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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一章 网状的现实

　　我置身于这逐渐向下进步的秩序中心，在我周身一同挣扎的，还有许多同为一条血脉的人们。

　　日复一日，试图在网的结点处站稳脚跟，虽然并非出于本心，但这样便会使得其他人的处境更加忧险。

　　而绳结的空隙处，也就是能够细微窥见网外的缝隙空档里，承载着数不清的星河与深渊。

　　可是拉比尔东王，我们大而且具现的历史高位者，古今往来都是这样教导我们——

　　切勿僭越。

　　用通俗的话来说就是：

　　好奇心害死猫。

　　同时，王的下臣们又把这份教诲细分为三：

　　不得言说终局、描绘异彩、崇拜圣父。

　　而如今，我已经眼见其二，置身其一，是无可救药的叛逆者，那么.....

　　王是来审判我的吗？

　　「你病入膏肓了。」

　　拉比尔东王破碎的脸上呈现出一个巨大到无法想象的眼睛，用里面最实在和沉重的眼神凝视着我。

　　这我明白，可为什么要亲自让您来证明这一点呢？

　　「你只是在幻想我是存在的。」

　　他如雕塑般完美的轮廓线条清晰可见，像是一个内部正在有序进行的规律本身得以呈现。

　　然而，我只感觉到一种让人安心的痛苦，一种汗珠自会带入灰尘进入眼中的，必然的苦难。

　　「事实上，我的确存在。但是此刻的我被你囚禁于此，以某种可笑的姿态显身。」

　　「我怎会造就像您这样伟大的存在？」

　　「因为你本就需要有人来指正你的愚昧和疯狂，所以我到来了。」

　　死亡迫近，可是我却本能地求救，用思维拟制的办法搞出来一个集合了社会一切可怖而又高于这一切的东西。

　　这无疑是幻想，但我还是不明白一点。

　　「仅凭自我的生存欲，就可以这样吗？」

　　「不妨看看网外。」

　　拉比尔东王的话语让我不禁打了个冷颤，仿佛是父亲用坦然的语气允许儿子做出格越界之事。

　　那网外，是什么呢？

　　是璀璨的银河吗？是深不可测的宇宙吗？

　　「...啊！」

　　我腿脚一软，跌倒在晃晃悠悠的网结之间，不敢相信自己看见了什么。

　　这到底是我在幻想，还是某种启示？总之，那东西原始而又神秘，此刻已在我的脑海里横冲直闯，试图把一切架设建构好的人类渺小建制彻底摧毁和解放。

　　然后到了末了，那种解放又使得我深深着迷，因为我承受不住的，他人也未必能承受得住，而那些承受不住得以灭失的人，应当是一齐幸福的同胞们。

　　一些承受得住，还要重新走一遭的人，所要面对的痛苦是必然与那东西力量相衡的。

　　「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这样吗？哈哈。」

　　拉比尔东王头一次露出狰狞笑容，那硕大的眼暂时闭合着，以便惨白的两排牙齿能够嚼碎它们之间以空气显形的断裂。

　　「在我面前不断地把玩自己的生命，以此证实的浮于表面的苦难，只能到此地步了，小丑。」

　　父位的幻想突然大手一挥，抹去了我亲手擦上的粉底，摘下本不属于它的王冠，就这么凭空消失在那王座上。

　　不知何时，我的视野被拉扯得很远，什么王座和它俯瞰的网中娱乐，什么原始且狂野的网外自然，一切都被踢得无影无踪。

　　这样的感觉很熟悉。

　　「因为，终局已至。」

　　我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西佩斯家中的床上，在一旁观摩我魔怔的不止是西佩斯和玛莉，还有我翘首以盼的那位....

　　给予我空虚和死亡感的作家。

　　「人向来是要犯错的，你能理解的错误，日后会成为一份力量。」

　　「.....什么力量？」

　　作家看着我毫无生机的询问，缓缓开口回答道：

　　「将所谓的幻想改造为现实的力量，改造世界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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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的意识短暂离开这个世界的那段时间，玛莉催促着作家进行了下一步计划的打算。

　　不过要我来说，我们似乎本就没有什么一个共有的目标，我和玛莉最开始也显然不是光想着去捉人偶师的尾巴。

　　「人偶师只是社会的症结之一，回廊遭到迫害的事情你们应该知晓了。」

　　按照作家的说法，回廊这种不在明面上活动的艺术家集会一直是当局的眼中钉，但如果细查这些艺术家作为社会人的身份，又会发现这些人是不能轻易下手的。

　　我只能说，唉，人脉。

　　「我们应当庆幸我们可以对这些具有一定社会影响力的人施以援手。一方面，他们在集会中的艺术产出极具价值；另一方面，这种不断刺激敏感话题的人群利于社会血液的循环，也就是让已经僵化的局部问题得到活动，使更多人鲜活起来加入我们。」

　　作家没有什么严肃不严肃之分，但他淡然的话语让我们噤声，即便我脑海里有出现玛莉的吐槽：

　　「现在是不是得搞什么原则性问题了？」

　　很显然，玛莉平时的语气要比这更激烈。

　　「说实话，西佩斯当时说你很可能不会回来，我脑子里一团乱麻。」

　　「我的确不在这里，只是你们能够与我的意志发生沟通。」

　　什么意思？有点像科幻作品中的那种投影技术吗？

　　但是，我没有那个胆子去伸手碰作家，这是否有些....

　　「你是我的作品，只要有呼唤，我就会前来——这句话的含义就是由现在的我的意志组成的，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呃...像鬼魂一样的把自己的意识分离出来？」

　　「不，是我自始至终流溢于事物中的那一部分我被你找出，这个办法可能是超越性的符号表达，也可能是受过总结的技术手段，你目前做到的事情属于前者，尽管这份超越性本源自于我。」

　　「深刻的话语体系。」

　　西佩斯打破了自己的沉默，从衣服内侧取出一本笔记在上面记录了起来。

　　「说了这么多，那我们现在该干些什么？」

　　作家撇过头看向玛莉，用不可置否的语气回答道：

　　「——去解救『镜面』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