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Epilogue 2:为了一切今天

「存在主义或许是人生中最沉重的负担。它需要追问「为什么」,需要寻找某种解释。然而,尽管我拥有如此完美的人生,我依然是一个活着的人,因此必须承受着大脑中纷乱疑问的折磨。因此,我发出这最后的信息,试图解答你们心中的一些疑问。


我为何要带领我的同胞在这片干旱的高原上走向毁灭?我为何要屈服于从沙漠中崛起的不朽生物的力量?作为一名受人尊敬的科学家和杰出的公民,我怎能背弃给予我如此之多的文明?


答案很简单。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纯洁。」

——托马斯·马卡比 太空死灵不可接触者


「所以这样就结束了吗?」


欧菲利亚胸膛剧烈的喘息,一把匕首的某个组成部分死死的插在上面,亚空间变化莫测的光芒正在其中闪烁。灵族的先知沉默的看着挣扎的少女,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直到她再一次失去意识,用戴着戒指的手,死死的抓着已经垂落的象征忠诚的挂饰。


「我想足够了?」爱思法尔看了看艾德拉德,「现在大敌的造物已经沦为无用的金石,现在混沌的诅咒已经转移到另一个载体。」


「对于唤醒一个人类来说已经足够——」老先知摘下头盔,正准备抽出伤口上那把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匕首,但是他很快斜着眼看了看闪烁的混沌之物,凝视起来,「你走过多少道途?」


爱思法尔愣了一下,在惊讶之外机械的回答起来,先知,战士,恸哭者,他了解生与死的仪式,了解如何夺取生命,也明白这些生与死背后的灵魂之海。


「我们带上一个面具,让自己沉浸在一种情绪之中,那么对于人类,他们没有这些面具,如果没有办法取回自己,就会分裂,形成不同的形象,在内心中互相挣扎,从好的角度说,这是一种共生,他们总会找到方法生活在同一个世界,而从坏的角度说……」乌瑟兰停顿了一下,看着突然再次发光的匕首。「那就意味着,本应该和灵魂融合的至高天的馈赠,或者说诅咒,现在和并不知道哪一个灵魂发生了反应。」


他用法杖划出象征伊莎的符文,绿色的柔光很快包裹住了匕首,随着手势,迅速地拔出曾经的受诅咒的利刃。绿色的柔光很快修复了肉体,伤口迅速的之血,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肉芽生长,心脏回复强劲的跳动,但是乌瑟兰的目光依然留在了匕首上,像是检查着什么异常的情况。


「尊敬的先知,您看到了什么?」


「我的同僚,这只是一个载具,一个囚笼,它必须存放点什么,从一般的情况来说,如果诅咒被放出,那么总得有无形之物进入,我曾经以为她的灵魂会被关在里面,直到我能够想出什么办法让它与魂石共鸣,但是显然……」他指了指发出苍白光芒的匕首,「这里有别的什么东西,显然不是她的灵魂。而肉体本身应该失去意识,但是显然,伊莎的泪滴给了我不同的启示。」


爱思法尔紧张的在空中画出复杂的符文阵,开始沉默的审视起了异状,他像是下意识的掐着自己的手指,紧张的注视着结果。


「有什么东西和诅咒发生了作用,这不是阿苏焉的术所能看清的,但是显然混沌和某个灵魂的反应同时消失了。」爱思法尔轻轻地敲了一下头盔,挥了挥手,驱散了发光的符文,「但是她与亚空间的共鸣变得更为显著,我想这不是一个好兆头,她的命运丝线今天不应该与你再有交集。猴子们已经在路上,至少有一整个连队的数量,还有一些星际战士,我们必须动作快一点。」


「定当如此,定当如此。」老先知留下了一个象征守护的符文石,和爱思法尔一同走进再一次被激活的网道大门。「从好的角度说,现在致命的诅咒变得无害,你的良心现在是否更为舒畅?」


「这并不影响命运的走势,乌瑟兰大人。」爱思法尔摘下头盔,眉头紧锁,「命运的丝线中包含着意外,但是显然你之前看到的是最差的那条,是死亡和变异,人类的救兵看到一个变异的怪胎,给苏醒的猴子一个重击。」


「但是我会在魂骨的造物上重建她的身体,就像那些幽冥的行者一样,我并没有背弃任何承诺。」


「但你的合作者如果还有机会见到你,多半都会希望用子弹打入你的胸膛。」


爱思法尔叹了口气,看着乌瑟兰消失在网道尽头,然后开始指挥战团(host)迅速撤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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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遗憾,当我终于意识到我是独立的灵魂,已经是最后的时刻。+


+憎恨异形,我知道你了解这一课,但是我必须要提醒你,异形不可相信,尤其是艾达灵族,他们的可怖远比他们的语言描述更胜一筹,他们引诱你进入险境,却又不提供任何救赎的出路,他们是蛊惑人心的怪物。+


发生了什么?


+喜欢吗?我就要彻底的消失了,所谓的混沌造物的容器并不是说你,而是你的肉体,笨蛋。这个所谓的造物不过是一个已经灭绝的异形留下的遗物,它如果不装下什么和灵魂等价的物品,就会抽干你的灵魂,它已经卸下了可怖的货物,现在需要渴求你的灵魂,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对吧?+


看在帝皇的份上,把它拔出去就好。


+你以为那个异形没有试过吗?异形的神明对它都无能为力,看,她绿色的触须对这个亵渎的造物毫无用处,如果那个绿色的卷须真的使劲把它抽出来,我们都会被带出去,然后只有混沌的本源会留在这里,你知道我想说什么了,对吧?+


肉体会变异,会失去理智,直到被消灭。


+没错,然后所有人都会认为你死了,想想艾芙琳,想想希尔嘉德。前者会哭死过去,说不定你个又会失去意识,而后者……大概会苦恼怎么给安伯莉小姐写信,如果直接写你被异形骗到死,她会发疯的,我保证,真的。你现在还认为这是一笔好交易吗?我亲爱的姐姐,恐怕我分走了所有你的警惕和狡黠。+


我们一起,到最后。


+哈哈哈哈哈,笨蛋,笨蛋,看在神皇的份上,现在是你的独角戏了。看到我手上的东西了吗,这就是诅咒,这就是诅咒的具象化,一个挣扎着的,尖叫着的脸,这是死亡,这是哀嚎,这是亚空间最后的也是最初的回响,第一桩谋杀就已经足够让审判庭的大师们紧张到半死不活,这可是第一个生命的尖叫,最初的愤怒和绝望,想想看这意味着什么?+


不,停下,你不能把它吞下去,我不许你去死。


+我也不许你陪我去死,好了,你看,异形已经忍不住把你的灵魂带出去了。但是,记得把我的那一份也活下去,让我们来,打个赌,也许吧,也许你还会醒过来,记得去教堂的时候,对神皇说我几句好话,好吧我灵魂重新送回王座之侧,记得要一个你旁边的位置。+


你自己去说。


+好了别赌气了,看起来你还在这里,但是我的时间似乎没有了,我快要感觉不到你的存在了,王座的诅咒啊,听好了,记得下次小心一点,尽管这不是你的长项,不如说,该死的,你的长项是这个糟糕透顶的世界最不需要的东西,我拦不住你去同情,去安慰,去爱,但是至少下次记得,听到异形的说辞,记得反驳。+


你……变奇怪了。


+当然,我可是吞下了比第一桩谋杀更可怕的诅咒,多出几个触手什么的,也不算意外,对吧?不过你看,它暂时失去了活力,也许这个老先知认为一切都结束了,谁知道呢,这个老狐狸很聪明,但是他也最相信那些模糊不清的预言。好了,是时候分别了,你知道我得罪了很多人,他们恨我,怕我,但是无能为力。你,你温顺的像一个天堂世界格洛克斯,就不要指望能压得住那些将军和贤者了,记得多多依靠希尔嘉德,约瑟芬和艾芙琳,前者可以让人惧怕,最后那位比你最狂野的想象也要可靠的多,中间的那个贤者,唔,该怎么说呢,你大可以靠在她身边撒娇,不过你得躲着艾芙琳,不然二选一的时候你会绝望的。+


你在说什么奇怪的话。


+当然,好了,活在今天,另一个我,不,姐姐,活在一切的当下,毕竟你看,连我们都会分离,未来是什么样,谁知道呢——+


再也没有声音,一切重新回到了纯粹。


纯粹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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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芙琳从困惑到清晰只花了一个标准时,而其中的绝大多数时间还是用在了保证长期不运动的身体在落地后没有狠狠地摔在地上这件事情上。


约瑟芬的本体留在了工坊,她正在努力修复被烤的彻底失去生物模样的仿生皮肤,但是她留下的传话机仆依然解释了大部分的疑问。


「既然您已经回来了,按照神圣泰拉高领主议会发往极限星域的最初意见,这次远征的指挥权将转移到尊贵的艾芙琳·德·纳瓦拉夫人您的手里。」机仆谦卑的传达了约瑟芬的话语,但是尽可能回避更多关键问题。


「你知道我不想问这个,贤者,我想问的是,究竟她这个笨蛋付出了怎样的代价,才能把已经大半个身体踏进冥河的人重新拉回尘世。」


「这不是我应当了解的范畴,正如您所知道的,我只是一个普通的贤者。」机仆手持的扩音器发出干净的二进制脉冲,机仆本身也和机械教的所有贤者常用的一样,在身体上毫无顾忌的插入了大量的无机材料,充斥着各种接口,大部分的功能性器官全部变成了某些粗粝的,注重功能性远胜于实用性的植入物。「我只是一个贤者,一个卑微的欧姆尼塞亚的器皿,承接神圣的智慧的遗留物并奉为圭臬的普通仆从,审判官女士的朋友自然有自己的考量和关系,出于对欧姆尼塞亚神圣审判庭的尊敬,我选择对此保持沉默。」


她熟练地兜圈子让艾芙琳感到一丝不快,仿佛一块被拉直的弹簧现在重新扭曲了起来。她回到了舰艏,注视着虚空,在周围的惊讶地低语和逐渐分开的人群中前进,随着她的步伐,周围如同向日葵一样的整齐的弯腰致意。艾芙琳回到了她本来应该在的位置,机仆拿着看起来毫无美感的哑光金属的扩音器,麻木滚动着履带,跟在身后。


她阴沉着脸用最快的速度翻完了最近几天的舰队记录,完全无视了身后讨好的人群说了些什么,他们太期待一个不会把他们突然丢出去,用灵能的力量把人砸在墙上的主帅了,他们太期待一个正常的领袖,以至于忘掉了大部分的规矩,甚至忘掉了如何「讲政治的」表达善意。


不过尴尬并没有持续多久,异形再一次请求登船,让那些文官和海军的军官们再一次回到了岗位上。


「很高兴看见您一切都好,尊敬的夫人,我们就是来确认伊莎是否依然能够把善意吹拂到每个生灵的面庞上。」


她认识这个异形,当然,每一个稍微有一定保密等级,但是等级不那么高的数据库里面,都有着关于乌瑟兰的描述,异形的大巫师,或者,玩弄巫术的尖耳朵。取决于描述着是崇外的审判庭还是机械修会,或者是纯洁派。


异形毫不顾忌的承认了自己的作用,他简单的提到了牺牲和救赎的对等,提到了如何用鲜血换来苏醒,但是却拒绝进一步的任何解释。


「你声称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却又遮遮掩掩,我很难认为这是一个好消息,而更像是一个已经支付了巨大代价的交易,这个交易的得利方却拒绝透露哪怕一丁点信息。」


「女士,恕我直言,」他随手画出另一个天平,在虚空中的两端各放着一个异形的符文和一个帝国的徽章,「她为我族驱逐了永恒的大敌,我自然不敢收取更多的报酬,相信你们有足够的能力治好一个已经修复好的伤口上任何疤痕,而不需要我种下更多怀疑的种子。」


「大敌?」


「错误的仪式带来错误的结果,那些诸神的走狗妄图撕裂此在和彼岸的距离,妄图带给世界毁灭和死亡,但是人类的牺牲精神下,命运的丝线开始悄然变动,我们终于再一次看到了希望。」


他显然在说谎,每一个帝国的手册都对这一点记录的清清楚楚:警惕这个异形的谎言,他的谎言是最软的黄油刀,尽管不令人刺痛,但是会随着逐渐造成伤害,直到无法挽回。警惕和他的每一句对话,直到他被迫揭示异形阴暗的目的为止。


她倒是希望能一发子弹打穿异形,不过如果这样能达成目的,那么在漫长的几乎出现了1000次的记载里,他应该被杀死了至少502次。


他礼貌地复述了大部分的话语,用不同的方式讲了同样的故事,仿佛任务已经完成,转身准备离开。


「你的阴谋尚未完成。」


「计划,不过就像我曾经说的那样,人类是一个从不知恩图报的种族,如果你们认为这是阴谋,那就如此吧。我们必定会重逢,但是不是现在,命运的潮水已经在退潮的时候预言了注定的涨潮,我们定会相遇,只不过这并不舒适,甚至谈不上愉快,但是命运的丝线和更大的棋局紧紧地结合在一起,为了我族,也为了你们人类,请保重到那时。」


就像1000次相遇的632次一样,他开始讲起了令人费解的谜语。


显然,异形和那个齿轮女人定下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约定,尽管短期内无害,但是出于安全起见,艾芙琳认为有必要让私通异形的贤者好好地被修理一顿了,或者把她所谓的欧姆尼塞亚的神圣信息像拧干衣服一样全部挤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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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死的,你放走了异形!那可是帝国10000年来最阴险的敌人!」


老先知刚刚离开舰队的引力范围,穿梭机到站的放气声还未结束,审判官就从过渡仓里冲了进来,她的声音比自己的影子先进入大厅。


「你指望我能战胜他?大人?」


「我们都该死的被这个异形耍了!神皇在上,让我告诉你他干了什么!这个玩弄巫术的神棍让你的欧菲利亚直面……算了,直面一个可怕的怪物,却没有提供任何可能的保护,让我这么说,所有的异形就像是你面前的蛋糕一样被污秽的怪物切开,而他们的载具和自己的肉体几乎在它看来是同样的硬度。」


「你在试图激发怒火,尊敬的希尔嘉德大人,但是没有人比我……比我更在乎她,只是我们没有能力和异性的方舟决战,我们的武器互相在射程之内——」


「——这可是艾德拉德·乌瑟兰,乌斯维方舟最老的先知,是和大逆荷鲁斯一个年代的怪物,甚至见过那些和神皇行走的半神的怪物,曾经策划过无数的阴谋,光是关于他的案卷我就看过从10000年前到最近20年,受害者从已经被抹去名字的军团到你根本没听过的寂寂无名的总督,而你放跑了一个毫无自卫能力的小船。」审判过抢过话头,尽管愤怒,但是并没有真的下令追击,异形的小船已经走远,火力如果没有击中,之后的还击是无法承受的,需要面对的是一整个方舟的舰队,「算了,你最好等回来了听欧菲利亚解释吧,如果她愿意解释发生了什么的话,如果我亲口告诉你,你会失控的。」


「我不会。」


「你会的,女士,想想吧,如果是关于混沌污染的事情,会让肉体和灵魂彻底的腐坏,你还能如此冰冷的说自己不会被诱惑也全无动摇吗?」


她注视着艾芙琳瞳孔里剧烈的颤抖,紫色的眼睛闭了起来,「我很高兴一切都没有发生,这就是为什么我赶在了第一时间上了穿梭机,我希望封锁他离开的路线,至少把他逼进刚刚还有大敌通过的网道——就算是灵族,也不愿意再这样危险的道路上行走。但是他显然比我更快,我的鸟卜仪显示他根本不是从地表飞上来的,他抄了近路。该死的,我就应该在公共频道让你们开火。」


「至少小菲活着回来了。」


「这就是死了一次之后的后遗症吗?」审判官穿着动力甲的手压在了艾芙琳的肩膀上,「你的感情像是被稀释了一万倍一样,你不是机械修会的贤者,显然不会拆掉什么模块,告诉我你究竟在想什么。」


「他的预言。」


希尔嘉德沉默的听完了乌瑟兰的语言,点燃了一根洛何烟条,艾芙琳看得出来,她和自己一样放空了头脑,异形的话语像是某种诅咒,盘旋在她的脑海中,久久不能离去。


「我会去和一位危险的朋友,熟悉灵族的老朋友聊一聊,更妙的是他熟悉那些方舟人的黑暗表亲。」审判官最终盯着烟圈,摇了摇头,「不过在这之前,我需要去像我的集会所汇报这次的事情,它太过重大以至于无法忽视。我会把地址和暗号留给你们,我的要求只有一条:务必小心。」


「什么人?」


「西里尼斯·霍,一个危险的神甫,很可能是一个技术异端,但是我认为他并没有背叛欧姆尼塞亚。」审判官猛吸了一口,看着烟条快速燃尽,丢在了一边,她的神情平静的像是水,但显然并不是真的如此平和,「如果你看过解密级别为iota级别的文件,你就知道一个拉斯科·派尔的异端,他活着走出了科摩罗,他写过一本被称为《恐惧之年鉴》的书,现在唯一的抄本,除了审判庭封印的残篇,就在他的手上。」


注:

拉斯科·派尔:Lasko Pyre,M34年间「游历」黑暗之城的审判官,写下了描写黑暗之城的年鉴后自杀,被审判庭追讨为异端,相关作品被封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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