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夜 单人影院

    林诺和诺兰只见过一次面,但在聊天中发现彼此志同道合,成了好友。诺兰死后第二天,林诺便看到了他家人发的通知,也想起了诺兰曾寄给他的那几卷录像带。


  录像带共三卷。第一卷录像看起来有一些年头,不是最近录制的。后两卷带子则是新买的。三卷录像带上都没有提示内容的名称或者海报,但都贴着编号。


  在当今时代,录像带已不多见,林诺手头也没有设备播放。不过,毕竟是好友死前送来的东西。


  一个早晨,他带着四卷影像,在小城里走了一圈,在市中心的角落找到一家放映厅,租了一个房间。


  房间位于地下一层,不大,正对着房门的墙上挂着幕布,幕布前摆着三张带托盘的椅子。


  房间的左侧立着一个摆满录像带的书架,右侧有个用于录制的设备,墙上贴了几张皱巴巴的、过时的超级英雄海报。


  椅子和幕布的距离已调整得很合适。林诺将第一卷影像插入放映机,坐下,将东西放在托盘上,举起遥控,按下开始键。


    幕布暗了一下,显出一段黑底白字的警告,大意是本影像含有血腥、暴力、恐怖内容,请未成年观众在家长陪伴下观看一类的官话。接着,白字渐渐变形,变红,成了另外一段警告,大意是如果你看了这段录像后被吓死吓疯,导演概不负责。  


  林诺会心一笑。诺兰是个恐怖电影、都市传说爱好者,这卷带子大概是他的收藏之一。一阵闪烁和刺耳的噪声后,影片换了个悠长的bgm,将镜头切到了一处昏暗的地下室。


  地下室的中央跪坐着一位背对着镜头的女人。她低着头,肩膀不停颤抖,面前是通往地上的阶梯,周围则是一圈圈闪烁不定的烛火。


  林诺听见她在快速低声地念叨着一种他以前从未听过的语言。镜头慢慢拉近,女人的语速越来越快,身体也颤抖地愈发厉害。


  接着,楼梯上出现一双脚,跟着进入视野的是一把锋利的长刀。导演将镜头拉得太近,让林诺看不清持刀人的长相。随着一声利刃刺入肉体的闷响,原先舒畅的音乐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


  镜头转向女人的侧面。她满脸惊恐,却并不反抗,也并不惊叫,只是看着那柄刀反复戳入自己的胸膛。多得夸张,又鲜艳地不真实的血浆自伤口处溢出。一只手从画面外伸入,将一颗跳动的心从女人的胸膛强行拔出。


  即使已经悬在空中,心脏还在不停地跳动,将血液泵向仍和女人身体连接着的数根血管。刀子压着背景音乐的鼓点,一次又一次砍在血管上。最终,音乐由激烈转为平静,血管断裂,女人缓缓地向后倒下。


  镜头再次变化,来到女尸的正上方,慢慢拉远。凶手虽进入画面,但林诺还是只能看见他带着的软呢帽。将刀放在无心尸体身边,带着心脏,跨过蜡烛群,踏上台阶。


  电影开始播放制作人和导演的名字,画面却蓦地停止在影片标题的画面。


  《诅咒录像带2》。


  林诺知道,诺兰就剪辑了这一段而已。不过,他知道这部电影的后续,带着诅咒的录像,可前往另一世界的仪式,欲生欲死的主角,一系列很传统的恐怖元素,不过视觉效果做的非常新颖有趣。


  他看了眼墙上的时钟,然后取出第一卷录像,换上第二卷,回到座位,喝了一口咖啡,按下遥控。


     幕布闪了闪,出现影像。这一卷录像较为模糊,显然是诺兰在无人帮助的情况下自己录制的。他的身影也的确出现在了幕布上,和林诺记忆中一样削瘦,一样满面愁容。


  他站在一个拉着窗帘、只点着几根蜡烛的昏暗房间里。


  诺兰调试了下镜头,然后站在了稍微远了点的地方,露出一个微笑,朝镜头挥了挥手。


  「嗨,林诺,你好。我就是诺兰。既然你已经打开这卷录像带,应该看了第一卷吧?」


  林诺在屏幕外点点头。诺兰好像听见了他的回应,继续说:


  「那就是我给你说的诅咒录像。那部电影本身没问题,但这卷录像却不同寻常。听说,有一半看过他的人都死了,死的和电影中一模一样。


  另一半人则不同,他们不知所踪。但在失踪几天后,他们的朋友、家人便发现身边多处了一卷录像。一卷他们生活在另一个世界,一个只有幸福的世界的录像带。」


  画面中的诺兰笑着,但他说出的话却令林诺一时间僵住了。在他的记忆里,诺兰说的受诅条件可没这么简单。


  如果真的只要看一下录像带便会被诅咒,那么他……


  没有给他时间震惊,诺兰继续说:


  「我……我看了录像带,但没有事情发生,我既没有死也没……」


  屏幕忽然黑了。在画面消失的前一刻,林诺清楚地看到一个酷似诺兰的身影出现在了说话的诺兰身后。


  林诺本以为放映器出了故障,屏幕却又亮了。


     画面中仍然是那个逼仄昏暗的房间。然而,这一次房间中的其他杂物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圈又一圈的蜡烛。


  诺兰正跪坐在蜡烛中心。他和第一卷影像中的女人穿的一模一样,一身黑衣,胸口处开着豁口,原先是心脏的地方空空如也,只有被切断的血管和模糊的血肉。


  见到这场景,林诺浑身发麻,从座位上站起来,脸上带着惊喜的笑容。


  录像带里的正是诺兰被杀害的现场。有机会拍下这一幕的,无非是诺兰本人已经他这个凶手。但是,两人都没有这么做。


  ……也就是说,诅咒是真的!诺兰真的用他去到了那个只有幸福的世界!


  只有如此,才能解释刚刚这卷录像内容的异变!


  他们在网上成为笔友,关系加深,最终决定一起自杀前,意外得手了这卷神秘的录像,这卷为他们提供了逃离现实和死亡以外的第三个选项的录像。


  林诺杀掉诺兰以后,一直在等待那卷另一个世界的录像带现身,却始终没等到。现在他才明白,已有的录像带内容也会出现变化。如此想来,他准备用来录制自己死亡过程的第三卷录像带……应该已经记载了异界的录像!


  房间中的烛火摇曳着,映照着林诺的侧脸。他赶忙将第三卷录像塞入放映机。


  与此同时,地下室的门被破开了。林诺抬眼向上望去,两个全副武装的警察正站在那里,紧张地举着武器。林诺没有给他们喊话的机会,举起托盘上的玩具枪,瞄准了对方。


  一阵枪响过后,林诺倒在了蜡烛之中。他满意地看着天花板,失去了最后一丝意识。


  警察们小心翼翼地走入地下室。较年长的警察立刻去查看林诺的尸体,较年轻的那个警察看向幕布。


  那里,第三卷录像已经开始放映。影片中,地上躺着的这具新鲜尸体还活着。他脸上洋溢着前所未有的快乐和梦想实现的惊喜。年轻警官问:


  「这……这录像带是怎么回事?看起来好像是在这录的?」


  老警察叹了口气,他已经验明尸体的身份。他说:


  「别管那片子。这串案子总是这样,影片里播放的一直是另一个似是而非的世界的东西。那里面,受害人一开始总是会很开心,但最后又会阴郁起来。


  然后,他们总是会再被杀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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