依赖的东西，或者说，存在因苛刻的环境而感到威胁，奎极为敏感地用剩余力量释放了疾速法术，拔腿往来的方向跑去。

    出于共有的本能，盖蒽和戴琳也都不约而同地跟随奎的脚步，唯独留下的，是仍然执拗的独眼。

    「巴尔神，你为何在此？」

    独眼似乎并未受到苛刻因素的影响，而是朝我不可遏制地膜拜了。

    「哦？原来如此，是现神的信徒。」

    梅良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说完令人不解的话后就闭口不谈了。

    「到底怎么回事？他在我身上看见了神明？」

    「乐曼底的英雄会展现他人名为愿望宿体的模样和力量投影，很显然，此人曾是现神的信徒。」

    「曾是？难不成现神有所更迭。」

    「没错，巴尔神是很久之前的神明了，但在那时神明不以信仰为食，神的存在是字面意思的理所当然。」

    神明，未有任何叙事和宗教的渲染，自世界创造以来就位列高层的存在，用强硬的维度差异支配人类的存在，可能有人格，也更有可能是一种环境，一处场所，一种结果，一个念头。

    祂们到底是什么模样？也许现在只有独眼能够看见。

    「那为什么奎他们要跑呢？」

    「愿望和欲望是不同的，有时它们同源，但后者显然能够勾起本能，而前者比起存在生物控制作用的欲望，更像是未来本身。对于我这个历史密神来说，未来都是个恐怖的东西。」

    「……准确来说，是看见了未来的结果吧，甚至没有一点人文关怀，就这样赤裸裸地展现出一个你没有经历去支撑自己理解它的存在。」

    「正是，乐曼底的古人们就是被这种恐惧所拯救，因为未知再一次回到他们的生活中，而不是日复一日的幻想，直到站在思维的边缘饱受已知的折磨。」

    讨论到这，我突然意识到梅良也在观察着我，在她的眼中，我又是什么样子呢？

    「你从刚才就一直在思考我的事情。」

    「因为实在是想要知道，多亏了你，我能够共情奎了。」

    飞升半途，似乎是英雄的力量消退，我外表包裹着的黏膜也开始快速脱落。

    「施…施米尼特？」

    「怎么，你不是已经猜到了么。」

    我身上的盔甲奇迹般的回到了身上，或者说，本来就没有消失。

    而感应到严苛因素消散的独眼等人，纷纷诧异地聚到了我身旁。

    「你总是能给大家带来惊喜。」

    「你也是，独眼。」

    「………你已经接触到密神了？」

    「不然我不会获得这种可怕的力量的，恶魔也好，密神也罢，在我的理念里，都只是有着更强力量的东西罢了。」

    「有了隐世四书的人口气还真是不小啊！」

    看见我和独眼又是说谜语又是装腔作势的，一向冷静的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等事情结束就告诉你有趣的知识，不过在此之前，得有人先做个总结了。」

    我看向沉默不语的独眼，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