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据传，拉是鹰首人身、头顶太阳圆盘与圣蛇的太阳神，周身光芒四射，手持权杖与生命之钥，象征创造与永恒。

拉赫然如山般矗立在我面前，但是与埃及图画中的不同，他并无具体身型，皆因其刺眼的光芒阻止我明晓其真身。

我因何出现此地已模煳不清，只有一个罪已受理，那便是诈骗罪。

可我生前一清如水、两袖清风，哪来的诈骗罪？

「汝与常人相异，」

拉如是说道，本打算说「若融于吾身，汝方可升华为神」

然而，作为神明的拉，忽的想起若放弃此次升格机会，便可能观赏到极有乐子的盛景——如此复杂多样的灵魂，又会带来怎样结果呢？念此，拉放下了吃的念头。

正因为神明自诞生以来，只喜欢乐子。拉的神格能否提升的问题在乐子的光芒下反倒黯淡些许。

拉的金色光芒微微波动，仿佛在无声地发笑。

「有趣。」祂的声音如同千万个太阳的低语，震得我灵魂发颤，「你坚称自己『一清如水』，可凡人眼中的清白，在神明的尺度下……往往另有答案。」

我正欲争辩，眼前却突然浮现无数破碎的画面——

那是我生前经手的账目，每一笔都「干净」得无可挑剔；是我对求助者的承诺，字字恳切却从未兑现；是我在无人处轻蔑的笑，笑那些相信我的人愚不可及……

「这——」我喉咙发紧，「这些不过是人之常情！」

「常情？」拉的圣蛇突然昂首，毒牙折射出刺目的光，「你骗过了律法，骗过了旁人，甚至骗过了自己。但唯独骗不了两样东西——」

祂的权杖点向我的胸口：「死者的秤，和神明的眼。」

四周骤然陷入黑暗，唯有一架巨大的黄金天平在我脚下浮现。一端是我的心脏，另一端是一根纯白的羽毛。

天平剧烈摇晃着，我的心脏竟开始渗出粘稠的黑雾，那些黑雾在秤盘上扭动着，突然化作无数张人脸——是曾被我坑骗的承包商老李，他浮肿的眼皮下钻出蜈蚣，每只脚爪都抓着一枚我签过的公章；是山区小学的孩子们，他们举着印有"慈善教学楼"字样的裂缝砖块，砖缝里渗出的不是水泥，而是凝结的血痂。

"这些不过是商业风险！"我嘶吼着去抓那些幻象，手指却穿过黑雾碰到了自己的心脏。它正在腐烂，每跳一次就脱落一块血肉，露出内里密密麻麻的电子账本。

最恐怖的是一张没有五官的脸，它从心室里慢慢浮上来，用我的声音说：

"您忘了么？连临终的母亲都骗..."

这句话让整个天平轰然倾斜，羽毛被黑雾吞没的刹那，我听见拉在光芒深处轻笑：

"看，连自我欺骗都能具象化呢。"

眼看就要——

「且慢。」拉忽然抬手暂停了审判。祂的光芒戏谑地闪烁起来：「我突然想到更有趣的玩法……不如让你重回人间？」

「什么？」

「再给你有限的生命，说谎时汝将获得一部分汝来自未来的力量」圣蛇嘶嘶附和，「但每当你说谎时，就会随机失去一样珍视之物——如何？」

我尚未回答，拉已大笑着挥动权杖。在意识消散前，我最后听见祂愉悦的叹息：

「乐子，可比神格重要多了……」

转头回望，那里并不是什么惊涛骇浪，而是一滩死水，一滩死亡之水。

权杖将我推倒在水中，经受死水的洗礼。

「汝将成为动物，待回头，感恩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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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魂的记忆已消散，我成为了一只羊羔，还好人格尚未殆尽，保留了智慧与经验。

颓坐于地，咀嚼着芳草的清香和重生的苦涩，不知坐了多久，就连肚子也仿佛撑起了一只船。

晌午时，耀眼的光再度发散，不再刺眼而是温和的光，裹挟着一只茧。

光芒逐渐消散，突兀地出现一只茧，一个完全由花瓣环绕包裹形成的茧。

前脚后腿起劲，终于绵羊起身。恰巧茧内传来动静，即将有蝴蝶破茧而出。呆呆地望着蝴蝶，绵羊始终无法理解眼前的景象。

别无其他，这个是魔法，而本是生存于物理主导的世界中的她，自然无法理解眼前景象，更遑论羊羔的脑子算力不足以调动智慧来理解，经验在此刻也毫无用处。

硿硿，那茧宛如石头被隐形的斧头敲击般发出声响，逐渐脱落，随后又变化成光球粒子升空而散。

眼前，是一只蝴蝶；而我，是只羊。

可惜，纵然是白昼，也有饿狼伺机而动，更何况在它们眼里，没有比羊羔更味美的口粮咯。

一股恶寒自嵴梁游上头颅，一转头，绵羊的瞳孔骤然收缩——远处的灌木丛中，几双幽绿的眼睛正无声地锁定自己。

被发现的饿狼，却闹起了玩心，如同往常样子，享受猎物死前的挣扎。

眼前的饿狼有三只，各个头顶着突起的尖角，尤其是中央那只，角的颜色与其余苍白之角不同，乃是血红色，显然是经历过恶战的老手，尽显从容不迫而令他物胆战心惊的气魄。

待阳光彻底撒在从丛中游荡而来的饿狼身上时，那金色狭长闪电刀疤才原形毕露。狞笑、邪媚的血角大狼，张开大嘴，虽无人形，却可发出声音，而这声音，在电系魔力的催化下，可使他人知晓语言。

（*狼吠*）「汝乃神明法度坠下的受刑羊，吾乃收割汝之性命的摆渡狼，汝来之，则受吾辈尖牙利爪刺角摆渡即可，汝之受身，吾之牺牲，抓住机会，便可灵魂升天。」

「咩……？！」

尚未知晓魔力为何的羔羊，在此刻的"呆萌"，再次印证了血角狼的猜想——忽然出现气息的羔羊，与发出耀眼光芒的茧，必然是上天给予我们狼群的粮食，因为羔羊乃我们角狼族的最爱，而发光的茧则是在宣告羊在此的证明，但是那个破茧而出的蝴蝶，却散发着奇异——无色蝴蝶，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警惕如此，故血角狼缓步向前而非疾跑夺羊而食；杜绝羔羊逃逸，就需散发恐吓气息，震慑羔羊令其无法行动；还得散发霸者气息，让其目光凝滞于吾而非旁翼伺机而动的狼。

但饥饿多天的狼群无法忍耐多时，就连血狼都无法阻止口水四溢，而涎水滴到地上时，冒出一阵白雾，那是草地被腐蚀的迹象，而那块草地，竟然变成了血红色，那宛如先前所溺的死水的颜色。

而此时的羔羊却只觉得大事不妙，无处可逃。

先前神明拉所言的「汝可说谎，以使未来自身的力量。」，此时浮现一行燃烧的圣书体 ，正是无色蝴蝶所变化而成，提醒羔羊该怎么做。若再不使用，自身将丧于群狼之口。即使鸿运傍身，面对既定的未来，也是毫无用武之地。就算代价是失去重要之物，然而此刻又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

于是，羊羔大咩。

「咩！」（咩！）

那声颤抖的羊叫还未落地，血角狼王已弓起嵴背。它的爪子刨进泥土时，地面竟渗出暗红的浆液——仿佛这片草地早已被死水浸透。当狼群包围时，它们以金字塔阵型缓步收紧，每走一步爪印都渗出黑雾，在空中凝结成锁链形状。

然而，那声羊叫已足以唤起沉睡的未来：【谎言即枷锁】 

于是，未来苏醒，而羔羊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