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如果有哥哥就好了 3

「我是彩夏!叫我彩夏就可以啦!」

「——景家哥哥!」


哥哥被我的热情打动,先是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挂上笑容和我握手。

咿呀呀~

摸到哥哥的小手了!

彩夏、彩夏要死掉了!


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不不不,冷静,彩夏夏,要冷静!不能在这里发癫!


第一印象!


对!第一印象是很重要的。


看,那个活泼可爱、落落大方的美少女妹妹是谁呢?


没错。

正是我彩夏哒!


彩夏哒!

吉良彩夏哒!


——呜呜,如此失态实非无故,非是小女子不懂自矜,实在是景家哥哥比我想象的还要……XD总之就是彩夏大受震撼了!


原本,妈妈转了几张哥哥的照片给我,那构成了我对【景家哥哥】的第一印象。就给人的印象而言,景家哥哥是个阴沉根暗的池面帅哥。一张典型的照片是这样的:

校门口的碑刻前,一副不食人间烟火架势的景家哥哥表情冷漠,与一旁笑得很开心的元义叔叔形成了鲜明对比。


考虑到单亲家庭这一层因素,这很容易理解,于我而言更是如此,倒不如说相当美味。从幼稚园到小学再到国中,那些不同阶段、不同时期的相片,凭借着我那经年累月锻炼出的狂暴想象力,美妙的张力已经将我完全支配——童年不幸、内心阴暗、长大后一心想着报复社会的超美型反派,在绮丽的月色之下遇到了他命中注定要邂逅的那个人,然后在激烈的斗争中相识相知、直至坠入爱河……


这故事不能更俗套了,但发生在哥哥身上就另当别论。要是给我执掌命运的权柄,我很乐意给他安排一个红毛热血笨蛋。顺带一提,我希望哥哥是进攻的一方!



好了,也许我这样说是有点跑题,但也足够指出我的担忧了。

像景家哥哥这种的冷面系美少年,如果放在故事里自然是很合我的胃口,但考虑到未来要做兄妹要一起生活,就难免开始忧心协调性的问题。


而且我的性癖是兄控,梦想是被哥哥溺爱,要是景家哥哥这种性格,那这个哥哥有跟没有还有什么区别!(恼!!)


如此患得患失的心态一直持续到我亲眼见到哥哥的那一刻,这也正是我的心湖此刻如此激荡的原因所在。因为景家哥哥现在的样子,比起那张国中结业式时拍下的照片所呈现出的——

不说是脱胎换骨,至少也可以说是天翻地覆了!


硬要我去描述的话,嗯,就好比是哗啦啦一下就从流川枫变成了藤原佐为!

从一个不苟言笑孤僻高冷的问题儿童,直接跳过所有阶段,蜕变成了一位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的如玉公子!


如此惊人的转变。


已经可以想象将来哥哥尽情宠我的画面了!


哈哈!

赢了啦!

彩夏已经赢了啦!




习惯上,我把星期天作为休息日。


月月火水木金金,那是昭和时代的教条了。就连上帝在创造世界时也会空出第七天用来休息,我等凡人享有休息的权利也是理所应当。至于说第七天和休息日究竟是在周五、周六还是周日,说真的这重要吗?

同理,周日早上的睡眠,于我而言也是无限制的。懒觉的标准到底是八点十点还是十二点甚至是将贪睡清晨的标准定义扭曲到极限的下午二时——哈,区区不才,这完全取决于前一天的配菜质量。哦当然,具体内容外剧情部分的吸引力,这当然也是一个重要指标。

——所以说!

从刚才开始一直咚咚咚咚敲门敲个不停的究竟是何方神圣?!现在才七点欸!根本就还是清晨、不,根本就还是凌晨嘛!


「早上好,景君!」

看到窗帘被拨开,我那面容姣好笑靥如花的青梅竹马歪头向我问好。


唉,有时候还真羡慕她那元气满满的样子,能不能分我一点呵。



我和理花有个约定,定期去书店买一本书然后交换阅读的约定。


本来应该是周五的,但上个周五要去见彩子阿姨和妹妹们。

周六我生病,理花在家照顾我。


而在这个周五,我又被清美学姐叫去开会,是关于文化祭前期筹备的通气会。那之后第二天,我又忙着去和前女友线下掰头,根本顾不上这边的事,所以读书会的约定就只好被顺延到了这周日。


——切,我好忙啊。

不由得开始吐槽自己。


「现在还没到约定的时间吧?」

没错,我们约好在八点见面,我当然没有忘记约定的时间,闹钟已经定好了,我只是由衷地感到疲惫所以想要多睡而已。


理花没有理会我的问题,提起饭盒向我示意,

「景君吃早餐了吗?」


「还没。」

原来如此,只是这样就像侵占我宝贵的清晨睡眠时间吗,难道是想要藉此机会来削弱我的精神然后图谋不轨吗,前田理花,你这家伙。


「那?」


「……谢啦。」

既然已经醒了,再继续抱怨记挂也是无用。我一贯的观点是,到了罗马就要像罗马人一样。虽说我原本是打算尝试一下附近便利店推出的新品秋葵炸鸡饭团,不过偶尔像这样吃一顿传统的早餐也不错。


我接过饭盒,在院门处站立了一会。


「那说好了,八点再见!」

「再见。」



上午八时,敲理花家的门,开门的是前田叔叔。

原来他在家!

前田叔叔目光不善地上下扫视着我,微不可察地点点头。

理花在楼上。

正说着,传来理花的喊声。我这就下来!

我与前田叔叔面面相觑。

然后指了指鞋底。

前田叔叔嫌弃撇嘴,抓着我的肩膀推了一下。我只好踩着地板到楼梯口接住飞奔下来的理花。


月票有带吗?

难道景君还在睡吗,如果你想说的是坐电车的零钱,我当然不会忘掉。

哦、哦,那就好。

一旁的前田叔叔捂着嘴打起了呵欠。


我要补觉,到、(低头看表)到下午一、不,下午三点前不许回来。

啊咧咧,那种事没听说过呀。

我现在不是在说吗!

所以是不准回家?

没错,我很敏感!中年人对睡眠环境是很挑剔的!

是在说我和景君要自己解决午餐吗?

就是这样!好!不说了!快走快走!

怨念地盯着前田叔叔的背影步入梦乡,乘上电车。



小圻书店。

虽然名字如此,但却并非市图书馆那类严肃的地方。坐落于大型购物中心附近,面向大众,流行与畅销书……呃,虽然现代出版业与线下书店不景气的大背景下,这样讲可能有点奇怪,毕竟如果要我说清楚这些书店是怎么活下来的,我也搞不明白。

但我要说的。

没错。

轻小说。

所谓light novel是也。


因为是颇具规模又正常经营的大型书店,所以在二手CD、录像带、旧漫画书、老游戏软体这些很难说究竟是不是一般书店正常经营范围之外的,存在一个颇具规模的轻小说部门。

简单讲,如果你想要找那些以清凉女角色主打、附有大量文字的便携插画集,来这里就对了。

考虑到这附近的人流量,这简直不可思议。映伦?软伦?BPO?谁能来管管呀!


虽说到书店是为了选择这一期的书目,我和理花之间每隔一段时间会各自买一本书,读完后交换,也是一种节省零用金的手段。不过我实在是有够困的诶,这种状态的大脑拿来看轻小说再好不过了。我爱异世界!



理花突然冒出:

「景君在看什么?」


糟、糟糕!太沉迷了!

我可不想被青梅竹马的女孩子发现自己正盯着转生到异世界的我被放逐后获得了超强能力以下略这样的书看得起劲。


情急之下,我只好匆忙随意从书堆中抽出一本,举到理花面前给她看。


「少年维特……之烦恼?是青春小说吗?」

理花困惑地念出书名。


怎么是这本!


「才不是,是古典啦!作者是、是、沃尔夫冈……康德!沃尔夫冈康德,这个人其实很有名啦,你一定听过的。」


看着理花满脸困惑地回忆,我顿感愧疚,拉着她走到阅读区开始认真看书。

理花坐在我身边也开始打开手里的书。



……

不知过了多久,当我看到维特放弃NTR自己的好基友决心不当拆散人家青梅竹马的黄毛时,理花像是突然想起般问道:


「景君昨天在做什么?」


「什么?」


「昨天,我去敲门,你不在。」


「嗯…和赤木约了一起打球。」


「这样吗……」

理花喃喃自语着些什么,声音很低以至于无法拼凑出语意完整的句子,但已经无所谓了,因为接下来的那个词不可能听错——


骗子。



——话说这书店的暖气是不是开得太大,已经流汗了开始都!


我慌乱地看向理花,她用书遮住脸不给我看。


目光落在封面,名字是……


《春琴抄》


——咕咿咿!好可怕!她居然看春琴抄!呜呜呜这可如何是好!



默契地都不再提,没听见,没发生,吃吃喝喝,和昨天同一时间坐上电车,却是归途。


虽然清美学姐说过要对病娇重拳出击,但是这个……唔姆……

呀——

太伟大了谷崎润一郎老师!!




从我家的位置到北高,要经过一条很好的林荫道,树种是玉兰,已经开始掉叶子了。虽然不是樱花树、枫树那一类浪漫的树种,但附近的居民都很爱护,居委会有时也会征集志愿者做些驱虫越冬之类的工作。

喜欢自己所熟悉的事物,我觉得这没有错。


九月最后一天的早上,一如既往地,我与理花并肩走在这条林荫道上。


小时候,有段时间我曾经特别崇拜电视机里那些双手抱着后脑勺潇洒仰天走路的「大人物」,于是就把书包丢给理花,努力回忆着看过的那些电视画面,把理花甩在后面,自己则是趾高气扬地一路走到学校。

现在回想起当时的场景,那实在是很不好走,平衡感和惯有的腿部发力全部乱掉了,简直要叫人忘记原本该怎么走路。如果仅仅是那样也就罢了,小孩子的虚荣心和模仿电视人物成功的满足感足够覆盖掉身体上的不舒适,可结果却是,到了学校后,有个在路上看到那一幕的同学一脸沉重地对我说【别那样做了,很难看。】——受到这样的打击,我也只好老老实实走路了。


今天的理花格外安静。


换作平时,她一定会找各种话题给我,像是女生间的八卦、教师们的趣事,要不就是网络上的奇闻,经常还会有最近读的书的内容感想那一类的事情。这就是我们的相处方式。


那么,是什么让今天的理花如此沉默呢?

这恐怕显而易见,是因为我去数原拜访佑希的事曝光了。


理花的人缘一向很好,她是那种在任何时候都能给人以温柔淡然之感的类型,微妙地介于高雅与庸俗之间,不会像高岭之花一样让人心生敬畏,但却有种神圣的风格使人生不出侵犯的念头,况且她还有我这个青梅竹马在——照清美学姐的说法,如果不想惹人嫉妒,这是最好的安全声明,对青梅竹马一心一意的温柔美少女,任何女生群体都不会拒绝这样一个吉祥物。其实反过来可能也差不多。

我有几次曾在课间时路过A班教室,能看到理花被众人簇拥的景象。她并非是某个小圈子的中心,但却能以游离的方式在所有人心中都享有一种显见的地位。不过比起清美学姐那种完全基于自身经验的说法,我想应该是理花本来就有着受欢迎的才能,国中曾经与她同班过的我可以保证,那种包容一切的气场,完全可以尊称一声【理花妈妈】了。如果说她在升入数原的国中同学里安插了眼线,我完全不会感到奇怪。

当然,用常识思考,这八成是某种应激反应。看到那样热烈的画面,如果是认识我和理花的熟人,想要赶紧告知也是人之常情。佑希突然歇斯底里这的确是偶然事件,但我也没有一定要隐瞒这件事的意愿。前女友就是前女友,我从没想过这还能破镜重圆的事情。虽说我和理花实际上也没在交往,所以也不知道究竟在问心无愧些什么,但反正总之就是问心无愧。


倒是理花现在的沉默搞得我心里七上八下。


真是的,要是喜欢我的话,大可以做些更可爱的反应来嘛,稍微病娇一点我也可以接受,有什么不好。如果以为修闭口禅就可以逼得我先手道歉那你可就大错特错了。我们又不同班,二十分钟的上学路发发呆就过去了,要是放学后还不睬我的话,我大可以跑去学生会室找清美学姐喝茶,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又不是你男朋友。


略略略~!




「文化祭啊……」

「文化祭呢。」


「一般来说,这个时期不是应该办体育祭吗?」

「谁知道呢,可能是为了安排方便吧。」


正趴在我桌上长吁短叹、为我本就阴云密布心灵又增添一分沉重的家伙名叫赤木直树。

赤木直树,篮球部员。

虽然是运动社团,但这家伙完全与受欢迎无关。赤木虽说球技不错,但似乎是晚发育的缘故,身高还没我高,又是一年级生,在球队里自然拿不到出场机会。

不过赤木的不受欢迎跟这一点关系倒不是很大——


「赤木,下午班会可就要投票了,你对文化祭有什么想法吗?」

「没,感觉不如去球馆打球。」

「……会找你问这些的我真是个白痴呢。」


没错,此人虽说长着一副俊朗的运动少年盐系脸,但对社交完全没有兴趣,在班里根本不会和人说话……除了我以外……虽说我一开始也只是出于班长义务的自觉就是了。


「别这么说,你不是在班群里发了征集令,肯定已经有想法的吧!」


「想法…嗯,吊水球。」

「就是祭典必备那个都是球的泳池吧?」

「呃,简单说就是这样。」

「就是这样?」

「就是这样。」

「不不不,我是说,没别的吗?我们要是拿这个糊弄的话松川会哭的吧!」


唔姆,真惊讶,明明除了我以外,这家伙在班上连个能说上几句话的熟人都没有,居然还能保有这种程度感性,真是教人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那个早被我毙掉了。」

「哦哦,那还有什么?」


「密室逃脱?」

「听起来好麻烦。」


「过山车?」

「我们是高中生了诶!」


「还有个主意,说要改造教室,让其能够呈现出错觉的拍摄效果。」

「你是说文化祭那两天我们要把教室让出去、然后大家一起流浪?」


「拍一支定格视频。」

「然后空出一整间教室,只留一个屏幕操作员?恕我直言,这比吊水球好不到哪去。」


「舞台剧——」

「早你干什么去了!」


「乐队——」

「这关我什么事,要他们去礼堂!」


「无水水族馆——」

「只有干尸吗?听起来好吓人!」


「鬼屋——」

「呜呜呜~看,我是平将门,这、这里——是我的脑袋!!!」


可恶,被这家伙这样一通搞,我好不容易才鼓起的热情也丧失掉了。这些可都是班群里的大家头脑风暴集思广益大浪淘沙后好不容易剩下的、能在网上找到教程、同时又不至于过分俗套的方案。解构来解构去,最后剩得下什么,抱着一个脏皮球忍着汗臭味在那里肉搏,又能好到哪去。


「照你这么说,干脆大家轮班卖速溶咖啡算了。」

「这样不好吧,是不是加点什么进去?」

「敢问公有何高见?」


「女仆咖啡厅,何如?」


唔唔唔唔哦哦哦!好家伙,我直呼好家伙,我以前怎么没看出你来,你个浓眉大眼的!


「看投票吧,我倒是无所谓了。」



「话说文化祭是哪天?」

「还要三个星期吧,等投票出了结果后,应该会制作日程表贴在布告栏,你要是急着知道大可以去找松川老师问。」


「我才不去!你不觉得松川很可怕吗?他都三十好几了,居然还单身诶!」

「是吗,在我看来,松川老师可是个精力充沛、关心班级事务、业务水平过硬的优秀老师哦!您说呢,松川先生?」


我起身对刚刚走到赤木身后的、表情似笑非笑的一年C班级任导师松川涉松川先生微微鞠躬致意,然后果断尿遁开溜,只留下赤木一脸难以置信地瞪着我。


真可怜,以后要好好记住不能讲班主任的坏话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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