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哈啊————还以为昨天只是天气不好，没想到这的天空一直这样啊。」

走出旅馆，清晨的天空与昨天下午一模一样。

烟尘与火光聚集在云层，让整个沃鲁坎仿佛置于魔境。

叮叮——叮叮——

「街道的空气，虽然有烟味，却不呛人。」

蕾斯『呋呋』的嗅了嗅。

「好像是有特殊的结界在起效来着？不然这么浓的烟尘早就没法居住了。」

叮——叮叮——

「话说昨天说过在哪碰了吗？那个……叫……伊姆，对，伊姆·法纳斯。他说过要让下人给我们带路来着。」

啊，当时只顾着背着蕾斯，完全忘记了。

我应该指望蕾斯偶然记住了吗？

显然不能。

但当我这么想时，蕾斯却微微睁着眼，直勾勾的盯着我的脸。

「……卡斯，居然记住别人的名字了。」

叮叮——叮叮——

关注点在这？

「不，常人暂且不说，比较有趣的人我还是会记住的。」

「领主，有趣吗？」

「很有趣哦，那个领主，在用恩惠审视我的时候，明显表现出了不同寻常的恐惧，却用意志强压了下去，那副克制颤抖的样子实在惹人怜爱。」

但是只是辨别谎言不可能会出现那样的反应，也就是说他的恩惠不止如此，比起单纯的测谎，他应该能够确实的『看见什么』。

有趣，值得期待的事又多了一件。

「『人类』？」

蕾斯用简短的比喻提出了问题，她懒散的眼神发生了些许变化。

「别太急，我可爱的蕾斯。他，不，他们还只是展现了意志的一角。」

我用手缓缓梳理着蕾斯有些翘起的头发，为她戴上兜帽。

「所谓人类，只要有要保护的事物就会变强，越是重视，力量就越是高涨。但是，那远远不足以称为蜕变。」

「蜕变？」

「没错，保护的力量固然可以很强大，但同时也是束缚，只有当重视的东西在他们眼前消逝，被夺走时，在那份绝望与愤怒之下，人才会蜕变为『英雄』。」

「那样不会崩溃吗？」

「嗯……毕竟不是什么人都能当上英雄，有人成功就会有人失败。沉浸于失意与复仇之中，堕落为长满鳞甲的怪物。」

——就像我们一样

「我就算见到同类的诞生也不会高兴，所以我衷心希望他们能成功。」

叮叮——叮——

「卡斯。」

「嗯？什么事，蕾斯。」

「从刚才就一直能听到『叮叮』的声响，为什么铁匠要一直敲打呢？」

「我也不太了解，但这种行为好像被称为锻打。」

「锻打？」

「就是把金属块打成自己想要的样子啦，而且熔炼的时候不是要杂七杂八的加入不少东西吗，铁匠需要用捶打的方式减少杂质，调整材料的比例达到所想为止。」

「总而言之，『去除多余的东西』的意思？」

「不，主要目的还是改变形状吧，我也不太清楚就是了。」

说实话我也只是在不知道什么杂志上的文章了解过一点现学现卖而已，实在没什么自信。

「卡斯真博学呢。」

「……」

别这样，心好痛。

而且你那眼神，你是故意的吧。

「咳，总之先出发吧，希望他们有早起的习惯。」

「嗯。」

---

城市沃鲁坎，艾琳·法纳斯的宅邸

仆人忙碌的宅邸内，唯有会客室的气氛不同，领主与访客紧张的交谈着。

「艾琳大人，那对双子已经接受了伊姆大人的雇佣。」

温文尔雅的老者轻轻行礼，开始了报告。

「有查到关于他们的情报吗？」

「不，猎人公会没有他们的任何行动记录，甚至没有人目击他们是如何进入的城市，那对双子就好像凭空出现在沃鲁坎一样。」

「那种事真的可能吗？」

「当然可能，现在沃鲁坎被搅得天翻地覆，想混进城市的方法要多少有多少。」

从角落的阴影之中，伽德悄无声息的走了出来。

「伽德，一段时间不见，隐匿的功夫又精进了不少。」

「不，巴多拉老爷子才是老当益壮。」

在与艾琳交谈的老者，竟然是伊姆·法纳斯的管家，巴多拉。

「你们的寒暄待会再说，巴多拉，跟我报告一下伊姆的行程。」

艾琳挥了挥手打断二人的对话。

「是，伊姆大人原定今早会去安排佣兵和猎人的具体行动事项，明后天则会在锻冶屋中调整自己的装备，预计在三天后出发。」

「原定？也就是因故改变了吗？」

「是，……」

巴多拉一时沉默下来。

「怎么了，巴多拉，有话快说。」

「伊姆大人……昨天病倒了。」

「又！？」

艾琳的表情骤变，腰间的细剑随着颤抖咔哒作响。

「他的病症不能长时间呆在煅炉前也不能过于劳累，你没阻止他吗？！巴多拉！」

「十分抱歉，但是伊姆大人怎么也不听。」

「那就打昏他，你也是A级的猎人不是吗？从背后击晕他总做得到吧！」

艾琳知道自己只是在乱发脾气，而且造成伊姆疲劳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正是自己。

但是还不行，在达到目的之前……

「恕我逾越，艾琳大人是不是应该向伊姆大人坦白比较好，至少去见他一面，这样下去的话……」

「不行，伊姆不可能允许与杀父仇人的圣教会合作，这种事有我来做就行了，没必要再给他多余的刺激。」

艾琳手扶着剑柄，在屋内来回踱步。

「没问题，我比伊姆要强得多，部队也要更加完备，还有额外的保险。一定能够成功，只要成功的话，伊姆就能得救，之后的事情怎样都行。」

「艾琳大人，恕我直言，圣教会真的会信守承诺吗？」

伽德皱了皱眉说道。

「那位圣骑士不一样，只要你见过他就会明白，那才是真正的神之仆，我从未见过像他一样虔诚的信徒，就算圣教会不信守承诺，他也会。」

艾琳并不相信莫德圣教会，但那个圣骑士的出现让她看到了转机。

如果是那味高洁善良的圣骑士，一定会施出援手。

「那对双子的动向如何？」

「昨日他们在结束了与伊姆大人的对话后直接去了旅馆，今早向佣兵营地方向走去。」

「伊姆对他们有什么反应吗？」

「我不太清楚，但伊姆大人在用恩惠扫视二人的时候脸色突然变得苍白起来，动作也变得有些不自然。」

「果然雇佣那对诡异的双子太过草率了吗……」

艾琳不禁扶额低吟。

随后转身从抽屉中拿出黑色晶体板状的魔导通讯器，交予巴多拉。

「把这个交给双子，他们的命令由我亲自下达。你在平时也要监视，不能让他们伤害到伊姆。就算你不能以一敌二，拖延时间总是做得到的吧。」

「当然，伊姆大人的安全请交给我。」

接过通讯器，巴多拉深深行了一礼。

艾琳点了点头，正想在说些什么，突然感受到了某种气息，便停了下来。

「……，那艾琳大人，我还要去训练佣兵，就此失礼。」

收到艾琳眼神的二人，也纷纷表示了解，退出了房间。

「哈——」

深深的叹了口气，艾琳也回过身来。

「圣教会的使者吗，请坐。由于事出突然，所以没有茶水，还请见谅。」

「不必。」

使者身着覆盖全身的白袍，金红相间的花边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深盖至口鼻的兜帽上，印着华丽的圣十字刻印。

「领主艾琳·法纳斯，我来传达圣骑士的指令。」

「哪位圣骑士大人？」

「你不必知道。」

使者的声音雌雄难辨，生硬且冰冷，宛如机械。

「哈——，好吧，我洗耳恭听。」

艾琳·法纳斯，不知道叹出了今天第几次长气。

---

「打得好！干翻他！！！」

「已经是第六个了！拜隆，我可把钱全压你了！」

「哈哈！干他妈的软蛋猎人！」

营地内的嘈杂声从几百米开外就侵扰着我们的耳朵。

原以为会有肃杀之气的佣兵营地，此时仿佛深夜的地下角斗场。

这是在搞什么？

「呃啊啊啊——！！」

从被划出的圆形斗场中飞来的人影打断了我的思考。

我微微侧开身体，人影狼狈的摔在地上，发出难以描绘的声响。

看起来很痛的样子。

但好像也拜他所赐，营地中剩下的人注意到了我们的存在。

「喂，谁家走失的小孩吗？这里可不是小屁孩该来的地方。」

麻烦。

与人交流着实是一件麻烦的事，尤其对这种『热闹』的人没辙。

在心情变差之间办完事走人吧……

「啊——，我们是接受委托的A级猎人，我是卡斯，她是蕾斯。因为无关紧要所以记不住也无所谓，总之我们会单独行动，不用管我们，不如说请无视我们，以上，祝你们玩的开心。」

我拉住蕾斯的手，回头便走。

「等等。」

双手抱胸的大汉挡在了我的面前。

哈——，为什么事情总是不如我所愿呢？

「请问还有什么事吗？」

「你说你是A级？那应该比那边的几个废物强上不少吧。」

大汉眼神指了指一旁受伤倒地的男人。

所以原来佣兵和猎人的关系很差吗……

失算，还不如不来。

「怎么样，跟我的手下打上几场，让我们见识见识A级的实力？」

虽然这么说着，但他的眼神中满是嘲弄。

「哈哈，老大，这两个瘦小鬼怎么跟我们打！」

「仔细一看，还带着个小妞？还A级，玩猎人扮演游戏吗？」

哄笑声一时点燃了营地，嘲弄与谩骂不绝于耳。

「没什么兴趣，我们还有其他事。」

「诶~，别急啊。」

这一次更多的人围了上来，嘈杂声也变得更近。

「既然是被领主大人雇佣，想必实力不会掺假，就当是指导一下我的手下们，露两手，是吧？A级猎人？」

「……」

姑且拦住向前一步的蕾斯。

看来不打两场是不会放我们走了。

「要怎么打？」

「很简单，上擂台，一对一。我们这边拜隆已经放倒了六个，你也打倒六个就算你赢。」

「哈！老大，你是想弄死这两个小鬼吗？」

周围再一次响起了哄笑。

这帮人非要每一次都这么吵吗？

「杀伤不论？」

「角斗怎么可能没有损伤，不过只要投降的快，兴许能伤的轻点也说不定。」

大汉耸了耸肩笑道。

哈————

「好吧，我先上。」

「哈，有胆量。小的们，把路让开！」

拥簇的人群之间，让出了一条通往斗场的路。

让蕾斯留在圈外，我踏入其中。

被白色粉末划出的简易斗场，直径不足三十米，完全在我们恩惠的覆盖范围内。

虽然进行作弊的游戏多少有些于心不……不好意思，看来我的心情相当不好。

我的对手是被他们称为拜隆的男人，身着便于行动的轻甲，赤手空拳的走到了场地中央。

「拜隆！拜隆！拜隆！拜隆！」

「拜隆！拜隆！拜隆！拜隆！」

结束了无聊的嘲笑，又开始了高昂的呐喊。

看来在胜利之前我没法奢望哪怕一秒的安静。

「宰了这帮畜生之后，我一定要找个安静的地方，抱着蕾斯好好睡个午觉。」

我在低声的自言自语中，下定了决心。

「那小姑娘的眼神不错，平静而有杀意，仔细一看相貌也不差。怎么样，要不要再加个注？」

拜隆看了看场外的蕾斯，笑着向我提议。

「……」

哦——这个人也能明白蕾斯的可爱之处吗。

我心中对拜隆的好感度直线上升。

真是遗憾，要不是这个场面，这个时机，我一定能和这个壮汉当个好朋友。

嗯，真是遗憾。

「开始！！！」

随着锣鼓的一声巨响，角斗开始。

「你先出手吧。」

拜隆摆出架势，示意我先进攻。

我应该说他绅士，还是自大。

但我没有任何留手的想法——因为我的心情很差。

魔力涌动，杰米奈的指环放出红光。

我肆意的将魔力注入四肢百脉，强化双足，强化关节，强化双臂。

魔力的洪流在一瞬间将我的身体改造为人形兵器。

用脚踩踏地面，崩裂声夹杂着碎石，将我送到对手面前。

「！」

直拳。

不存在任何把戏与佯攻。

「砰！」

惊愕的拜隆架起双臂打算抵挡，同样用魔力强化的双臂与我的直拳相撞，迸发出剧烈的魔力反应。

「呃！」

很显然，被速攻的拜隆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我能感受到他的左臂脱臼，无力的垂了下来。

但不愧是经验老道的佣兵，废掉一只手也并没有阻碍他的战斗，挥舞的右手奋起反击，精准的瞄准我的身体要害。

咽喉，心窝，太阳穴，无论被击中哪方，都会各种意义上直接出局吧。

但很可惜，这和已经身为非人之物的我们毫无关系。

怪物，有着怪物的战斗方法。

我用大开的心口，迎下这记重拳。

冲击遍及全身，喉咙哽咽，心脏在一瞬间停止了跳动，视野变暗。

但我依旧没有失去意识，杰米奈指环的光芒也依旧闪烁。

我在拜隆难以置信的眼神下，抓住，扭断了他仅存的右手。

变得『柔软』的右手不再有任何抵抗。

站稳双足，将拜隆整个越肩重摔在地上，强烈的震荡让他一时无法呼吸。

但他显然不用再担心这个问题。

作为回敬，我包裹着魔力的贯手，从上至下刺穿了他的心脏。

「！」

瞪大双眼的拜隆没有再发出一丝声响，便死在了斗场之中。

仿佛能看到『哗』的特效字幕。

喧闹的竞技场变得鸦雀无声。

刚才还再哄笑吵闹的垃圾们，此时都用见了鬼的眼神看着我。

「呼——」

果然，没什么比安静更让人舒适。

摆其所赐，心情稍稍变好的我，将拜隆的尸体踢出了场地。

我的目光，扫过人群。

「下一个，快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