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预热protect

那是将近三个月之前所发生的事——


「哈……哈……」

奔跑,逃窜,我被魔物所追赶,狼狈的在不知边际的密林中穿梭。


『唦唦』的声响从未远离过我的身后。

蜿蜒又巨大的蛇影敏捷的绕过树木,向我袭来。


「!」

抽出剑刃,偏开用来撞击的头甲。

伊姆专门为我锻造的利剑,竟无法伤其分毫。


站稳脚跟,全力驱动『荷鲁斯』,观察着魔物的一举一动。

我的职权是贪婪,对体外魔力的掌控更为优秀,魔力总量也会比其他大罪职权更多。

因此我时常带着复数的魔导具。

手中的直剑,左手的护手,腰间的数柄投剑,以及双腿的胫甲。


「嘶!」

巨蛇的蛇信收入最终,身体微微后仰。

『荷鲁斯』看到了半秒后朝我攻击的未来。


「!」

不行,太快了!

在速度下变为虚影的蛇身轻易的超越了我的反应。

右手的骨头裂开,剑也脱手横插在树上。


我用左手将腰间的投剑掷出,笔直行进的投剑插入地面,树干,分散在我的周围。


巨蛇再次袭来,我全力运转着魔力,嵌有宝石的剑柄开始发出各色的闪光。

攻击魔法从各个角落开始对其进行轰炸,巨蛇发出震耳的啸声。

虽然我很希望能让其重伤,但魔法投剑所释放的低级魔法根本无法伤其分毫。

爆炸的烟雾中,琥珀色的蛇眼散发着瘆人的光。


「糟!」


地面震颤,变形,隆起,化为锋利的尖刺。

尽管我尽全力驱动双腿,耸立的石锥依旧刺进了我的腹部。

因多重魔法爆炸而扰乱的魔力反应,反而干扰了我的判断。


伤口很浅,失血量也并不多,但问题不在这里。

这只爬行种魔兽的名字叫米斯特(mist),如其名,它并没有蛇类该有的长牙,但它会无时不刻缠绕着致命的毒雾。

是至少要四人的猎人小队才能讨伐的传说级。

直到刚才我都能靠不停运转魔力来隔绝毒雾,但已经受到外伤的如今——


「呃!」


剧痛,呈网状开始从伤口扩散。

短短数秒我就在哀嚎中失去了行动能力。


该死!该死!

为了寻找治愈伊姆肺病的方法而外出旅行。

找遍了安德沃斯也没有头绪,只好出国跑到耶路菲尔。

结果确是这样!

别说救弟弟了,连我自己都要死在这里。


「嘶——」

随着我呼吸变弱,巨蛇离我越来越近。

从它的眼神中我能看见对我弱小的嘲笑,是我的错觉吗?

魔物不应有这种智能,猛毒让我的精神开始发生错乱。


也许是终于失去了耐心,饥饿的巨蛇张开巨口朝我扑了过来。


「……」

该说是正巧还是怎么,倒下时我戴有护手的左手正好朝向那边。

调动我还能操控的最后一点魔力,护手上的宝石迸发出闪光,紫色的电弧如同长鞭一样击打在巨蛇张大的口中。


这一击确实的造成了伤害,骄傲的巨蛇痛苦的翻腾着身体。


「……,嘿……活该……」

这是我能做的,最后的挣扎。

意识开始远去,撑起身来的巨蛇也向我倾泻着愤怒。

啊——真是失败,要是最后能见一见弟弟就好了。

「伊……姆……」


「噹!!!」


预想的终结没有到来,巨大的蛇头在将我咬碎之前,撞上了闪耀着金色光芒的屏障,迸发出鲜血。


「……诶?」


「其以铜铁浇铸,以摩西之手托起,无能且无力,唯有其毒害为大罪,致汝等于死地。」


白色,从头到脚都是纯白穿着的男人,不紧不慢的从我身旁走过。


「然汝等甚为羸弱,无可自救,无可逃避,唯有主能播撒救赎。仰望,信仰,奉纳于主,生还于毒害。」


每一字,每一句,都蕴含着强大的魔力。

男人的手中托着一本华丽的书本,金色的铁链从书脊连在腰间,封面上镶嵌着厚重的金属外壳。

散发着耀眼光芒的书页,随着男人的咏唱,时快时慢的自己翻动着。

光辉弥漫在各处,冰冷的身体开始回暖,疼痛被缓解,消失。

致命的蛇毒竟一瞬间被驱散。


「没有魔法阵,信仰系魔法……不,是祝圣术……」

无论是男人腰间发出轻响的十字,还是手中所持的圣典,都在表明他的身份。

他是莫德圣教会的圣骑士。


「稍安勿躁,女士。祝圣术只是净化了蛇毒,并没有恢复你的体力。」


「嘶——」

巨蛇在后退。

男人每踏出一步,巨蛇就表现出相应的畏惧。

那是出于本能的逃避。


「我的伸张得主圣允,筑成坚墙。在恶鬼之前,我不可后退,汝亦不可。」


金色的锁链交织,连结,在巨蛇的四周形成坚不可摧的屏障,截断了它的退路。

失去退路的巨蛇发出嘶吼,亡命的冲了过来。


「主之教诲将是我的盾甲。」


「噹!!!」

金铁之声再一次响起,巨蛇撞击在不可逾越的光壁之上,被轻易弹开。


「主之斥责将是我的利剑。」


金色光辉所化成的复数剑刃从空中落下,轻易将巨蛇的躯体刺穿,如标本般钉在地上。

无法动弹的巨蛇咆哮,嘶吼,长着巨口不停挣扎。


纯白的男人抬起腿,猛踩在蛇的上颚,闭上它的嘴。

手中的圣典再一次开始了律动。


「将其置于高杆,点燃火焰,凡望见其光者,皆免于苦毒。手持权杖,击碎瓦瓮,将飞灰泼洒在无底深渊,使其千年不可逾越。只留下主之名,在世长存。」


「——!!!」

伴随着巨蛇无声的悲鸣,毫无预兆的火焰将其包裹,焚烧殆尽,却没有伤及草木分毫。


「这样问题就解决了。女士,能站起来吗?」

男人回过身来,我才第一次得以目睹纯白色斗篷下的正脸。

金色的双瞳与金色的长发,与纯白的着装相配,仿佛整个人都散发着微光。


「你是……圣教会的圣骑士……?」

我是不是应该称赞自己没有沉浸于生还的喜悦呢?


「失礼了,方才见你有危险,没有自我介绍。」

男人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心跳也极其平稳,我的『荷鲁斯』无法看出一点端倪。


「我叫安哲里达斯,一介刚刚就职的神父。」


这是我与安哲里达斯神父的初次相遇。

那时,我向神父确认了,祝圣术是以魔力实施神迹的魔法。理应可以确实的治愈伊姆的绝症。

但神父说圣骑士的祝圣术使用权归于红衣大主教,除非下过相关许可,否则圣骑士无法擅自使用高级的术式。

在听我焦急的说明之后,神父向我给出了提议。

为圣教会工作,在立下功劳后,将祝圣术的治愈作为报酬。


到底什么样的报酬才与治疗绝症的祝圣术相匹配呢?


这早已经无所谓了。


尽管要帮助杀父仇人的莫德圣教会,尽管可能与伊姆刀剑相向。


但这一次,我确实的看见了希望。


所以再忍耐一下,伊姆。


我也会,忍耐的。








城市沃鲁坎郊外林地,伊姆·法纳斯方兵营




「下一个,快一点。」

该说不愧是专职的佣兵,不管是反应还是力量都比不三不四的对手强上不少。

但是没关系,只要用舍身战术的话,打倒六个也不会浪费太多时间。


当然,如果对方愿赌服输的话……


「拜隆!——你这该死的小鬼!」

之前好像是团长的大汉愤怒的咆哮着。

刚才嗤笑的嘴脸哪去了?要笑就不能笑到最后吗?

不,那也挺烦的还是算了。


「怎么了,我不是按你说的做了吗?」


「按我说的做?我让你打倒六人!你居然杀了我的手下!?」


「『杀伤不论,不想受重伤就投降』,那个叫……拜隆的人没有投降,按规则来说我能杀了他不是吗?」

这就是人类的丑恶之一,自己定下规则,自己又不愿遵守。

为什么他们认为会有人容忍他们的任性呢?

「总之还有五个人,请快一点。」

你还想让我可爱的蕾斯在这地方呆多久。


「混账!你当着我的面,杀了我的团员!你认为我会容忍这种耻辱吗!?」


哦,真是气得不轻啊,如果说他的职权是愤怒我肯定是相信的。


「所以说是上,还是不上?不打的话我们就走了。」

如果我哪怕稍微能言会道一点,也不会演变成这样吧。

很遗憾,我们的社交能力致命的低下,我们对此也早已放弃。


「走?你们谁也走不掉!给我把那个小姑娘抓住!」


判断无法轻易制服我,所以先从看起来更柔弱的蕾斯下手吗。

明智的判断,被这么多人包围,就算是蕾斯也无法全身而退。

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误算出现在场地的面积上。

我与蕾斯的距离,不足二十米。


「站在原地不许动,不然我可没法保证他们会对你可爱的妹妹做些什么。」


妹妹?

啊,是说蕾斯啊。

我倒是无所谓,但蕾斯会不太开心吧。

蕾斯对双子的身份十分执着。


心里向着有的没的,我举起双手表示投降。

「虽然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就叫你佣兵团长吧。在出事之前我姑且警告一下,这不是个好主意。」


「想要乞命吗?不用担心,我不会杀了你们,但杀害我的团员给我脸上抹黑,我会让你们好好尝尝苦——」


「唔呃!」

痛苦的惊叫声,打断了佣兵团长的话语。


蕾斯的耐心一向很少。

不知何时,她的双眼已经被魔力染红。

突如其来的巨力,轻易的挣脱了双手的束缚。

随意的将手刀刺入一旁佣兵的腹部,握紧,将肠子抽出。


我说过,这不是个好主意。

被抽出内脏的佣兵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肠子与蕾斯的手,一时动都不敢动一下。


「蕾斯。」


「什么事,卡斯?」


「记得换个方式,很脏,而且有些臭。」


「……,下次会注意。」


蕾斯一记横踢将其击倒,冲击将肠子扯断,掉在地上。

低头握了握自己的手,粘滑的触感让蕾斯皱眉。


「……!」


躲开从背后袭来的擒抱,蕾斯将他的膝盖踢断,因为痛苦而跪下的佣兵高度正好。

蕾斯反手横摆的右拳轻易的将那名佣兵的头颅击碎,少女手中泼溅开的脑浆与血肉,让这帮刀口舔血的佣兵不禁后退数步,人群中以蕾斯为中心,出现了一片空地。


「屮!不准后退!给我杀了他们,立刻!!」


看来怀抱蕾斯的午睡是泡汤了,取而代之的是与这帮满身汗臭的壮汉们共舞。

这应该是继自杀未遂之后最倒霉的事情了。

话说把他们全杀了的话,委托的事该怎么办,啊——想一想脑子就痛起来了。


麻烦死了,好想把大脑放空。

我得把事情想得简单一些,制定计划,分步行动。

既要符合逻辑,也要保证实施的难度。


第一步,在这,把他们宰了。

第二步,我们回家睡觉,ok。


总觉得我脑子里好像有着倒不完的水,但只消数秒就定下了如此完美的计划,不愧是我。

干得漂亮,卡斯。


紧接着就是付诸行动了,汇集魔力,我朝着人群——


「停手!你们在干什么!」

混有魔力的声响,震撼了所有人的双耳。

动作不禁停了下来。

出现在兵营的,是一位穿着管家服的老者。

「双方都后退,双子跟我过来。」


这个人我有印象,呆在长子领主旁边的,叫……叫……嗯……

算了,蕾斯应该会记得,无所谓。


「谁?」

蕾斯茫然的歪着头。

脸颊上的鲜血沿着可爱的弧度滴下。


啊,蕾斯当时睡着了。


「这两个小鬼杀了我的人,老头子你就想让我这么算了?」


「卡斯先生,怎么回事?」

老头……不,管家将视线转向我问道。

但表情上却没多少疑问。


「他们向我发起决斗,然后被杀了,就这样。」


「是这样吗?库兹团长。」


「……!」

老管家的体内迸发出惊人的魔力反应。

青色的魔力仿佛利刃一般锋利。

不,这不是从错觉。

事实上,刚刚爆发出的魔力已经在老管家脚下的地面留下了数道斩痕。

正欲发作的佣兵团长被一下憋了回去。

老管家倒是轻易的相信了我们的说辞,看来佣兵团的名声不怎么样。


「如果觉得不公的话就去找伊姆大人仲裁吧,这样是真是假就一目了然了。」


「……!啧,放他们走!」

佣兵团长狠狠的咋了一下舌,转头便走。

离开视野之前还狠狠瞪了我一眼,毫不掩饰敌意。


真方便啊,看穿谎言的恩惠。


「卡斯先生和蕾斯女士请跟我走。」

走出营地的老管家恢复了彬彬有礼的姿态,轻轻行了一礼,为我们带路。


行程只持续了数分钟,我们被带到的也不是领主的宅邸,而是渺无人烟的荒野。


「这是要交给你们的通讯器,艾琳大人要亲自给你们指示。」

老管家取出的是黑色的板状晶体,雕刻着奇异的魔法刻印。


「艾琳大人?长女领主交予的物品为什么会在你的手上?」


「……」

老管家稍显苦涩的移开了视线。

「具体的理由我没法多说,如果有疑问的话就亲口问艾琳大人吧。」


「这东西怎么用?」

说是通讯器,但上面没有任何按钮或者什么可操作的东西。


「第一次使用魔导装置吗?把它想象成身体的一部分,让微量的魔力流过即可。」


「……」

不得不说,这还挺难的。

我和蕾斯非常擅长控制体内的魔力,但将其放出体外却十分困难,看来在这方面大罪职介有着天生的劣势。

折腾了好几分钟,还让老管家讲解了一下要领,我们才终于能操作这个通讯器。


魔法刻印开始闪光,魔力在上面形成圆阵。


「终于接通了吗,能听到吗?」


「没问题。」


「那么我来说一下具体事项,伊姆会在三天后行动,你们应该稍后就会被通知。」


三天后,该说是快还是慢……

看来得找点事情消磨时间了。


「我会将我的佣兵全部留在外面阻挡伊姆的佣兵团,然后让猎人抢先进入地城进行攻略。大概,伊姆也会想到同样的方法。」


各司其职,简单而有效。

不得不说,我最近才知道猎人就像专职的PVE玩家,有着丰富的技巧与对魔物战斗经验,但对人战却意外的孱弱,无法预读人类的战术,甚至难以夺人性命。


「你们要在佣兵的战场,尽量的拖延时间,保护伊姆的安全,他多半不会老实的呆在后方。在我方的猎人到达地城深处的时候我会再通知你们,你们想办法脱身,去支援地城的攻略。这种事只有即擅长对人战又是猎人的你们能胜任。」


「是不是对你弟弟溺爱过头了?」

虽然我没资格说别人就是了……


「溺爱家人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深表同意。」


「那就这样吧,这次行动对我,对伊姆都很重要,请务必成功。」

长女领主的声音听起来很由衷,而坚定。

充满了——意志。


我上一次如此坚定的想要保护某人是什么时候来着。

我有过想保护的东西吗?


我与蕾斯在相互依存的同时,又无比期望着对方的死亡。

死亡对我们是解脱,却也是分离。

无法忍受对方单独离去的我们,又拼命的束缚着对方的生命。

这种自私又丑恶的行径,又是否能称得上是保护呢?


长女领主,不,领主艾琳。

艾琳·法纳斯保护家人的意志。

伊姆·法纳斯保护城市与人民的意志。

只因为愚蠢与隐瞒而针锋相对,姊弟反目。


何等的无聊

何等的可笑


何等的,令人羡忌。


「领主大人。」

在艾琳·法纳斯关闭通讯之前,我出声留住。


「还有什么问题?」


「如果,计划失败,一切的一切都在烈火之中付之一炬,甚至领主伊姆也在眼前被杀害。你,会怎么做?」


你,会怎么办?


我到底出于什么心态,才问出这句话。


不知道。


我的语言不知不觉已经脱离了我的思考。


慵懒的心脏在鼓动。


想要问,无论如何都,想要确认。


我。


我们……


「……,我会在痛苦中发狂,然后发誓将杀害伊姆的凶手碎尸万段。不管他逃往何处,我都会追上他,榨尽他最后一滴鲜血,用来给我的剑刃淬火。」


……如何才会被憎恨。






时间转瞬即逝,已然是三天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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