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夏美的第一个孩子也是男孩，取名为健次，和他的表兄（同时也是亲哥哥）健太一起用「健」字排辈。

家人越来越多，尽管大半是未成年人，但挤在一个房子越来越勉强。

空间不足可以忍，但地下水窖的容积已经利用到了极限，除了饮、食之外都用水渠打回来的水替代，即使如此也快要入不敷出了。

我和春奈、夏美、亚子先后商量过，开始规划分家，就从春奈和夏美开始。考虑到她们在哺乳期，还不能立刻搬家，但准备工作要开始了。

和二十多年前类似，我们再次开始物色房子：要适合生活，能解决水源和生火，最重要的是离老家近。

毕竟，不管分成几家，每家的男主人都是我，我得轮流去住，农田也是共享的。我不能让任何一位妻子感觉自己被流放了。

由于身处远郊，附近的房屋密度很低，去掉几栋被我们用作沤肥间、牛棚和仓库的房子，最合适的目标在老家500米外。

这所预定新家的条件当然不如我和亚子当年百里挑一的老家好，面积小、院子小。

但是，那附近有十几座同样规格的一户建房屋，大概是经济条件一般的村民们集体盖的，还有座公用水塔，容积大约50立方米。

水塔似乎设计时就考虑过加装雨水收集功能，只需要想办法在入口处装过滤网就能用。

确保水源后，除了打扫房屋这类琐事，最关键的就是安装炉灶。

为此，我们赶着牛车久违地进城，去大型市场搬运节能灶。我试过自己搭灶台，但燃烧效率和排烟效果都不如工业产品好，没必要折磨自己。

因为大型市场也在远郊，我们没有深入城市，只是沿着外围的环城公路行进，尽管如此，我和亚子还是唏嘘不已。

二十多年过去，大部分公路都四处开裂，植被丛生，甚至长出了大树，有的路段被沙土覆盖，有的路段彻底塌陷。

建筑也大都被藤蔓覆盖，郁郁葱葱，个别老建筑倒塌了。行走在这样的城市中，感觉像探索吴哥窟。

大型市场更是变成了花草虫鸟的天堂，活像探险电影里的神庙。

早有预期的我们戴着口罩和斗笠，全身被衣服裹得严严实实，用斧头、长矛和刀子开路，然后照着多年前手绘的商品分布图找到被霉菌和尘土覆盖的炉灶。

除了刚生完孩子的夏美，春奈、秋子、冬香都先后参加了「采购」，她们握紧武器，又紧张又好奇。

这样轮换不单是为了平摊劳动量，也是一种培训，我希望即使在我死后，家人们依然有利用城市中文明遗存的能力。

我们断断续续用了很多天，把全部三十几台炉灶运回家，清洗、除锈，供春奈和未来其他分家的孩子使用。

在秋子的建议下，我们还去了几次五金店，趁那些金属工具和材料没有腐蚀殆尽，尽可能拯救它们。

我心里还记挂着农事，有时不愿把人力、畜力花费在目标不明确的「采购」上，但一向沉默寡言的秋子对此态度坚定。

「爸爸，我们得设法恢复工业，哪怕是一小部分。单纯的农业生活会让您保留的现代知识在代际传递中流失的。」

秋子的话触动了我。一直以来，亚子和孩子们都处于被我指挥的地位，人类中只有我从宏观上思考问题，但现在，秋子似乎能比我想得更深更远。

从五金店搬回各种工具后，秋子闲时会钻进仓库挑挑拣拣，不知道在想什么。

「有什么想法吗？」难掩好奇的我问。

「嗯。」秋子拎起一张细密的金属网，「这个孔径150微米，可以用来过滤。」

「好东西啊。」我立刻想到把它装上水塔用于收集雨水，至少可以过滤掉枝叶、沙石等大块污物。

没想到，秋子又指指地上的钢条和坩埚：「这些，再加上木材，可以搭建简易的反应釜，用草木灰熬制碱液，或者其他化学品。」

我愣了一下，家里施肥、消毒用的草木灰还是我试制出来的，我当然知道它可以制碱，但秋子说话是不是太跳跃了？

「碱液可以用来制作很多东西，不过我最在意的是气密胶。」

「气密胶？」

「嗯，还需要松树脂和动物油脂，不过这些都可以想办法。」

「过滤网、气密胶……你想做什么？」我隐约感到了秋子的野心。

「木柴气化发动机。」

听到这个名字，我豁然开朗。

烧木柴的发动机，新元前我就听说过。二战期间缺乏燃油的国家曾广泛使用，到了21世纪，据说只有部分落后地区还在使用。

「如果能造出来，就算没有燃油，我们也可以使用汽车和农机。」我把她的构想说了出来。

一直以来，我潜意识认为靠几个人无法重建工业文明，所以专注于增加人口、传递知识，期待后人的智慧。

所以，农机也好、汽车也好，烧完油或是坏掉，我就抛下不管了，任由人类倒退回畜力时代。

但秋子没有放弃，她在思考如何快速工业化：哪怕木柴汽车的性能很差，也可以大幅提升机动和货运能力，从而获取更多资源。

获取各地的资源，制造更多、更好的工具，进一步提升获取资源的能力，循环往复。比如用煤炭代替木柴，改装更好的汽车，还可以改装发电机、驱动机床。

如果纯手工作业，就算有资料指导，实现上述迭代也需要许多代人的摸索，但我们的优势是有大量的废弃人造物。

比如，就木柴发动机而言，我们集中精力研究如何用木柴安全、稳定地产生燃气就行，而汽缸、飞轮等手工很难满足精度的部件，可以用现成品改装。

可以想见，光是造木柴发动机，就需要解决大量问题，能不能成功是个未知数，但我还是为秋子感到骄傲。

「将来把世界交给你，我很放心。」我抚摸着她的后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