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前方的隊伍還在按表操課般地進行問候。

讚美、行禮、寒暄、誇舞會、套交情──千篇一律，連句型都像從哪本《貴族社交範本》抄出來的。

什麼「殿下今晚光彩奪目」、「家中子弟若有幸能與殿下共舞……」我都快能替他們代打稿子了。

連微笑都快抽筋，我只能靠內心小劇場撐住精神：

下一個，再下一個……然後，我就能解脫了──

終於，最後一組高階貴族登場。

第三軍團長，加布里埃爾・馬塞爾伯爵，身姿筆挺、神情冷峻，穿著熨得一絲不苟的黑金軍服走在最前方，如同一尊會行走的戰爭雕像。

但真正吸引全場目光的，是他身後那一抹鮮紅──

露易絲・馬塞爾，我另一個好閏蜜。

她一襲紅色裙撐禮服，裙襬層層如火焰綻放，腰身束得纖細到不科學。

胸口的深V剪裁開得極低，幾乎只靠一條細緞蝴蝶結綁住，稍不留神就會滑落似的驚心動魄。

她沒有佩披肩，裸露出的鎖骨與肩線線條優雅到像是精雕細琢。

每走一步，那紅色蝴蝶結都微微起伏，如同在呼吸。

紅寶石耳墜隨步搖曳，整個人就像一杯剛點燃的酒──艷而不俗，甜中帶毒。

「恭賀殿下成年之喜。」

她微笑低頭行禮，舉止完美無懈──卻靠得異常之近，近得我能聞到她頸間那股茉莉與血玫瑰混合的香氣。

「今晚的妳……真的好迷人呢，殿下。」

她低聲說，語氣柔得像戀人耳語。

我指尖一麻，心臟跳了半拍。

什麼光彩奪目、什麼家族榮幸，全都被這一句「迷人」打得落花流水。

我才剛想回話，她便轉身看向她哥哥。

「哥哥今天身體不太舒服……」她語氣轉柔，握住我的手，眼中泛著點濕潤的光，「可否由我代為邀舞，與殿下共舞一曲？」

她的指尖在我手背上輕輕劃過，像羽毛，又像火苗。

我腦子一空，嘴巴搶先回答了心──

「當然可以。」

下一瞬，我已被牽著站起來，腳步不由自主地隨她走下階梯。

伊莉莎白在我身後深吸一口氣，那聲音比冰還冷。

走下兩階時，露易絲忽然湊近我耳邊，聲音低得像夜晚貼耳私語。

「殿下……我家哥哥看起來挺威風的，但跳舞真的不行呢……」她輕笑一聲，話尾像氣音在我耳邊打轉，「待會兒請您多包涵，別太欺負他喔？」

她一邊說，一邊暗暗收緊牽著我的手，像在撒嬌，又像撒網。

「我會溫柔一點的。」

我被逗笑了，點點頭。

我明知道她是故意的，卻還是心甘情願中招。

臉不爭氣地紅了個透，而我那副「戀愛中吸血鬼」的樣子，毫無懸念地被全場看在眼裡。

「殿下與哥哥共舞，場中略顯冷清呢……卡雷爾大人，願意賞我一支舞嗎？」

就在我與加布里埃爾舞步初起時，露易絲竟忽然回眸，朝階梯上的卡雷爾伸出手，笑容如晨曦破霧。

我本以為他會推辭──畢竟他才剛擔任我的開場舞伴，現在又立刻轉向別的女孩，這太不妥當了。

但他居然露出溫柔笑容，回道：「榮幸之至。」

……榮幸你個頭。

我心裡悶悶的，卻說不出哪裡不舒服，只覺得空氣裡像卡了一根骨頭。

加布里埃爾一拉我，我又被他帶入下個旋步──一時間，什麼煩悶、什麼疑惑，全被舞步拋在腦後。

我沒意識到，在旁人眼中，這場雙舞的畫面──

我與加布里埃爾共舞，露易絲與卡雷爾共舞──

已經徹底改寫了今晚的政治預設。

人群開始私語、偷笑著。

「殿下與馬塞爾家的交情看來不淺呢。」

「露易絲小姐居然能替哥哥邀舞成功……」

「未來的王配……會不會其實是加布里埃爾大人？」

而此刻的我，只顧著紅著臉想──

露易絲今天也太美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