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三峰的宅邸后,先洗了一下澡,整理了一下仪容。从浴室里出来后,环视了一下房间。
房间里,我的东西都如我离开之前那般摆放着,我打开衣柜看了看,明明我离开了那么久,衣服却一件都没有少。而且所见之处完全没有灰尘。
之前我是和纯一起住在这间房间里的,所以房间里不光只有我的物品,还有纯的物品。
但就算是在我离开后,纯的东西也依然放在房间里,可见纯现在也依然在使用着这间房间。
我已经被纯拒绝了,但如果真的像纯说的那样她已经不需要我了的话,她大可回去自己的房间。
但环视了一下周围后,我摸着桌子,桌子上放着小小的花瓶,插着两朵白色的小花。
床铺上有纯喜爱的熊娃娃。
衣柜里还留有着纯的洋装。
房间到处都是纯的气息。
而且,甚至连我的牙刷和毛巾都没有扔掉,一直放在洗手间里。
仿佛从我离开之后,这间房间里的时间就一直都是静止的。
我拿出了一件衬衫穿在身上,然后换上了西装,规矩地打好领带。
接下来哪怕得不到许可,得不到承认,我也要达成目的。
最后把那个沉甸甸的东西放进怀里后,我直接转身离开了房间。
五分钟后,我走到了宅邸内的另一间房间。这里比我和纯的房间还要宽阔,但东西却很少。看不见床铺,只有大型沙发,书柜和办公桌。
「我没有时间见你这个私生子。」
这个宅邸的主人,纯的爷爷正坐在那张巨大的办公桌后方,并没有看向我,而是不断地用笔在各类文件上签名。
之前住在这个宅邸里的时候,我一次都没能见到对方。这个宅邸很大,纯的爷爷的房间和我的房间离得很远,平时我又总是关在房间里。
而且对方虽然年纪大了,却很忙碌,也经常外出,今天会在家只是碰巧。
第一次见到的面容,比当初在照片上看到的还要衰老。不过和纯的父亲很像,却比其更犀利。
对对方来说,或许曾经详细调查过我的事,但这也是第一次和我直接见面。
当然,对对方来说,我并没有见一面的价值吧。是蝶子好不容易才为我争取来的机会。
我在暑假的时候就提出了这件事,但见面的请求一直被拒绝。现在对方也光顾着埋头工作,仿佛我根本不存在一般。
这也是早有预料的,我原本也不曾想过自己会想要见纯的爷爷。
这也是我第一次走到这个宅邸的这个地方来。和我住的地方不同,这里比较寂静,不,应该说很肃静,仿佛这个家的主人一般。
「纯的事,无论如何都想和您谈谈,我就是为此而来。」
就算对方无视我,我也不能转身离开。这次是好不容易才得到的机会,所以也不能显露任何的动摇,或是表现得卑躬屈膝。不光是谦逊,还要有强硬的态度。我是有想说的话才来的。
想当然,我将要说的话,一定会触碰对方的逆鳞。不,或许对方根本不会把我放在眼里吧。
但即使说出来没用,我也必须说。这是为了纯,也是为了我自己而说的话。自从来到三峰家后,纯或许一次都不曾说出口过。
来到不熟悉的环境,一直担惊受怕,只能看着对方的脸色过活。纯明明比我还要弱小,但我在三峰家的日子,全都是她在保护我。
所以就算不能得到认同,只能用这种乱来的方法也要达成目的。我本来就是做好了打算才回来的。
之前留在三峰家的日子里,我也学会了最基本的礼仪。但对对方来说,我依然如同一条野狗一样吧。这时对方头也不抬地说,
「你以为,你能抬着头和我说话吗?」
「如果您一定要我跪,我也会跪的。这并不影响我想说的话。」
我停顿了一秒后回答,
「我知道,光是您愿意听我一言,就已十分难得。我不想浪费这次机会。」
「那么,有话快说。我没有太多时间可以给你。」
「是。」
以前打了那么多工,点头哈腰的习惯早就深入我的骨髓了。但这次不一样。
我以沉稳的口吻述说起来。
其实也只是很短的一段话,说话的期间,对方也从始至终不曾从办公桌上抬起头来。
「你想说的只有这些吗?」
「是。」
「愚蠢。」
一声格外刺耳的落笔声。
「居然说纯留在这里也不会幸福?」
「……」
「你以为这里是哪里?连三峰家的功绩和责任都不知道的宵小之辈,居然敢厚颜无耻地大放厥词。你知道纯将来继承的会是什么吗?所以才说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就是肤浅。」
「……」
我说到底只是外人。虽然知道三峰是有钱人,但一次都不曾了解过这个家族,也不屑去了解。
我想要的只有纯。想保护的也只有纯。
而对方则与我不同,或者说完全相反。
「还以为你要说什么,你以为幸福只是嘴上说说的东西吗?没有钱哪里会有幸福?就连尊严都不会有。」
「……」
钱确实很重要,我也知道没钱是活不下去的。
我自小无父无母,过够了饥寒交迫的日子,钱是必不可少的,这是自幼就懂得的道理。
所以曾经我也觉得纯留在三峰家才比较好。
但结果纯却无法适应翻天覆地的环境变化,变得或喜或忧,所以我觉得不能再让纯留在三峰家,我觉得我比对方更熟悉纯的想法。
……真的是这样吗?
纯本来就是父母的掌上明珠,与其在我身边过完辛苦的一生,还是在三峰家享乐比较好。就算现在不习惯,或许她总有一天能适应的。
「浪费我时间了,下去吧。你还是乖乖当纯的一条狗吧。只要纯想要,也不是不能把你留在这里。」
或许我是把三峰家想得太简单了。
因为我关心的只有纯。
然而,我说的话或许全都是出于我的私心,而不是为了纯。或许我只是不想看到纯越离越远的身影,所以才把纯当做了借口。
纯到底是怎么想的?
到底该怎么做才是为了纯的幸福着想?
就算我回来了,或许也没办法给纯幸福。
但我也是做好准备才回来的。
「不,」
我依然站在房间里没动。
「我并不是为此而回来的。」
「你以为你能决定自己的人生吗?」
对方也依然没有抬起头来。对对方来说,容许我留在纯身边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吧,再说下去就是不知好歹了。
只要对方想,随时可以让我消失。所以至今纯才只能乖乖听话。
「不,想必您早已把我的人生调查清楚了,我也知道我不过如同草芥。」
「没错,你没有选择权。」
对方干脆的话语既冷淡又锋利,如同一把利刃。
「作为不义之子降生,原本早就该消失,你能活到如今已经是运气好了。不过是凑巧得到了三峰的名字,三峰家的大门岂是你这等人能进的。如果甘愿安分守己地留在这里倒也罢了,但如果你成了妨碍,那你就没用了。就算你把纯带走又能怎样?凭你又要怎么给她幸福呢?」
对方从始至终都没有看我一眼,然后好像已经没话和我说了一般停了下来。
于是我接话说道,
「您说得没错,我本来也以为,只要能和纯在一起,无论什么事都可以忍受,无论在哪里都无妨。」
如果我能继承三峰家的话,那一切都不会有问题。
但这只是天方夜谭。
我没有这个难耐,结果只能被纯保护着,在三峰家苟延残喘地过活。甚至没法去阻拦纯的婚约。
既然如此,除了私奔之外已经别无他法了。
但如果是为了纯的将来考虑的话,比起私奔,留在三峰家是个更好的选择。
当然这么一来,我就不可能光明正大地和纯在一起了。
但辛也说过,哪怕一时不能达成目的,只要能忍辱负重,将来或许就能守得云开见月明。
虽然我不是这种打算,但只要能留在纯的身边就足够了。我的立场注定我只配当个地下情人。
我坦然地低语着,就算要当地下情人,只要纯能幸福,或许我也能接受吧。
「但就算我可以,纯却不行。她不能活在这个世界里。这种事就连我也知道。就算她想要推开我,她也忘不掉我,只是在折磨她自己。」
书写的沙沙声依然毫不间断地延续着,连节奏都没有一丝改变。
「所以我要把纯带走。从您身边。」
「你一定要坚持自己的妄想吗?」
对方连头都没有抬就回应我了。
「是的。」
「纯已经不需要你了。」
「您真的这么认为吗?就连我都不会被纯的演技骗到。」
我也认为,如果能忘了我,纯或许会比较幸福吧。
不用再担惊受怕,也不用再为钱发愁,就这样作为三峰家的继承人活下去,一定比较幸福。
但直至今天,我依然是纯的枷锁。
纯依然时时刻刻在给我派监视。
林丹会头目早就向我坦白了,他收了钱,天天都会向纯报告我的情况。纯甚至会检查监控视频,我在公寓里的那些日子过得怎么样,她随时都能知道。
这件事大概是在我不小心放跑了那个男人之后告诉我的。
辛说过要我好好想想纯把我留在那里的用意,所以我已经好好考虑过了。
纯说她已经不需要我了,她说我们的关系只会把彼此逼入绝境。
但根本没有办法忘记。
到了为了我而撒谎欺骗她自己,伤害她自己的程度。只是单方面把她自己逼入了绝境。
花了那么多钱,就为了推开我,然而依然偷偷地监视我,到底是图什么呢。
就算拉开距离,纯也忘不了我。
说实话在知道一直在被监视的当下,我也完全没有生气。
因为我知道纯这么做不可能是为了她自己,只可能是为了我。即使违背自己的真心,她也更加设身处地地为我着想了。利用她牺牲自己后得来的一切,一直为我考虑着。
所以我才会回来带走纯。
「那么你以为你做得到带走纯吗?」
「可以的,现在,就在这里。」
我从怀里拿出了那个沉甸甸的物体。不习惯的重量让我没辙,就算要我水平举起都很难。
我握住冰冷的把柄,上膛,打开保险,就像别人做的那样,然后单手持枪,朝前方举起。
注意到我拿出了什么后,这时对方才第一次抬起头看向我,
「这是什么把戏。」
「这并不是玩具,您应该比我清楚吧。」
物体表面十分光滑,但漆黑的外壳,十分突兀。
那是一柄从林丹会拿来的枪支。
我已经用光了纯的钱,没法要求林丹会帮我。
而且我也不想林丹会出手帮我。
相对的,我提了一个要求。
给我一把枪。
本来这把枪是为了解决掉我和辛的父亲才给我的。
但最终没有用上,于是我把枪买了下来。
子弹已经装入了,只有一发子弹。
因为我是第一次拿枪,最初连怎么开枪都不知道。虽然已经进行了练习,但至今我还没有朝别人开过枪。枪给我的触感很陌生,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现在我会拿出枪,只是为了达成目的,即使是这种方法。
「所以呢?」
对方却意兴阑珊地再度低下头,
「以为这样就能威胁得了我吗?枪这种东西,我年轻的时候都不知道见过多少次了。被用枪指着的次数大概比你在这个家里留下的西装还多吧。」
「……是吗?」
本来就不觉得区区一柄枪能做得了什么。就算在这里杀了对方,纯也无法逃离三峰家,只会更加被推上风口浪尖。
本来还可以拖延的,但爷爷一死,纯就不得不马上继承这个家不可。这样或许可以获得自由吧,但纯根本没有能力继承这个家。
纯只是个普通的女生,她没办法活在这个暗潮汹涌的世界里。
哪怕装成铁石心肠的样子,她也没办法欺骗自己的内心。
「只要能让三峰家得以继承,哪怕我死了也无妨。想开就尽管开枪吧。然后,我可以告诉你,开枪后,你不但达不成目的,还要去坐牢,付出惨痛的代价。」
「我早有心理准备。」
在拿到枪之前就一直在思考,该怎么才能保护纯。
无力的我既没有财力,也没有武力,不论是背景还是血统或是身份地位,什么都没有。
现在我连高中都没有去,也不知道学籍在哪里。活到这岁数一直在打工,也没有什么一技之长。我有的只有自己至今以来好不容易维持下来的这条命。
所以,我能赌上的也只有这个。
「不过这把枪,并不是为您准备的。」
原本对着前方的枪口一转。运用手腕的力量,最后我把枪对准了自己的脑门。
就算在这里干掉纯的爷爷也没用。
而是必须知道,如何才是为了纯的幸福着想。
「我对纯来说,究竟有没有价值,现在就来试试吧。」
「……」
「如果纯不在乎我,那么就算我的这条命交代在这里也无伤大雅。然而如果纯在乎我,那我就要从这里带走她,因为就算留在这里她也不会幸福。」
落笔声停下了,
「你只会白白送死。」
「就算真是如此也无妨。」
「就算她在乎你,你以为我会让她和你一起去吗?」
「那么,到时就是这把枪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举着枪的我笑着说,
「既然我是枷锁的话,那只要我不存在了,纯也就能解脱了。不管我是草芥还是枷锁,端看是否能为纯所用,我是生是死,全都交由纯定夺。」
如果带不走纯,那不如死在这里,让纯自由,至少不会再让她对爷爷听之任之。
如果我死了,后果完全是可以想象的,纯一定会崩溃。但同时她也解脱了。
「愚蠢!」
对方抬起头,声音变得十分严厉,好像隆隆作响的雷声一般。这是第一次让对方改变态度。
我向着遥远距离的对方坦言道,
「我确实不了解什么家族义务,也不清楚您口中的世界有多大。因为我至今只为了能活下来就竭尽了全力,然而我却知道纯留在这里也不会幸福,不仅是我,蝶子也这么想,所以她才会把我带来。」
蝶子和纯的爷爷很像,也是豪门中人,有着豪门中人的目中无人。
但她也很为纯着想,虽然对我高高在上,但不管怎么说都一直在为纯的事行动,为此一而再地来找我谈话。照顾纯的顺便,也照顾着我。
我们性格不合,但在纯的事情上是统一战线。
蝶子也认为,比起三峰家,纯会选择我。所以她才会在今天帮我取得和纯爷爷见面的机会。
在说到蝶子的时候,一直高高在上的纯的爷爷才第一次露出了气急的表情。
「那个傻丫头,居然招来了你这个扫把星。都到这个时候了,还要反抗我吗?」
对方唉声叹气地说道,明明就连说到纯的时候,他也不曾改变脸色。
「不过她做错了,就凭你能做得到什么?你以为你能改变未来吗?连自己的人生都无法掌控的人,只是在无理取闹罢了。」
「或许吧,我除了自己的这条命,什么都没有,所以我能赌上的也只有这条命。但就算是落魄的人生,这也是我的人生。我可以自己做主,哪怕是死亡的权利,也不会让给别人。」
「那么,你可以擅自去死,但我可以告诉你,这毫无价值。还是说,你以为能从自己的死亡中找到哪怕一点点的意义吗?你的命有那么值钱吗?」
「对您来说当然不值得一提了,但即使卑微如我,也有人想要守护,所以现在我才会站在这里。」
「没有那种人,你没有那个价值。」
「我也这么觉得,至今都是这么认为的。但我其实也是知道的,而且已经不能当做没看见了。」
「那你能守护对方吗?你有这个资本吗?就因为重要,所以才更要审时度势,有时候残酷和说谎都是必须的,那是为了保护重要的东西。」
「您就是这么对纯洗脑,然后操纵她的思考的吗?」
「那是正统的教育。」
「您说的或许是正确的,但对您来说,纯只是个道具吗?」
「纯是我孙女,和你毫无关系,你们只是有一半的血缘关系,就算你对她有邪念,也不过是你的自私罢了。你要为了你的那点自私,不自量力地把纯拖下水,你应该觉得可耻。明明知道怎么做对纯才是最好的,你只是为了一己私心,在这里胡说八道。」
「那么,我死在这里也是极其自然的事,既然纯不在乎,那么我的命也毫无价值。」
我以前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为了纯去死。
曾经是那么的厌恶她,不想看见她,一旦在她面前就会被自卑击垮。
所以我一再地推开她,从她身边逃走了。
到了现在我才知道,这给她带来了很大的伤害。
她从来没有伤害过我,会觉得被她可怜,不过是我在妄自菲薄。
她只是想要留在我身边罢了。哪怕到了现在,这一点恐怕也没有改变。
所以我才会回来,然后现在站在这里,赌上自己的性命。但我没有去死的打算,我是觉得有胜算才站在这里的。
我赌的就是纯对我的感情。当然就算纯爱我,或许也影响不到对方的判断。
「但如果我死了,纯也不会独活。您应该比谁都要清楚这件事,如果是在我房间里装了摄像头的您的话。」
对方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这只是我的假设,但在三峰家生活至今,早已见惯了布满摄像头的空间。所以就算在我房间里有摄像头,我也不会觉得奇怪。
而且对方应该没来过我和纯的房间,既然知道我房间里有多少西装,就更加验证了我的想法。
我的命对对方来说不值一提。
但对纯来说就不一样了。
所以现在对方才会露出着急的态度,瞪着我,然后把笔拍在办公桌上。
「没事的,只要有蝶子在,纯是没法和我殉情的,但是这样,她就不是您的提线木偶了。得到一个坏掉的东西,也没有任何意义吧!」
我依然把枪顶在自己的太阳穴,枪十分沉重,好几次都往下滑落,搭在扳机上的手指也逐渐麻痹。
室温明明很适宜,但额头上开始冒汗,枪口就更加滑了,没有恐惧,反而感觉很没有现实感。大概是因为即使能感到枪身的坚硬,也闻不到硝烟的味道吧。
「您真的想要把纯推入不得翻身的地狱吗?她是您的亲孙女吧!」
我也知道我现在做的是很愚昧的事。
自裁。
以死相逼。
当然,这种愚蠢的手法是威胁不到对方的吧。
但就算是对方,也不能忽视随之而来的影响。
我之前问过纯,要是我死了她准备怎么办。当时她毫无犹豫地就回答了。
她会和我一起去死。
既不可能得到纯爷爷的承认,也不可能毁掉纯的婚约,私奔也会被抓回来,那么剩下的只有最后一个选项可以选择了。
只有选择殉情这一条路了。
然后,死而复生。
我只是在赌,难道对方对纯真的连一丝亲情都没有吗?
就算再怎么把纯当道具,纯也是他血脉相连的亲孙女。
或许只是没有表现出来,对方也是爱着纯的,只是对方身份特殊,和普通人的价值观不同。
「哥哥!」
身后的大门突然被推开,破门而入的是纯。
纯挽着披巾,打扮得光鲜亮丽。确实蝶子说过会支开纯,看这打扮恐怕是参加宴会去了吧。
但纯脸上却是一脸愁容,以把高跟鞋都快甩飞的快步接近我身边,房间里响起了响亮的哒哒声。
「纯,礼仪呢?」
但纯看也不看爷爷,连忙赶到我身边,掂起脚尖,作势要抢走我手上的枪,同时还大哭大叫着,
「哥哥?为什么要来找爷爷?怎么能做这么危险的事……!」
「等一下,这样很危险,你冷静一点。」
我连忙关上枪的保险。
「哥哥才是,为什么那么不冷静!怎么可以拿枪呢?!是那个男人吧!是那个男人怂恿哥哥的吧?!」
「我没有不冷静,也没有受到林丹会头目的怂恿,这是我自己的意志。」
「骗,骗人!那为什么哥哥要回来呢?为什么……不留在那里,留在那个人的身边呢……明明好不容易才恢复了自由……」
纯拉着我的衣服,泪流满面地说着,
「明明那才是哥哥想要的生活。」
我对纯的自说自话感到怀念,没辙地反问,
「你怎么知道,我又没说过那种话。」
「但是纯知道的,明明……明明忘记纯就好了……」
我摸着哭泣的纯的头,单手把她抱在胸口。许久不见的纯身上飘来优雅的香水味,感觉很成熟。纯又成长了。
但很多地方还是如同孩子一般。
比如说,这种不经我同意擅自为我着想的地方,果然还是纯的样子。
就算现在她会用违心之论伪装她自己的真心,也骗不过我的眼睛。
我好像安抚婴儿般,拍着纯的背脊。然后慢慢说道,
「是啊,比起这里,林丹会或许更适合我吧。」
我说的是真心话。在三峰家的日子,只有纯是我的一切,虽然在这里过得很舒适,但除此之外一无所有。
比起到处都没有一丝灰尘,仿佛贵族宫廷的这里,我更习惯林丹会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不需要别人施舍,我也可以凭自己活下去。
但其实就算在林丹会,我也是靠着纯的钱在生活。没有纯的打点,林丹会不可能会收留无缘无故的我。
我不可能在知道纯的心意后,还悠哉悠哉地用她以留在三峰作为代价得来的钱在林丹会生活。明明知道纯或许一辈子都忘不了我。
「但我是以自己的意志坚定回来的,为了带走你。」
纯咬着牙,不断摇头。
「不,不行的……不要……」
纯哭着颤抖起来,纯当然知道我是为什么回来的,她应该已经收到了林丹会头目的报告了。
我在这里用自己的命测试了两个人,其中一个是纯。
纯回来了,这就是她的答案。
她还在乎我,也离不开我,所以就由我带走她,不管是去哪里。至于我们的生死,就只有让纯的爷爷来抉择了。
「但是你不能忘记我,所以我也不能忘记你。」
我注视着纯的眼睛说,纯连忙改变表情,想要做出冷酷的神色,
「纯……纯已经忘记了!」
「少骗人了,你妆都哭花了。」
「唔……!」
纯连忙背过我,不断用手擦着脸。好像很不想被我看见妆花了的样子,但其实她画的只是淡妆,就算哭了,妆也没有花到可怕的地步。
「纯,」
这时三峰家主人的声音响起,纯瞬间抖了一下。
「你忘记答应过我什么了吗?」
纯沉默不语。
「过来这边。」
「……是。」
但我从纯身后抱住她,
「纯,我离不开你,我已经说过了吧,与其让你离开,那我不如去死。」
即使看不见纯的表情,我也知道纯露出了怎么样的表情。
「但但是……!」
「选择我吧。」
我知道,这是把我们彼此都逼入绝境的话。
但是既然彼此都离不开,那就算是去地狱也要在一起。
「哪怕是要和我一起去死。」
「…………」
「你答应过我的吧。」
「……好的。」
纯边哭边笑地说,轻抚着我拿在手上的枪。
纯没有离开我的怀抱,一边吸着鼻子,一边直视着前方说,
「爷爷,再见。」
这或许是纯的第一次反抗。
至今纯一次都没有违背过对方吧,纯性格软弱,不擅长抵抗压迫。
而且对方是她的亲人兼长辈,她会服从也是理所当然的。
但现在她却选择了我。
那么这既是宣言,也是决裂。
或许还可以选择其他办法。
或许只要我努力,今后就能改变地下情人的身份,让纯的爷爷刮目相看。
但之前纯已经有过未婚夫,说不定现在也有。已经没有能让我努力的时间了。除非纯的爷爷突然暴毙,不然结婚一事势在必行。
结婚,生子,为了家族事业而活,这就是纯的爷爷为纯计划好的未来。
没有人情,只有计算和利益,在这里或许是很普通的事吧,甚至被认为这就是一种幸福。
但还是太可悲了,纯虽然和对方没那么亲近,但原本也把对方当家人看待,她明明很喜欢家人。
我知道的纯是个十分单纯的女生,对家人会无条件地抱有亲情。就连对我,她都当哥哥看待。
但现在她却对爷爷抱有恐惧。对方扭曲了纯的个性,把她变得仿佛别人。
那么彼此还有亲情可言吗?
突然想起辛和我们老爸之间的事了,哪怕是血亲之间,也会产生憎恨,但也不光只有憎恨而已吧。
难道就真的没有丝毫的爱了吗?就算是我和纯之间,也始终夹杂着难分难解的爱恨情仇。
哪怕是像对待路边的野猫一样,就算是那样微不足道的感情也无妨,只要能唤起些许感情,或许就能得救了。
对方瞪视着抱在一起的我和纯的身影,似乎想要从椅子上站起身。
就这样过了足足一分钟。
「你走吧。」
但最终对方还是没站起来,也没有去拿一旁的拐杖。
「就算走了,你也活不下去。」
纯又颤抖了一下,我更加紧拥住她,一边坦然说道,
「这种事,在我作为不义之子降生的那刻起,我早已心知肚明。但我还是活到了今天。哪怕对于您来说,这是个凄惨的人生,于我而言,我也不会后悔,只要能和纯在一起,就有意义。」
纯的颤抖停止了,只是安静地待在我的怀里。
三峰家的主人厉声说道,
「蝶子至今做的最失败的一件事,就是把你带来三峰家这件事了吧。」
「您如此觉得也无妨,但我却多亏此,才能找回自己的重要之物。」
审视自己,改变自己,获得成长。
虽然在这里的日子并不快活,但如果没有来这里,我应该还不能从以前的自己脱离出来。
迷失过,憎恶过,原谅过,然后我在这里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或许很可笑,但从野狗般的曾经脱离出来后,我才能更冷静地审视自己的过去。
而且找到了答案。
所以现在我才会站在这里。
三峰家的主人又低头看向了办公桌,边又开始继续工作边说道,
「你似乎比以前成长了不少,当初调查的时候,只是看到了一个可怜虫而已。」
我看着怀里的纯。纯没有说话,只是一直拉着我的衣角。
「我没有变,只是因为我现在有必须要保护的东西。」
不想再一味地接受保护,而是下定决心去保护他人。
这是我第一次获得想要保护的东西和希望能去保护的决心。所以哪怕赌上性命,我也无怨无悔。
纯低垂着泪光闪烁的双眼,我单手拿着枪,另一只手和纯牵在一起。
最后拉着纯的手从房间里离开了。
能不能之后把这老登崩了啊
在下办不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