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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边，海鸟们也在晨光中醒来，结束晨练的贼鸥，刚出楼道就看见一个抱着花束的高大身影正立在自己门前，在贼鸥接近时，那人很快就注意到了他。

　　

　　「我靠！年轻就是好啊，昨晚出完任务还清空了弹药，今天居然起得比我还早，老子这个队长要不了多久怕是要给你当了。」

　　

　　军舰鸟大大咧咧地露出满口钢牙，笑得和怀里的花一样。

　　

　　「喏，拿好，交给你一个重要任务。」

　　

　　壮汉不由分说地把花束推到贼鸥的胸前，他带着疑惑接过，头脑运转片刻，便有了大致的猜测。鲜花在港区是稀罕货，至少就目前为止，他只在前两天总部领导过来视察时见过。

　　

　　「是要去医院吗？」

　　

　　花束使用的主要花材是康乃馨，而后是水仙与满天星，尽管现在鲜花成了难得一见的奢侈品，但贼鸥在书里看过，晓得是赠予出院者时常用的。

　　

　　「挺机灵啊你小子。」军舰鸟眼睛都弯了起来，显然今天本来就心情不错，「我告诉你，咱们另一名队友可大有来头，你呢，算半个关系户，而她啊，可是货真价实靠后台进来的，她出了事，连肥猪都要捏把汗，这段时间我可没少挨批。」

　　

　　「肥猪是说的总经理吧。」

　　

　　「嗯。叫都叫费珠，人又胖，这外号不错吧。」

　　

　　贼鸥淡淡点头，他只在入队时与总经理见过一面，但直觉告诉他，与刻意展露的轻浮外表截然相反，费珠是个城府很深的家伙，在推导出上层可能有过除掉自己的想法后，他更是不得不对其多出十分戒心。

　　

　　「那，你觉得我们老大怎么样？」

　　

　　军舰鸟用手肘捅捅贼鸥，不知怎么就把话题岔到帝企鹅身上。

　　

　　「如果是问人格，应该是会让下属想要尽忠、很适合做朋友的类型；如果是说的外貌和气质，是绝对的美女，如果不是在港区、或者我们没有『不允许存在亲缘关系』这条禁令的话，肯定会有数不清的追求者。」

　　

　　军舰鸟用力一拍他的后背，哈哈大笑：「那是当然，三年前她还在蛸夫人那里的时候，就已经有很多慕名的常客了，为了和她喝一杯，排队可以从下城区排到总经理办公室去，就连肥猪都给她迷得神魂颠倒，如果她没来当我们老大的话，现在香姐就有不得了的竞争对手了。」

　　

　　「平心而论，鲨鱼小队的美女比我们多，纱雨，也就是白头海雕，她的姐姐真名叫纱织，是鲨鱼小队的现任队长，两个人可以说在容姿上各有千秋，而丰满开放符合多数男性审美的柠檬加上不娇柔做作又白净的鲛美，又可以跟老大平分秋色——」

　　

　　「但是！就在你进训练营的那段时间，我们小队来了个『插班生』。」

　　

　　军舰鸟两手拍在一起，笑嘻嘻地继续女同事的话题。

　　

　　「要颜有颜要身份有身份，除了性格闷了点、人还没长开以外，几乎就没能挑出来的缺点。美少女这个词用在她身上一点不过分，何况人家还是受过高等教育的货真价实的千金小姐。秦氏船团出身，家里跟前海军组建的审判庭还有关系。」

　　

　　「于是，鲨鱼强海鸟弱的局面被打破了……」

　　

　　贼鸥眼睑微微跳动，军舰鸟的声音在他的意识中淡去。

　　

　　秦氏船团。一串尘封的午后记忆，扰动起他的思绪，贼鸥甩甩头，用力清理思路。

　　

　　「公司也不敢亏待这位小祖宗，虽然不能直接给她委员席位，但是待遇跟我是一样的，人家也看不上我们这点基础津贴，所以住宿这块更加不能马虎，直接安排了委员级干部的排墅。」

　　

　　意识回到眼前，军舰鸟的说明让贼鸥扬起眉毛。

　　

　　「她是怎么进来的？」

　　

　　「不是刚说完嘛，这位大小姐在家里执拗得很，不管怎样一定要来新岛物流任职，她那个只手遮天的老爹拿她没办法，又不放心让她离得太远，就直接联系肥猪叫他安排了。据说以前就经常满世界跑，往大了说去过沙联，往小了说你跟老大出身的电厂她也去过。」

　　

　　「……是家主的长女？」

　　

　　「对啊，不然哪会没人管得住她。怎么，有想法？虽然你们年纪差不多，但这可不光是白天鹅，还是长满了刺的白天鹅啊。」

　　

　　军舰鸟两眼笑眯起来，宽厚的手掌盖上贼鸥的肩膀，即便到了这个时代，「三个一起」的裙带关系构筑法依旧没有变化，继一起扛过枪后，昨晚又一起嫖过娼，军舰鸟亲近的肢体动作显著增加。毕竟以前都没有男队员，现在终于有个可以不用顾忌上下其手的新人了。

　　

　　「她对我们是什么态度？」

　　

　　「虽然有点距离感，但应该还算喜欢吧。」军舰鸟揉揉下巴，看上去也不是那么有底气。

　　

　　「应该？」

　　

　　「怎么说呢，帮我们整备物资的时候还蛮细致的，组织的活动也都会参加，甚至还会关注我们的心理状态。但就感觉上来讲，她是象牙塔里长大的，我们的一些操作她都看不惯，像赶尽杀绝、虐待俘虏、还有去逛窑子，都会惹她发毛。」

　　

　　「所以昨晚是最后的狂欢？」

　　

　　「那倒不至于，只是之后要躲着她偷偷去了。」

　　

　　「还要躲着？」

　　

　　「是啊，惹她不高兴还蛮可怕的，就算老板能理解也不顶用，她老爹一个不理解连老板都顶不住。」

　　

　　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壮汉会对还未成熟的下属使用「可怕」这样的形容，但考虑到她足够一句话把别人抄家的背景，又完全在情理之中。

　　

　　两人下楼后，便看到身着常服的白头海雕已经等在那里，吊带小马甲、不到膝的牛仔短裤下，白花花的小腿一脚踏在树圃的边沿上，像是在碾什么东西一样磨来磨去。

　　

　　「真慢啊你们两个。」她撤下抱在胸前的双手，发出不太愉快的声音转过身来，在看见贼鸥一身乌黑的训练短衫后更是皱起眉头，「你怎么还穿的训练服？」

　　

　　「昨天没跟他说要去接小燕子，想着给他个惊喜，没想到年轻人精力充沛，玩了一晚上还能早起晨练，哈哈。」

　　

　　军舰鸟又露出了招牌式的没心没肺的笑容。

　　

　　「哈哈、哈你个头！花给我，去把身上衣服换了。」白头海雕从贼鸥手里拿过花束，不由分说地在他后背推上一把，「再怎么没衣服，来港区的时候总不是裸体吧，今天别穿带公司LOGO的东西，给你一刻钟，好好打理一下再出来。」

　　

　　军舰鸟基本随时随地穿的沙滩裤跟夏威夷衬衫，被要求换装的自然就只有贼鸥了。

　　

　　待到他再回到楼下时，已经换上一身整洁的秋装。长袖T恤和布夹克上印着恐龙图案，尽管有好几处改大和补丁的痕迹，在多数人都只能穿成素色的现在，也绝对是他最好的衣服，而且还是一般人家拿不出来的。

　　

　　不过，白头海雕显然没有为他这身好衣服买单。

　　

　　「噗！小鸥鸥！」

　　

　　她直接就被气笑了。

　　

　　「中午能上三十多度的天你穿秋装！还要披个夹克！以后他是傻大个你是二愣子好了！」

　　

　　贼鸥低下脸。

　　

　　「发电站事故我身上就穿的这身，是五四年前过年时候姐姐给的。我手笨，他们不在以后缝的线很难看，没有别的衣服了，今天就先用外衣遮住吧。」

　　

　　简短话语里隐含的悲剧让白头海雕的表情瞬间僵住，侵略性的思维模式在刹车后亟需回转的余地。

　　

　　「这次我确实做的不好。等安稳下来我会弄几套能看的衣服，对港区还不熟悉，那时可能还要麻烦你带带我。」贼鸥自然地示弱，看似无意地给她提供了台阶。

　　

　　「知道就好。放心吧，跟只在吃喝嫖赌上精通的傻大个不一样，要在港区甚至外面的船团消费，找我都是最好的选择。」白头海雕单手叉腰，目光躲闪一瞬后重新与贼鸥对视，把花束重新推到他的面前，「拿好了，鲜花都要提前两周预定，不知道多费劲。本来是顺路去取的，都怪傻大个给我擅自从店里拿出来，要是花瓣蔫了饶不了你们。」

　　

　　要强的性格不允许她在表面上退让，但今天的失言与自己的应对必定会在她心里留下印记。

　　

　　「都搞定了吧，出发！」

　　

　　军舰鸟在爽朗笑声中带头领路，看来心情确实相当好，明明之后连妓院都只能悄悄去，却依然挡不住他的真情流露。看来，那位大小姐并不真的像他嘴上说的那样不好相处。一日三秋，数年时间足够完全改变一个人，也足够忘记很多东西，现在到底怎样，还是需要眼见为实。

　　

　　背对公寓、穿过排墅、来到可供集会锻炼的广场，两侧是别墅区蔓延出的绿化，而正面则是居住区的南门。在使用太阳能电车的情况下，三分钟就能直达医院外围。

　　

　　公共交通并不无偿提供，但今天小队决定奢侈一把。

　　

　　离开居住区，来到地面电车的站台后，军舰鸟插入一张亮铜色的金属通票，在终端上劈里啪啦操作一番，而后将自己的队徽跟手腕在识别区扫描，一声清脆的提示音后，他大手一挥，让两人通过闸机。

　　

　　「除去环岛线，海鸟的识别码今天可以无限乘车。下午开会没有重要的事就不喊你们，尽情玩吧。」

　　

　　「好耶！傻大个在这种时候最好了！」

　　

　　壮汉苦笑摇头，像带弟弟妹妹进游乐园的大哥一样领着两人坐上电车。

　　

　　从训练营出来一个月，贼鸥还是第一次亲身坐上交通工具，说是电车，其实就是附有雨棚的、两排带着安全带背对背靠在一起的椅子。随着轻微的加速感，眼前的景象移动起来，行驶过程比想象中平稳很多，也没有什么噪音，就像是在陆地上滑行一样。

　　

　　「耶耶耶！」

　　

　　车速提高以后，白头海雕将两手高举过头顶，双腿也来回踢踏，完全一副幼稚的少女姿态。通透的设计，加上占据大路正中的专用车道，的确会给人不小的开放感；因为是付费使用，更是让人本能想肆意将自由榨取到极致。

　　

　　「哦呼！这不比走路快多了！」

　　

　　轻易越过同蚂蚁一样行色匆匆往返仓库与办公楼的职工，军舰鸟也畅快地高呼起来。

　　

　　海鸟小队真的很容易引人注目，不管什么场合都能吵吵闹闹的。贼鸥不止一次这么想。

　　

　　他望向堤坝外的蔚蓝，远处大坝上，货运用的大型电车正对向行驶，每天都会有各式各样的物资从港口拉上来、从工业园拉下去。最外圈的环岛线，在天气良好时就是物流系统的心脏。

　　

　　一列精致的、几乎可以说是陆地游艇的小电车也在环岛大坝上远远地错了过来，车上有几个穿着商务服装的乘客，可能也有公司的领导。环岛线风景很好，也是从港口接人去上层最快的选择。至于乘用花费，恐怕比中央电梯还要高。

　　

　　抵达医院前的时间，贼鸥都在思考中度过。一直到军舰鸟带着两人走出医院内部电梯，抵达病房所在的走廊，再没同他们说过任何一句话。

　　

　　「医院九层开始，基本都是条件很好的病房，委员级员工能够安排的病房也就到此为止。不过再往上也就是多个闭路监控、硬要说检测仪数据也会连到办公室，但住一天贵好几c是真顶不住。」

　　

　　「你的大小姐前辈不光住第九层，还住的999，环境一点不比排墅差，今天就不去食堂了，出院之前在她这蹭个饭。」

　　

　　军舰鸟难得没有在公共场合大声喧哗，不过，他一边倒着走一边用丰富肢体语言给贼鸥做解释的举动还是吸引了不少护士的目光。大个子的幼稚行为比小个子的成熟举动抓眼球多了，托他的福，想要尽量低调的贼鸥不知受了多少连带关注。

　　

　　「好了，前面就是海燕同志休息的999病房，小朋友们在这里等一下，先听老师说完几点注意事项……」

　　

　　病房的门扉在军舰鸟身后打开，里面钻出一个身影，而白头海雕急急伸出手，抓住军舰鸟的胳膊。

　　

　　「小朋友别着急啊，老师很快就能讲……」

　　

　　「黎明，你们来啦。」瓮瓮的声音在军舰鸟身后响起，吓了他一个激灵。

　　

　　「费总。」军舰鸟转过身，只见站在那里的是个心宽体胖、头上留着一撮黄毛的男人，他哈哈一笑，跟他打起招呼，「不知道你要来，不然我们还要好好准备一下。」

　　

　　「你还真好意思啊。下次别那么冒进，至少你这个当队长的给人家顶到最前面去。」费珠苦笑着摇头，看了一眼贼鸥手中的花束，接着说了下去，「她身体没什么问题。多亏你们平时团队氛围不错，心态上调整个两三天应该就能继续和你们出港。」

　　

　　「收到！团队氛围都是费总带的好头。」

　　

　　面对支部的最高领导，军舰鸟仍然没有一点严肃的样子。

　　

　　「那就好。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也多，你们好好休息，下午的会准假，我会叫福泽把纪要打给你。」费珠扬起胳膊，拍拍壮汉有他脑袋那么高的肩膀，点头向另外两人致意，直接离去。

　　

　　「哈哈，谢谢费总好意，要是留老大一个人参会，到时候她肯定收拾我，我还是正常出勤吧。」

　　

　　「看来小燕子已经醒了，那就没什么注意事项啦，花童走第一个。」

　　

　　贼鸥轻吸一口气，淡淡的花香拨弄着他敏锐的感官，却没有扰乱他的思绪。

　　

　　四年前的新年，父母还没离他而去的时候，担任外交专员的父亲接待过一批大势力来的游客，其中就有秦氏船团的人。

　　

　　船团的大小姐，在他家的阁楼上偷偷跟他独处了半个下午。当然，是她单方面擅自占用贼鸥的读书时间。从小就把威权视作道具的贼鸥并不感冒她与幼稚心灵不匹配的身份，毫不留情地通过一些小手段分散她的注意，然后向四处搜寻的随从揭发了她的位置。

　　

　　原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有交集，现在居然发展成了这样。训练营中消息闭塞，他这个月才正式加入海鸟小队，也是这个月才知道自己有个负伤缺席的队友。但在今天之前，对那个队友的了解也就仅限于「女性」、「负责支援」，主要精力放在弄死救援人员和博取帝企鹅信任上的贼鸥哪里会去考虑无关紧要的队友的事情。

　　

　　……秦氏船团、家主的长女。

　　

　　除非当年的大小姐还有个孪生姐妹，而且自己还在这四年里因为什么意外身故，不然，这个「大小姐」不会有别人。

　　

　　贼鸥少有地露出苦恼的神情。

　　

　　秦燕姿，当年被随从带走的时候，放话的内容可是非常吓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