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圣解
但是天知道我们在管道的爬行中,是不是爬错了一到两个分叉口,然后来到一个本不该来到的地方。
「呦,这不是外区狗吗?」
一些穿着卫衣的混混们就这么刷新在我和玛莉眼前,地上到处都是烟头,看起来是我们不慎闯入了这些家伙的秘密基地。
很显然,对于玛莉来说,他们算得上是「熟人」了。
「杰克?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可能有人看不惯你,就把我从被你捣碎的尸体堆里拼了回来。」
为首的一位混混挥舞着球棒朝玛莉直冲而来,而在他发力的瞬间,我这才看见他卫衣底下的身躯被绷带紧紧裹着。
「.....原来是这么回事。」
——嘭!
实心的球棒结结实实砸在玛莉的左臂上,发出沉闷的击打声。
这对于玛莉来说实在算不上攻击,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让她感到兴奋。
至少在我这里能够看见她脸上不自觉地浮现出一抹嗜血,就像是怪物看见了耐玩的玩具一样。
「圣解会终于撑不住了吗?居然愿意把你们这些生前就丑陋无比的恶人救回来!」
在那个名叫杰克的家伙再次挥动球棒之前,玛莉便反手将球棒锁在腋窝处,紧接着,我就看见他的头被顶飞了出去。
没错,以一条金色锁链为轨迹迅速地朝远方飞去,然后在数秒后又飞回。
「妈的,干死她!」
混混们见状纷纷举起武器拥了过来,随后,自然是肢体四处飞舞的场面,只不过它们最终都会回到本该存在的地方。
不死。
不灭。
除非将那些锁链全部打碎割断,才能阻止鲜活肉体的回归。
很显然,玛莉没有那样的能力。
「咕——」
渐渐地,她因为体力消耗而露出破绽,不慎被其中一人的钢管击中了腹部,胃部痉挛让她条件反射地弯下了腰。
一个破绽带来两个破绽,两个破绽会让人被击倒在地,然后产生更多的伤害。
我能够做什么吗?我看着手臂上透过皮肤纹丝不动的银线,心中没有什么答案。
这并非是我命运中的一环,即便是看着玛莉被群殴,我也心生不起一点波澜,就连这种毫无体验的体验本身我也无法感到讨厌。
也许只有作家的到来,才能结束这一切。
「这就是人偶啊,可悲的人偶。」
而他的确应允我的回应,正如失望的神明又一次为人类降下甘霖。
「别他妈说教了,快过来帮忙!」
玛莉捂着被砸出血瘀的手臂,一边承受着混混们近乎疯狂的报复,一边朝外爬着。
跟着,一道黑影慢悠悠地延伸到玛丽伸出手的那一端地面,将她能够触碰到的光明彻底盖住。
「你好,我是西佩斯牧师,第八区东部教区的在职教士。同时也接受法律咨询,如果对圣解仪式过程中的步骤产生法律层面的疑问,请在事后到——」
「啰嗦够了吗?!」
「这是基本的礼仪,晋升作品。」
带着黑框眼镜,身着黑色圣袍的黑发大叔操着奇怪口音朝玛莉走来,原本我想着,他那胡子拉碴的样子应该再叼一根香烟会更有气质一些.....但不过本人似乎并不在乎这一点。
另外,在说到晋升作品的时候,他藏在反光镜片后面的眼睛也瞟向了我。
那是一种,像是在看空白画布的眼神。
「你好,杰克。」
西佩斯不紧不慢地从混混群中精准揪起绷带杰克的后领,紧接着,在对方一脸疑惑地转过来前,他只是用手肘顺势一顶,杰克的头便再一次飞了出去。
「喂,它会回来的。」
我指着那条将要把头颅拽回的金色锁链提醒道,而西佩斯牧师只是微微一笑着朝锁链伸出手。
「没错,每个人的罪孽都会把他们试图逃逸的灵魂拽回牢笼里,就像这样。」
在西佩斯的手接触到锁链的那一刻,一阵强烈的颤抖和热量从中升腾而起,准确的来说,是烟雾缭绕似的力量流溢而出。
随后,西佩斯猛地一扯,一些属于杰克的外在表现就荡然无存。
「我是不死——?!」
头颅的确回来了,只不过当它回来时,自己原本应当回归的身躯已经变成了一种站立在地面上的锁链体,就像是剥离了皮囊和骨肉而单独留下神经系统的鬼东西一样,锁链就围绕着其纠缠和蠕动着。
这一刻,一种直观的、避无可避的羞耻感让杰克最后一点为人的证明化为了灰烬。
「没有什么比被他人直视自己用于感知罪恶的末梢更加羞耻的事情了,所以炎傀这样教导我们,在惩罚有罪者之前,先让他们承认自己的人性。」
灼热的、炽烈的、磅礴的羞耻之炎,在西佩斯紧握于杰克脊椎锁链的手心处熊熊燃烧。
他就这么被禁锢着,用不得自由的意识承受着他人的注视,而这份对羞耻的憎恨和恐惧同样奏效于他的伙伴们。
「快,快撤!」
「锁链会带领你们回归,正如背信者在受难后的复返。」
混混们不顾一切地逃向了西佩斯牧师相反的方向,而当牧师真的离他们远去时,那些属于自己本质的东西就在他们回头的那一刻,与牧师同在了。
——啪!
血肉如同下雨一般坠落在地上,并且很快干涸,化为一滩附着在地面上的死皮。
失去了灵魂,自然也就无法维持虚假的鲜活,变成成虫褪去的表皮一般的残渣。
「神圣的解离莫过于此。」
那些锁链放弃了人体的表达,在西佩斯牧师的手中纠缠,最终形成一块缓缓转动着的轮盘。
一块周而复始、毫无规律的罪恶。
「你是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的?」
「有人向者虚寻求命定的道路,我因此作为代理人代行祂的慈悲。」
「啊....人偶真是可悲呢,不是吗?」
玛莉擦着脸上的血污,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我,而我已经分不清这是责怪还是嘲弄。
听命于更高位阶的存在,难道是一种罪过吗?
【到底是品尝了绝望后的怠惰更加罪恶,还是静待着绝望到来前的那份自负与期待更加怠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