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鞋跟与手杖的敲击声回荡在空旷整洁的长廊上,左边是落地窗外一览无遗的港区夜景,右侧则是墙壁上历代管理层的肖像。大半的位置都被总部的各色领导占去,只在接近尽头的位置给分部留了几个画框、不得不把前任撤去才能让现在的领导露脸。
像是画过眉的姿色傲人的少女、满脸皱纹无甚表情的老女人、头顶一条疤竖着贯到唇上的缺鼻子光头、身材高挑眯眼抽烟的辫子男、盘着头发两手抱胸的眼镜女,以及大脸盘头顶一撮金毛的胖子。
画上的少女,此时停在了长廊尽头的大门前。
叩响三声后,帝企鹅抬高声音喊道:
「费总,现在方便吗?」
她立即就收到了回复:
「方便方便!等你好久了!」
帝企鹅推动双开门的一扇,背对室内将身子穿了过去,然后将门扉合上。
空气里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和药膏的气味。
她转过身,果然看见趴在桌上、布满掌印的臀部被开了几个血洞的裸女。肥大的男人此时刚刚扣上衬衫纽扣,用肥腻的手掌拨弄着头上染黄的头发。
「小心心,没有你我就活不成啦!」
男人把叠好的衣物放到女人面前,张开两臂大步朝帝企鹅奔来。
「让我抱抱——」
少女长叹一口气,明白抵抗也没有意义,任由胖子将自己拢入怀中。
「啊……活了活了……」
与外表不同,即便刚做完苟且之事,胖子身上也没有什么汗味。他只是弯下身子抱着帝企鹅,过了很久也没有更进一步的举动。
直到桌上的女人艰难地爬起身子,将衣服套上身体,胖子才把帝企鹅放开。
他回过头,轻描淡写地打了个响指。就有两名充当灯柱的赤裸少女麻利地将手中的灯罩放在地上,左右搀起因疼痛颤抖不止的女人,把她带出了房间。
「礼服还合身吧,就算出过海也不用急着换掉嘛,我还想多欣赏欣赏……」
胖子厚厚的眼袋后面,跟脑袋一样圆滚滚的眼珠在少女身上滴溜溜转个不停,此时的帝企鹅已经换上保全部的制服,与队员相比,除去胸章下加了两片金橄榄枝外,再没有别的区别。女式衬衫扎进包臀裙,黑丝袜和皮鞋,完全的办公室文员打扮。
「您整个下午都在折磨女人吗?」
「还是稍微做了点事的,不过没有小心心我怕算错嘛。」
面对帝企鹅的问讯,胖子像小孩一样,幼稚地连连点头。他当然不是小孩,而是掌握泛东岸支部生杀大权的总经理、上任一把手殉职后凭实力上位的文书官。
少女叹了口气。
「别叹气别叹气,会长皱纹不好看的。跟我在一起就放松点嘛。」
「唯独跟您一起让我没法放松。」
「那我逗你开心嘛,小心心想要我做什么?」
「现在就开始工作,完成就放我离开。」
只有在总经理面前,帝企鹅亲和的光环会变得暗淡。也只有在帝企鹅面前,总经理会卸下自己的头脑。
胖男人尽可能地表现得礼貌、体贴、直率甚至幼稚,只为博得她的好意,但显然没有成功,他最后的选项也就只剩手上的职权而已。
名为费珠的男人,在任职期间却从未滥用过那件工具,对于港区的工作基本不加干涉、用亲切的昵称与下属交流,脾气温顺又有包容心,即便被当面叫成「肥猪」也不会生气。把帝企鹅称作「小心心」,并没有任何轻浮的意思,只是从她名字里取了个好听的字稍作变化而已。
帝企鹅,又或者欧阳君馨,是从子公司征收上来的人力资源,在娼馆当陪酒女的时候被费珠挑出来带在身边,后又让她单独组建一支小队,以弥补失去蛸形队后保全部的空缺。
武装部、合约部以及情报部,无论哪一个,都只会配置一名主要委员级的干部,通常是「部长」,如果要执行某项任务,通常是在总经理下达命令后,由部长统筹安排管辖的队伍去执行。但保全部不同,尽管名义上各个部门相互平行,可从事实看,保全部与总经理的距离远比其他部门更近。每支小队都会配置一名主要委员级的「司令」,而司令又直接受总经理指挥。
保全部相较于「部门」,更接近数支直辖武装的统合。
前任总经理曾透过肉体关系将妓女任命为鲨鱼小队队长,但那不过是「委员」级职务,并且事后证明这一抉择是极大的玩忽职守。费珠让陪酒女担任「主要委员」级的司令,在当时更是承受了巨大压力,就连总部都对此颇有微词,一度派遣巡视组实地进行尽职调查。
然而,无论是费珠还是君馨,表现都让人无可挑剔。
从表面上看,这是一个伯乐识马、怀才得遇的故事。
「现在就开始工作,完成就放我离开。」
听到帝企鹅冷漠的发言,费珠扁了扁嘴巴。
「明明以前一直都在我身边的,现在只能借公务见面,我也会寂寞的嘛。」
「对您不在意我的残疾、不以外貌而是能力为我安排岗位,我心怀感激。」
费珠哼了一声,挪动到办公桌后,坐在由四名富态裸女构成的沙发上,肥掌从沙发扶手落下,捞住一只乳房用力捏了一把。
「你也不是为了得到感激把那小子从训练营里捞出来的吧?」
偏袒贼鸥的事实,经过帝企鹅有计划的阶段披露,已经在上层公开透明。在充满人精的环境里,用肤浅的理由遮盖深层的目的,比竭力隐瞒还更安全。尽管承担了一定压力,费珠也没有反对,毕竟,「相同的命运」本来就是他用来提拔帝企鹅的由头。
「港区里脸蛋漂亮的太多了,但兼具美貌和才能的,只有我们两个。我现在过劳肥了,你还是保养得和以前一样。」
办公桌上摆着一个相框,上面是前任总经理裸露的胸膛,还有眼里含泪强撑笑容比出剪刀手的金发「少女」。肉感的嘴唇、圆圆的眼睛,交合后的汗滴顺着平坦的胸脯滑下,像是新鲜摘下的水果般甘甜鲜艳。
他似乎并不以此为耻。
「……」帝企鹅没有回话,而费珠也没有接着说下去。
「唉,工作工作。过来吧。」
胖子向侧面靠了一些,帝企鹅也习以为常地在肉沙发上坐下。两人鲜明的体格差不免让人怀疑少女随时可能遭受蹂躏。
「主要是创收提成这块,下周就会发放,我想再核一遍,贡献价值清单在这里。」
肥厚的手掌抓起一块档案板,递到帝企鹅手上。
「考核分也辛苦你帮我看看,细则都检查过,计算上帮我复核一下就行。」
室内的氛围逐渐冷却,偶有几句数据相关的轻声交流在两人之间穿过,桌上的文件被拿起又放下、计算器被敲得嗒嗒作响,纸张开始由右边一份份地转到左面、放进收纳用的盒子。至于他们到底在做什么——
员工收入分为即时发放和月结两个部分,基础工资和任务的基本津贴当日结算,而大头会在月末进一步发放——「创收提成」、「安全贡献」与「团队津贴」,安全贡献粗暴点说就是干死多少敌意目标,团队津贴则跟投入产出比有关,创收显著的队伍就能吃大锅饭。
这些通常会由情报部统筹计算,总经理负责最终核审确认,上届在这块做得很烂,分部资产经常会有不明不白的情况,费珠上台后,财务这潭臭水才一步步变得清澈,这项工作并不简单,其中也有帝企鹅的功劳。
两人现在复核的就是需要精细计算的创收提成,需要将回收的货物、获取的情报、签订的合约等等进行价值量化,然后乘以个人考核分的百分比,最后再乘上0.5的系数。
「数字没问题。」帝企鹅把页脚在桌面轻磕两下,将一叠清单对齐。
「嗯,我算的也是。那就下一项吧。这个月库存的储水净增,54吨,乘0.8的准备金率以后新发信誉是多少?」
「28800。」
「扣减人力成本还好,但这个月设备和港区维护开销也不小……情报部的预留准备金计提额度没错,批了。」
就和旧时代的货币需要与黄金、石油挂钩一样,新岛物流发行的信誉有净水作为担保,如果要增发,就必须保证库存净水增长,与市价相同,每1.5L纯净水对应1C、每在总库入库价值1.2C的纯水,才能在市场上实际发行1C。在总库信誉不足以覆盖人员与维护成本时,分部会向总部提起增发流程,将库存的纯水所有权抵押给总部,同时收到额外的信誉分。
当然,抵押出去的纯水总是越少越好,因为每次抵押都会承担0.8的系数,相当于借款被砍头,虽然后续也能以对应的比率把纯水所有权解押,但终究不如拿在手上方便。「预留准备金」的概念应运而生,如果这个月发工资只需要一吨的水,而分部收入是两吨,那么实际上用一吨去换取「新钞」即可,多出来的那吨便是「预留准备金」,可以在以后不够的时候再拿去抵押,这个过程就叫「预留准备金计提」。因为能够提高资源利用效率,总部也鼓励各分部进行这样的操作。
在这项操作还不成熟、公司又和陆地上的金钩赌场处于战争的时期,泛东岸支部的上届领导班子从里面捞了很多油水,在之后清洗海盗的过程中,腐败逐渐败露,只是上面还没来得及清算,他们就和总部的CEO一起被海盗斩首了。
烂摊子当然不会自己消失,都是这两个人处理的。
言归正传,不是所有人都需要和管理层一样理解这些概念,普通人只要知道,以纯水为担保的信誉分不会突然没人接收、也不会发着发着就自己贬值。预留准备金越多,相对而言港区就越富余,如果要计提准备金,就很有可能是收入减少了。
不过,这倒也不是绝对的,因为净水只是公司新增资产的一种,不论是货物、装备、人力、技术还是别的,这些新增财富都可以依据出手的难易程度折算成信誉分。
与陆地上妄图独占货币主权、构建唯筹码市场的金钩赌场不同,新岛物流始终谋求平衡互补的二元货币体系,在计算公司收入时,往往会把新增财富从信誉折算成「筹码」进行报告。受筹码手续费的影响,1C等于0.9个红筹,100红筹又是1黑筹,大概是一头成猪的价值,总部对泛东岸支部的每月收入指标就定在「800头猪」,也可以近似看成「800个人」。
「净增纯水是324个黑筹,本月没有新签合约,回收货品价值71黑筹,部分船团近期把贸易改为纯水结算,扣除纯水支付部分后,货款流入加应收货款计140黑筹,其他收入69黑筹。合计604黑筹,与情报部报告相符。」
帝企鹅整理完手上的材料,向费珠进行汇报。
「这段时间数据都很准嘛,下次得好好夸夸福泽小姐,情报部给她真是找对人了。当然主要还是我知人善用人性化管理的功劳。」
「人性化管理说的应该不是把工作全部丢给下面、只在每个月催的紧的时候时候招以前的文书官过来通宵的行为,您只是单纯的玩忽职守。」帝企鹅的话有9.5分的谴责加0.5分的玩笑。
她对费珠的感情以敬畏与仇恨为主导,又混杂了同情与欣赏,这份复杂的情感拖累着她,以至于帝企鹅常常要在独处时提醒自己,她不过是被异常的灰狼施恩的白兔,加害与受害的立场从未改变。
「哎哟,我的小心心内,委员长不是那么好当的,前天总部领导过来,光准备检查和晚宴我就忙了一个礼拜,一天才睡六个小时呐!」
「之前整整三个礼拜都在摧残女人的身体。」
「那是压力大嘛。而且我也就玩玩屁股,也不会破人家的身,完事还给人家上药穿衣服,和其他人比起来很文明了吧。全港区我就只对你动心,你又不当我的炮友,只好到处找代餐咯。」
费珠的话语激起了帝企鹅记忆中的黑暗,她娇小的身体略微颤抖,而后黑着脸从人肉沙发上起身,收拾起桌上的文件。
如果不是她哭哑了嗓子说自己懂财务,在被压在办公桌上的那晚就会和别的受害者一样,被在屁股上开出几个血洞,带着肛瘘度过短暂的余生。在这一点上,费珠是无法洗白的变态,他对插入行为并不执著,但非常钟情于摧残女人的屁股,末了还要和雪地里的孩童一般,对对自己制造出的泥泞惋惜不已。
「所有数据都复核完毕,本月分部与800黑筹的收入指标差距较大,希望您承担总经理的责任,制定好分部下月的计划。时间不早了,我先告辞。」帝企鹅淡淡留下这段话,拿起手杖头也不回地朝门口走去。
「没事没事,之前业绩还可以,序时进度还能跟上,下个月想办法新签点单子就好。」费珠轻松地回复,「今天不陪我洗个澡再走吗?还想让你帮我搓背呢。」
帝企鹅停下脚步,捏着手杖的白皙关节如同血液被力量排走一般,更是白上一层。
「反正您无论如何都会积攒压力,不妨再多毁掉几个女人的屁股。」
她的声音和身体一起颤抖,述说着与理性与本心无关的语句。
如费珠所说,帝企鹅不是为了得到感激把贼鸥从训练营里捞出来,她的目的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
将他绑上自己的复仇方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