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天文台的穹顶之上，那道巨大的裂隙，成了我们独享的观景窗。

夜色深沉，腐朽的星光从宇宙的另一端艰难地抵达，一明一灭，像垂死之人的呼吸。

我们并排躺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下只隔着一张薄薄的毛毯。

脑袋枕着双臂，像两个在夏夜里偷跑出来看星星的孩子。

恐惧、悲伤、绝望，那些沉重的情绪，都随着昨夜的坦诚与交融，被涤荡一空。

剩下的，只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轻盈的喜悦。

月汐伸出手指，在空中画着。

我看着她的侧脸，她似乎在笑。

她指了指最亮的那颗星，然后做出一个游泳的姿势。

我猜，她是在说，那是一头正在宇宙里游泳的鲸鱼。

我摇了摇头，也伸出手，在空中画了一个更复杂的、类似神经元的图案。

她看着我，露出不解的表情。

我指了指那颗星，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她咯咯地笑了起来。

我听不见她的笑声，但能看到她肩膀的耸动，和那双弯成月牙的眼睛。

真好看。

她指了指猎户座，又做出一个吃东西的样子。

我笑着点了点头。

她又指了指仙后座，模仿着自己在舞台上差点摔倒的样子。

我笑着，用口型对她说：

「但——你——没——有。」

「你——唱——完——了。」

当夜色最浓，当那些腐朽的星光也显得疲惫时，这场无声的游戏才渐渐平息下来。

月汐看着我，眼神明亮。

我知道她想说什么。

我转过头，深深地看着她的眼睛。

时间差不多了。

我做出一个驾驶飞船的动作，然后指向天空。

我们的飞船，要起飞了。

她点了点头，脸上没有丝毫犹豫，反而充满了期待。

她看着我，用口型无声地问：

「目的地？」

我回答她。

「群星。」

「票价呢？」

「一切。」

我们坐起身，我从背包里拿出了那个小小的医疗包。

我打开它，两支早已准备好的、装满了透明液体的注射器，在星光下，像两管晶莹的魔法药剂。

我拿起一支，递给她。

她接过注射器，学着我的样子，用指尖轻轻弹了弹管壁。

然后，她对我露出了一个调皮的笑容，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我，做了一个打歪了的手势。

我也笑了。

我们卷起了自己的袖子。

同时为对方注射。

我握住她有些颤抖的手，引导着她，将针尖对准我的静脉。

我看着她的眼睛，用口型告诉她：

「别怕。」

她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

她的手指，我的手指，都搭在了推杆上。

我们凝视着彼此。

在对方的瞳孔里，看到了闪烁的星辰，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她忽然凑过来，在我耳边，用我听不见的声音，说了些什么。

然后，她看着我，等待我的回答。

我不知道她说了什么。

但我知道她想听什么。

我凑到她的耳边，也用我听不见的声音，回答她：

「会的。」

我们相视一笑。

然后，同时，将推杆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