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y 缄默
2021-01-30 20:27
统一历 132年10月7日下午1时36分。
正午之后是旧城海风最盛的一段时间，与「五目」会面的第二天早上，「五目」就派人送信给洛奇，约定两天之后在港口区的黑岩独居再次会面。
此时洛奇与阿四两人，正步行前往黑岩独居，但即便快要到达，阿四依旧没有放弃自己的主张。
「队长，我还是认为只有我们两个人实在太冒险，如果他们想动手，我很难保证你不受任何损伤。」
「放心，从获取南六区的支持开始，我们就已经立于不败。你看看这黑岩独居，应该是我离开的这几年才盖起来的。旧城虽然说不上物资匮乏，但想要盖这么大的独居，需要的可不仅仅是钱财而已，而『五目』到现在才上位两年而已。」
阿四并没有洛奇那样欣赏黑岩独居的闲心，而是不停观察着周围环境，这次会面的地点是堕天歌的别居，而非「鬼盒」帮的总部，但这里的戒备程度依旧不可小视。
洛奇一行此次奉会首之命来到亚特尔默，所有成员皆是血色近卫，每个人都配有德林手枪，一种具有极强的隐蔽性的贴身武器。可若是面对的敌人数量众多，即使对方配备的是老旧莱赛步枪，依旧不是阿四一人能抗衡的。
阿四极其讨厌事态逃出自己掌握，就如几天前在南六区的情形一样，这不仅给他一种讨厌的预感，更让他的精神处于高度紧张。
而洛奇的内心同样不平静，他清楚自己所谓的高枕无忧，是有限度的。洛奇确信自己获得南六区支持后，有了一定的依仗。
但是在这两天之中，事情没有按照他的预期发展，洛奇没有收到「五目」中任何一位的私下联络，而一旦今天做不到让某一位倾向于自己，洛奇的旧城之行将会万事皆休，他的时间并不多了。
「五目」虽是并称，但相互之间却有着不小的差距，他们在旧城中各有各的势力范围，洛奇如果想要将计划继续进行下去，就需要和「五目」中的大多数结盟，即使不能也至少要和实力最强的两位——堕天歌或博恩公达成同盟。
空手的二人并未被卫兵做过多的盘查，简单的检查之后后，洛奇、阿四走在黑岩独居之中，感受着脚下由海外运来的华丽地毯，看着只因光线稍暗而毫不吝啬点起的油灯，内心竟有些复杂，屋内装潢的华美程度，完全不逊色新首都内那些高官的宅邸。
二人在侍女引导下来到了会客室，侍女推开屋门之后，一阵熏香的味道便从屋内飘出，但洛奇并未来得及感受这淡雅香味，就被屋内沉闷的气氛所压住。
会客室内只有寥寥几名保镖，都站立在墙边，而「五目」此时早已坐在屋内等候。洛奇马上注意到，上次坐在角落的堕天歌，这一次却是坐在其他人的正中间。博恩公、绿蔷薇坐在她右手侧，另一侧的无头猎、戒律徒则坐在同一个长沙发的两端，屋内唯一空出来的沙发则摆在五人所围起来的半圆中间。
【坐在中间被审？】
洛奇虽然心有腹诽，但没狂妄到认为自己有拒绝，或是提出异议的资格。而且这在洛奇看来，这只不过是一点小刁难，绝不能因此坏了大事。洛奇也不忘提醒自己，若是这一次再落入下风，可再也不会有人来破局了。
示意阿四在门侧等候，洛奇自己慢慢走到沙发前，刚准备坐下，戒律徒却突然开口。
「洛奇先生，这次你来我们这，带个随从护卫自然无可厚非，护卫身上藏几把枪也情有可原。可你和我们坐在一起，身上还有夹带，这就不合适了吧。」
戒律徒的突然发难，让洛奇瞬间冷汗直冒，甚至开始有些戒惧这个貌不惊人的胖子。他来之前曾与阿四再三商议，最终决定自己也带上枪，自然没有忘记将枪藏于隐蔽处，更是让阿四再三检查能否看出异样。
可不过是进门走了这几步，而且不仅是洛奇，就连停在门旁的阿四，同样被看出身上藏了枪。
【诈我？】
当洛奇还在犹豫的时候，戒律徒接下来的话，直接扑灭了洛奇心中的一丝侥幸。
「洛奇先生，虽然东西不大，但是右边腋下夹着个铁家伙，还是会不好受，大大方方拿出来算了。」
感受着腋下的异物感，洛奇放弃了狡辩的想法，转而思考该如何应对。
「哈哈哈，让各位老大见笑了，小弟我这几年养成了枪不离身的习惯，今天没注意就带过来了。」
洛奇一边故作轻松的解释，一边脱下大衣，将藏腋下暗兜中的德林手枪拿了出来，放在面前的矮桌上。旁边的绿蔷薇马上伸手把枪拿了过去，口中还啧啧称奇。
「哎呦！这不是德林手枪吗？要知道这可是联邦高官的最爱啊，官职稍微低点的都不一定能弄得到呢。没想到洛小弟这么神通广大！这把枪这么好看，能不能送给姐姐我啊，我一个弱女子就缺这种及精致又小巧的武器。」
【上次还说不知道「银盾双刀十字旗」，今天一眼就认出德林手枪，这女人……】
洛奇心中对「五目」的警惕更上一层，在听完绿蔷薇的话后，刻意表现得极其为难。
「还请饶过小弟一命，我虽然十分想把此枪赠与佳人，但这一把可是麦加·劳会首赏赐给我的，实在不敢随意转赠，万一会首问起，我可担待不了。不过我一定想想办法，日后有机会，肯定送你一把新的。」
「呵呵呵，洛奇小弟可要说话算话啊。」
绿蔷薇脸上虽然笑语嫣然，但双手依旧利索地卸下枪中的子弹，将黄铜子弹在手中把玩片刻后，便随意丢开。洛奇注意到手枪最后回到矮桌上时，扳机位置有些异常，应该需要清障之后才能再次使用。
洛奇自己被人轻易下了枪弹，而站在门侧的阿四，在戒律徒说完之后，就立刻被两个人围住，开始动手搜身。
「行了，把枪收了就行了。」
无头猎示意那两人不要有进一步的动作，接着看向戒律徒。
「几只破枪，带也就带了，不要因为这种小事耽误了时间。」
「该小心还是要小心的，我年纪大了，不像无头猎你这么悍勇无双，总会想着注意一些小细节。」
戒律徒再度恢复笑呵呵的表情，一脸的不在意，可微微眯起的双眼却满是锋锐。
「洛奇先生，你对『五目』究竟了解多少？」
这次开口的是堕天歌，即使是在她的别居之中，依旧是一身黑衣，没有丝毫改变。黑色面纱挡住了她的表情，那美丽的双眼，则再次与洛奇对视。
洛奇微微愣神，不只是因为这双眸的美丽，更因为堕天歌的问题令他疑惑。
「五目」——旧城最强的五大势力，在第五次世代会议之后，旧城内有资格占据区域的就只有他们，其他势力要么被剔除，要么龟缩在中立区中苟延残喘。超过八成旧城人，生活在他们管辖的区域中，而这些是每一个旧城人都知道的事情。
还是，堕天歌在暗示些什么。
「博恩公的『安息地』火器最多，所有通过西门，去城寨的人必须按期向他交钱；无头猎的『剃刀』掌控城内所有运输，北门的货运也被他掌管；『骸骨天花』掌控旧城所有赌场、花楼，绿蔷薇是它的掌舵人；戒律徒则是商铺协会的会长，也是『天狗腿』的老大。」
洛奇试着说出一些不一样的答案，但他能感觉到这不是堕天歌想要的。
「哦？那我呢？」
堕天歌秀丽的双眉微微挑起，声音中带着一丝玩味。
「你的『鬼盒』捏着整个旧城的喉咙——港口。」
「哦？」
「亚特尔默本就是联邦三大海港之一，联邦禁止任何外国商人在国内行商，所以大量进口货物在这里被交易，然后再被商人贩卖到联邦内陆。」
「自从马克博宣布『墙门条例』后，旧城没有任何联邦官员管控，港口的交易不再需要缴取关税，但旧城人无法将货出亚特尔默，更不用说在联邦境内经商。没有足够的购买力，亚特尔默港逐渐衰败，外国商船多转向其他两座港口。这二十年来，旧城虽和部分商队达成协议，尽力维持着港口商贸交易，但是最终只能以极低的加价卖到三大城寨。」
戒律徒听到这里，心有所感，但发出的感慨却依旧无力。
「明明有免关税的低价商品，却根本做不到走私贩卖。在亚特尔默周围的三个郡，一旦被发现是亚特尔默人，没有马克博的通行证，就会被立刻处死，货物则被全部没收。」
即使他们这些人都知道，所谓通行证管辖，只不过是马克博与周围三郡的私定律条。但没有人能改变这一切，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马克博一根一根的插着钢条，将他们囚禁在这旧城之中。
博恩公没有被戒律徒的感慨所影响，在他看来任何情感都是无用的，只有保持绝对的理性才能在旧城活下去。无论旧城人遭受怎样的不公，他都不在意，活下去、更好的活下去才是他所关心的。
「洛奇，这个问题你已经回答完了，再继续说也只有毫无意义的感慨。」
博恩公突然地打断，让洛奇感到十分难受，他本想着顺着戒律徒的话，将话题转到旧城与新城的矛盾上。然后只要有人产生共鸣，他就有机会将掌握议题的主动权，而不是像上次那样只能被动的接受问询。
虽然失败了，不过洛奇没有太多在意，在博恩公说话间看了看其他人的神态。戒律徒、无头猎神情冷漠的看着博恩公，绿蔷薇则是有些心不在焉，堕天歌依旧看着洛奇。
「洛奇，我没心思跟你绕圈子，你怎么说服的约束尔特？」
这是「五目」共同的疑问和戒惧。
这几天来，「五目」想尽方法也没有能与洛奇和他所带来的队员，产生任何交集，这些人被南六区完全包裹了起来。他们无从得知这些外来人更多的情报，更不用说弄清楚，约束尔特为何如此轻易的选择支持洛奇。
「五目」所戒惧的是变数——洛奇所带来的变数，虽然博恩公将洛奇称谓「风云人物」时是想要调侃他，但洛奇的过往也确实无愧于「风云」二字。当年在洛奇的挑动之下，旧城与战争不过一步之遥。而现在他回归之后，更是马上获得了南六区的支持。「五目」很难没有戒心，他们每个人都在恐惧着那个最坏的结果。
即使旧城再如何被压迫、被剥削，都与他们无关，因为所有人的生活都是这么进行下去的。
博恩公第一次见到洛奇时便发现，洛奇有着一种奇异的信心，他的信心不是对于自身，也不是南六区，而是对于某些底牌，某些他们所不知道的事情。
【必须要找出他身上的变数，然后杀了他。】
博恩公讨厌任何变数出现，洛奇在他看来就是个异物，他的存在很可能危及旧城，乃至于亚特尔默的平衡。
「因为我要破墙门、占新城、杀马克博。」
洛奇所说的虽是惊人之事，但除了绿蔷薇以外，其他四人没有太过强烈的反应。这是他们所能预想到的，但还不是最坏的。
「凭什么？你又凭什么觉得我们会任由你这么做？」
「博恩公，那是我的底牌，我进来不到十分钟，你就急着掀开我的底牌，这不合适吧，我的性命可是压在这上面的。」
不能轻易的妥协，洛奇到现在为止，还不知道这些人各自的想法，轻易的亮出底牌，只会让他变成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而且他还没有找到可能的盟友。。
「洛奇，我想你应该明白，这里是旧城。即便有了南六区的支持，也只够你有资格和我们对话。人民兄弟会、大枢机卿再如何厉害，也做不到现在把你救走。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否则在这旧城，就算是有约束尔特，我们也有决心把你还有南六区全部杀光。」
博恩公态度异常强硬，言语间上前抓住了洛奇的衣领，将其提了起来。他丝毫不介意这会让双方的立场变得不可调和，他现在想知道的只有洛奇那根本无迹可寻的依仗，能够必然让旧城陷入战争的依仗。
面对博恩公已经毫无顾忌的威胁，洛奇企图向其他几人求援，但是绿蔷薇一心修剪着自己指甲，堕天歌、无头猎、戒律徒三人则是一副作壁上观的表情。
洛奇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处境正越来越差，但没有任何人有向自己身处援手的意思。
【不该是这样，不应该会不惜与南六区开战，也要逼迫我张嘴。】
即使不论天高皇帝远的会首，就算只有约束尔特的明确支持，「五目」都不应该会如此轻易的与自己交恶，更不要说会以杀光南六区来要挟自己。而博恩公，「五目」中最为精明冷酷之人，却是直接如此开口威胁。
突然一个念头闪过他的脑海，这个念头让洛奇感觉如临深渊。如果真是那样，那么今天他就一定会死在这里。
洛奇脑中开始飞速倒放今天所发生的的一切，堕天歌的海边别墅；戒律徒的一眼看破；绿蔷薇的缴械退弹；无头猎的颐气指使，还有现在博恩公的步步紧逼。
【会不会……】
洛奇企图否认这个最坏的猜想，因为到旧城以后的情报明明确确的告诉他，「五目」各有各的势力范围、把控的行业——出入城、街道、赌博、商业、物资入口，这些旧城内最为重要的几个方面明明被分别把握……
想到这里，他终于想明白进入旧城后那种奇怪的感觉，不是因为离乡太久，而是这个旧城变了，变得太过秩序井然。虽然不知道到底是哪个环节的情报误导了他，但是到现在洛奇终于明白——「五目」根本不是五个对立的帮派头目，而是一个共同合作的联盟。这个联盟早已将旧城完全掌握在手中。
南六区再大也大不过整个旧城，他就是一颗进入巨兽嘴中的异物，吐出或者直接嚼碎咽下都可以，但一切都与他无关，他不配发表任何意见。
「真的是没想到，我本以为获取了南六区的支持，就能保自己性命不失，但没想到『五目』竟然是一个整体。」
洛奇说着苦笑不已，自己太过天真、眼界太小。
「我本想拉拢在座中的几位与我达成联盟，没想到啊，当我说要开战之时，就已经站到了整个旧城的对立面。」
博恩公听到洛奇的感慨，也不再步步紧逼，而是重新坐了回去，虽然他有些在意洛奇的后知后觉，但是这不重要，无论何时洛奇对于他们而言都不重要。
当初他们去南六区，只是想看看当年搅动风云的究竟是怎样的人物，他回来要做什么，能不能容他于旧城，是不是要将他与南六区一并清除。
这就是现实，手中没有筹码，即使是赌神也没有资格与人对赌。
「洛奇先生，既然你已经想明白了，你最好是问什么说什么，否则管你是什么血色近卫，还是什么狗屁兄弟会的嫡系。」
无头猎的话语中透着浓重的轻蔑之意，说到这里更是朝洛奇身后的阿四讥笑起来。
「就算你俩的主子来了，也要给我乖乖听话。不然，绑那个老货拉去斯达拉区卖屁股。」
无头猎对于人民兄弟会会首的粗鄙侮辱，瞬间激怒了阿四，阿四甚至没有再去注意洛奇，直接向无头猎冲去，但是还没跑出两步就歪倒在地。
一直在屋内添茶倒水的侍女，此时正站在阿四身后。刚刚这个处于暴怒状态的老练战士，在转瞬之间就被她一击打晕。
洛奇默默的看着阿四被人拖出房间，现在的他彻底失去了所有依仗。
不过接下来的发展，却出乎了一些人的预料，而正是这意外却也给洛奇带来了生机。
堕天歌在最初问过一个问题后，终于再度开口。
「我们与洛奇先生见面的当天，戒律徒就派人注意你的动向，在那天晚上，看到你去了萨德林街，进了一家『无色』，而且十分确定那天晚上你是孤身一人。」
堕天歌清冽的嗓音在大厅中回荡，洛奇感觉这些话就像悬崖边的风在呼啸，他甚至开始觉得自己在「五目」面前是赤身裸体的存在。
「虽然我们无法从店主那里直接知道些什么，不过洛奇先生才刚刚获取南六区的支持，应该不会自信到，敢于独自一人去到这么偏僻的地方。可你偏偏这么做了。那么理由就很简单了，你并不像你说的那么忠心坦诚。」
洛奇想起那个夜晚自己的委托，这个委托、那个姑娘，是洛奇最大的秘密，他不能让任何人完全知晓。而堕天歌承认他们并不清楚他究竟干了什么时，洛奇内心深深的松了口气。再度转动起来大脑，更是产生了一个极其冒险的想法。
「事已至此，我可以告诉你们。」
洛奇深深叹了一口气，似是放松、似是放弃，微微低下头让所有人都看不见他的表情。
「我委托那家店给我找一台无线电报机。」
「发报机？拿来做什么？」
博恩公虽然疑惑于洛奇松口的过于干脆，但是他还是顺着洛奇的话问了下去。
「博恩公，我知道你觉得旧城现在是铁板一块，任何图谋只要你们不同意，那就是痴心妄想。只要你们想，旧城就永远不会变。」
洛奇虽然依旧低着头，但无头猎几人都清楚看到他的手在微微颤抖。
「我们五人就代表了旧城，除了我们自己，没有任何人能够打败旧城，改变旧城。」
博恩公以为洛奇的颤抖是因为他的胆怯与不甘，说话间语气变得更加昂扬，但是他想简单了，把事情想简单了，也把洛奇想简单了。
洛奇的颤抖，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也许有博恩公所认为的胆怯、不甘，但还有更多战栗、兴奋，他本想靠着这张底牌壮大百夫长、拉拢旧城某些势力。但现在要么功亏一篑，要么就能直接撬动整座旧城，所有人都不能置身事外。
「如果这个世界只有旧城这么大，就真的如你所说。但是很可惜，旧城之于联邦太小太小，只要联邦高层抛出一枚筹码，亚特尔默郡的天平就会天翻地覆。」
「筹码？你？百夫长？南六区？你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博恩公很愤怒，他愤怒于突然变得变得平静的洛奇，这让他很不安，而察觉自己的不安的他更加愤怒。
洛奇清楚的感受着博恩公的愤怒，他同样感觉到不安正在房间内弥漫开来。
【如果这些人没有联合在一起该多好啊……】
洛奇在内心很是感慨，如果这几个人没有联合起来，那么会谈进行到这里，一切都该结束了，但这一切都已经沦为了空想，现在他只能将自己的性命充作筹码，去赌一个可能性。
【现在该亮出底牌了，就看这些人有没有一搏的勇气了。】
「十天后，也就是17号，将有一支船队在亚特尔默港停靠，船上的货物中有6000支波塞步枪。」
「波塞步枪是联邦最新列装的新式步枪，只配备给联邦中央直隶的机动支援师团和边防军，怎么会运到亚特尔默？难道是出口？」
「不，这是配备给东南海防军的。」
「东南海军？是哪的部队？你小子把话说清楚！」
虽然联邦经历了两次卫国战争，但是却从未遭受任何来自海上的侵袭。在第二次荣耀战争中期，更是将全部海防部队转为陆战部队投入首都守卫战中，战后却一直不曾补充、新立。
而此时听到洛奇口中的东南海防军，「五目」皆是感到莫名其妙，亚特尔默作为联邦东南方最大的海港，他们却从未听说过这支部队。
「边防军和中央机动支援师团名义上是联邦直隶部队，但是实际却分别被总军司和总提督掌控，人民兄弟会会首、大枢机卿麦加·劳作为联邦三大首脑之一，自然要打破这种局面。」
「会首决定拉拢三大港口城市的领主，资助其军备资金，并借机成立联邦海防军。而这支船队运送的就是送给亚特尔默领主的第一批物资。」
「你他妈混蛋！」
先前只是安静的坐在一旁的无头猎，像是被激怒的狮子，猛蹿到洛奇面前，双手用力地捏住他的喉管，银灰色的头发与充血的双眼形成鲜明的反差。
「洛奇你什么意思？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你说你要来扳倒马克博，但你的靠山却在给他送武器、送资金。你在把我们当猴耍？」
总是笑呵呵地戒律徒也难以保持笑容，在场的人都明白，无论以前如何，只要马克博受到联邦高层的强力支持，那么新旧两城的平衡只会如纸一般脆弱。
博恩公此时却不再说话了，他掌控着人员出入的北门，虽然平日与墙门检验司相安无事，但是他极其清楚，「五目」至今为止之所以能够守住旧城，靠的完全是他们的强硬，丝毫不避讳与墙门检验司发生冲突，即使是枪战流血也 时有发生。
旧城所有人都在说他博恩公人多枪多，敢和马克博硬碰硬。但是真相只有「五目」清楚——上一代的「天秤」留下来的究竟是怎样一个烂摊子。
旧城当初与马克博是有一战之力，即便他有三郡领主的派兵支持，但依旧不能让他在正面战场上具有实质上的胜势，而旧城在对马克博的集体愤怒之下，更是有丝毫不少于对方部队数量的参战人员。
最终战争变为长期消耗战，旧城在用光了大半的粮食储备后，依旧没能看到胜利的希望，最终只能放弃突破马克博的囚笼。同样的，马克博也无力再继续进攻旧城，因为直到停战之时，旧城在约束尔特的指挥下，甚至没有丢掉最外层的临时工事，而且仍有着数量可怖的武器弹药。
分布于旧城之中，大大小小共计十四处武器库；数量庞大毫不畏死的战士；约束尔特对旧城地利的绝对掌控，是旧城和平的三根不可动摇的支柱。
但是时间是可怕的，它能消磨太多东西，甚至能慢慢磨去一些人最为坚定的信仰。
在最为混乱的第一次世代会议之前，帮派之间的冲突依旧遵守着不动火器的底线，每个旧城人都明白，在墙的另一边还有一个死敌正在等待时机。
可十几年过去，旧城再无战事。世代会议也开了五届，当博恩公他们这新一代天秤接手之时，所有的事情的超出了他们的想象。曾经的十四座武器库中，有十一座已经只剩下个壳子，而最后三座也有部分弹药的缺失，更不用说那些因缺少保养而锈死的枪支。
在第一次世代会议上，十四座武器库被分配给众位「天秤」管理，为的是防止一家独大，但实际结果却是武器的流失。
上一代的「天秤」们为了各自的目的、利益，在十几年间渐渐将自己管辖的武器弹药出售殆尽，虽然明面上他们都还持有大量的德莱步枪，但是支撑旧城的一根支柱已经近乎完全倒塌。
而在这些年间，旧城人已经习惯于眼前的生活，一旦战事再起，又会有多少人再次拿起武器，又有几人能做到悍不畏死。就连当初几乎不可战胜的约束尔特也垂垂老矣，剩下的两大支柱已经开始动摇，将要垮塌。
「五目」为了守住旧城，不被马克博看出破绽，在最短的时间内通过老店斡旋达成合作，而博恩公手中的火器，更是优先从仅存的库存中优先调取而来的。
就是靠着孤注一掷的决心，在与新城的争端中，「五目」从未示弱，没有让马克博看出任何异样，以此保护、掩饰着极其脆弱的平衡。
在这两年间，即便南六区和约束尔特有诸多越轨，「五目」也不会有任何动作，同时彼此之间做出敌对表象，暗地里持续筹集资金全、购买军火。他们清楚现在的平衡是建立在假象之上，也在全力维持着这一切，可现实却是令人绝望的深渊。
所有可以信任的商队，全都不愿意接受他们的委托，两年间他们只买到了二十三把造型怪异的步枪。时间不断流逝，现状却没有任何改变。
洛奇的突然出现，让他们十分警惕，「五目」清楚自己身处困局，他们惧怕任何不确定的波动。世代会议赋予他们守护旧城的责任，「五目」冒不起险。可他们还是没有想到，洛奇带来的不仅是终结的倒计时，而且仅仅剩下十天。
在无头猎、戒律徒愤怒之时，在博恩公迷茫无措之时，只有两个女子保持着镇定。绿蔷薇整个人仿佛放空，没有人任何表情动作，坐在那里仿佛一尊雕像，而堕天歌眼中却在燃烧着火焰，她在这绝境中看到了希望。
「洛奇，我相信，我相信你来这里就是为了扳倒马克博，相信你没有忘记百夫长总长的夙愿。」
清冽的声音再度响起，抚平了无头猎等人的躁动，召回了绿蔷薇游离的心神，堕天歌的话让他们重拾了信心。
船队的情报对于「五目」是震撼的，这是他们两年间最大的恐惧。而恐惧突然变为现实，他们的侥幸被踩的粉碎，才会显得如此失态，可他们终究是旧城的掌控者，恢复冷静后立刻明白一切还未到绝路。
堕天歌紧盯着洛奇微眯的双眼，她相信洛奇既然说要实现百夫长总长的夙愿，就绝不会任由事情进行下去。
「洛奇，你的话已经让我们清楚自己身处绝路，现在我们愿意与你同坐一艘船。」
「等等，堕天歌。麦加·劳只是给了马克博一些军火资金，又不是要他马克博一定灭了旧城，也许一切都能像以前一样。」
从会谈开始后就没说过话的绿蔷薇，这时突然打断了堕天歌。此时「五目」中没有任何人想要再向洛奇隐瞒，隐瞒旧城真实的情况，因为那样毫无意义。而绿蔷薇即使开口反对，但双眼仍在不停的游离，声音也极其颤抖。
「绿蔷薇，旧城的情报都是先从你手里过，你应该比我清楚。自打我们五人接管旧城以来，为了填上一代天秤的账，为了筹资资金我们都做了什么，新城那边又是什么样的反应。」
堕天歌的话击碎了绿蔷薇最后一丝的侥幸，这两年他们为了真正有能力守住旧城，用最强硬的手段将港口运入的货物全部捏在手中，强行抬高新城商人的收购价，对墙门检验司保持着最强硬的态度，毫无顾忌的开枪火拼。
这两年的和平，是建立在针尖上的和平，一旦马克博得到联邦高层助力，没理由不动手试试他们的深浅。堕天歌没有继续劝说绿蔷薇，而是直接告诉洛奇旧城的现状，告诉他这令人震惊而绝望现实。
「平衡的打破已经不可避免，如果就此开战，旧城毫无反抗之力。洛奇，现在就看你究竟能做到什么了？」
洛奇没有急于回答，他伸手推开了无头猎，整理起了衣领。虽然「五目」的联合，让他只能将性命押进了这场赌局，但是现在他也用底牌将「五目」所有人拖了进来。没有人可以旁观，而且重要的是现在发言权，甚至决定权正被他握在手中。
「我先前说过，会首的目的是为了与总军司、总提督抗衡，所以要在扶持三大港口郡，成立忠于自己的海防军，你们觉得我与马克博，谁更受会首信任？」
「那这又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我是旧城人，我生在这里、长在这里，总长的夙愿我从不敢忘。我比你们每一个人都更想杀了马克博。」
「可现在的旧城没有能力与马克博抗衡。」
「有，船上的6000支抢也可以是给我们的。」
「你想劫下这批军火？你疯了？！这是在向整个人民兄弟会宣战，那样我们只能死的更加彻底。」
「会首对我说过，如果我能完全扳倒马克博，那么亚特尔默的领主也可以是我。」
说道这里，洛奇眼中的光芒更甚一分。
「只要我做到了，会首会推动联邦承认我们的合法性，曾经被关在囚笼中的旧城，将获得真正的自由。每个人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情，去想去的任何地方。」
「我手中有船队的通信密码，可以获取这批物资。如果失败，那么我必死无疑。当然我也可以老老实实地等物资交到马克博手上，然后上船离开。」
洛奇清楚这和会首的计划有出入，也和当初自己的想法有太大差别。他现在牵涉太多太深了，而如果按会首的意思，他根本不需要进入旧城，如果是他自己的想法，他就不该再走出南六区。
但是，有些人他忘不了，有些事他必须做。
为此，他愿意押上自己的性命；为此，他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人。
洛奇从怀中掏出一个羊皮本，交给了站在无头猎身后的堕天歌。
「这是通信密码，从现在开始，我把自己的一切押在你们身上，让我看看，你们敢不敢和我一起拼死一搏。」
堕天歌看了戒律徒和博恩公一眼，戒律徒在恢复平静后就坐了回去，一直认真的看着洛奇。而博恩公依旧没有看向任何人，只是看的出来脸色好了许多，也是做出了抉择。
就在此时绿蔷薇突然口，她已经不再像刚才那般茫然无措，声音虽然依旧颤抖，但还是平静了不少。
「我还是信不过你，一旦失败，你大可推脱说是我们盗走了通信密码，到时候也只有我们去死，而你则会逃出生天。」
绿蔷薇的怀疑不无道理，「五目」是马克博彻彻底底的对头，而洛奇则会是马克博日后效忠之人的手下，即使只有一丝的可能性，她也不敢就这样点头答应。
「开战之后，除了刚才那个随从，我不带任何人，包括南六区人。直到胜利或是失败，我会一直呆在你们某一人身边，如果真的战败，那么你们可以先开枪送我上路。」
洛奇说完之后就是长久的平静，没人能想到洛奇会做出这样的承诺。即使是「五目」，走在旧城之中，也会带着至少十人以上的警卫，洛奇这番承诺，就是将自己性命完全交到他们手中。
再度打破平静的是无头猎，声音依旧嘶哑低沉，但与上次在南六区时不同，给洛奇一种濒死雄狮的感觉，杀气肆意、拼尽全力。
「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们已经退无可退，但『五目』还没懦弱到闻风丧胆的地步，就算退无可退也要拼他个鱼死网破！」
无头猎的决意也慢慢感染了其他人，众人不再有丝毫迷惘，恢复了往日的淡然，找回了属于「五目」的骄傲。
「洛奇先生既然敢于赌这一把，肯定有所计划。听天由命的赌徒，只配输的一无所有。」
绿蔷薇终于没茫然之色，恢复往日优雅的她，重新坐在沙发之上，眼神迷离而魅惑，修长的双腿交叠之下轻轻抖动，而这曼妙的身姿在洛奇看来，却是响尾蛇正在伺机而动。
洛奇等众人重新坐下后，开始叙述起他心中的计划，虽然这不过是仓促之间的构想，但他相信这就是自己的必胜王牌。
「通行证管制和其他郡派兵支持，都是马克博靠着贿赂周围三郡领主来实现的，最初他以季度为节点定期交付，但是近四年来，马克博的资金链出现了问题，交付的资金常有拖欠，已经有三个季度一分未付。」
「会首就是针对这一点，想要拉拢马克博。而这也将是我们胜利的关键。一旦我们与马克博开战，周围三位领主肯定不会第一时间出兵，更会以此为据要求马克博掏钱。只要马克博依旧一分都交不出，那么这就只会是我们与马克博之间的战争。」
洛奇的话令众人眼前一亮，但是戒律徒处于一个商人的直觉，还是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到了危机关头，我想马克博就算是挤也会挤出资金交给这三家的，要怎么保证这不会发生？难道要提前派人去截取这笔资金吗？可我们人手不够、更不确定对方何时会运出资金。」
「我们是做不到半路阻截，但是我们能做到让他根本挤不出来一分钱。」
「怎么做？」
「我是通过陆路从帝都到亚特尔默的，在途经西南方的里热特郡时，作为会首特使参加了当地领主的家宴。在席间我收到确切情报，马克博近期付过一次钱，但是依旧拖欠了三个季度份额未付。」
「马克博的主要资金来源……」
「墙门检查税、市场均价税，这两批税金会在每季度末派重兵从墙门壁垒运往新城领主府。」
洛奇话到一半，戒律徒就说了出来。
墙门检查税，旧城人到新城工作必须经过墙门，早晨从检验司手中领取通行证，在傍晚返回时交还通行证，同时交出身上一半钱财作为当日的墙门检查税。而延期未归则会被罚没所有钱财，若在城寨发现违规停留超过两天的，将被强制征为苦工。
市场均价税，所有从西门流入的货物都必须提前报备，却按货物总价值提前预交一定比例的押金，而这笔押金在货物交接完毕后，将作为税金上缴。即使货物未能交接，也只会部分退回。当然这笔税款被美其名曰：减少对联邦内部市场价格的不良影响。
但是这两种税，无论哪一个都从来没有上缴给联邦一分钱。而是直接流入马克博的个人金库。
「对，现在第三个季度过了不到一半，一旦我们快速拿下墙门壁垒、扣住库存税金。马克博就不可能筹到足够数量的资金，而支付少量的资金只会让周围三郡的领主觉得马克博是在敷衍、挑衅自己。」
直到此时，「五目」才真正从洛奇身上看见希望。旧城最大的敌人从来都不是马克博，而是周围三郡的守备军，只要这些守备军军不参战，他们就有战胜的希望，不过这其中依然有很多问题要解决。
「那我们要怎么攻入新城，这十几年来墙门被马克博修筑的易守难攻，两处墙门的守卫部队更是有两千人，其中有四百人配备了新式的波塞步枪，射程、威力完全压过我们手中的老式德莱步枪。而且最为关键的是，旧城没有火炮。」
博恩公作为旧城实质上的守备总指挥，很清楚每天面对的敌人是个什么样的情况。即使他们获得了宝贵的军火支援，但最终能够实际作战的人数也只是和马克博大致相当。但是无论是最近的墙门壁垒，之后的三大城寨，还有最终的新城城墙都不是轻易可以攻破的。
先不论后面两道防线，只是墙门壁垒这一关，就足以消耗大量旧城武装力量。最为紧要的是旧城没有火炮，火炮在第二次荣耀战争期间，作为核心物资在亚特尔默有大量囤积，但随着战事转好被大量运出。而剩下的则在与马克博的对抗中，将弹药消耗殆尽。最后就连火炮也都被上代天秤卖的一干二净。
「我们五个帮派加起来，能有七千人的战斗力量，而马克博的三司守备军最少有五千人。一旦在攻打墙门壁垒中消耗太多，这场战争我们必败无疑。」
无头猎对双方力量做了一个大致预估，而结果非常不容乐观。即使是马克博在没有外援的情况下，形式依然严峻。
「没问题的，战略级的困难已经解决，剩下的就是谋术博弈了。」
洛奇说到这里顿了顿，在心中进行了一番梳理后，依旧确信自己的计划是可行的。
「我们不仅要拿船队运送的物资，还要利用船队的电台向马克博发出消息，要求他派出部队接收护送这批物资，更要提前告诉他，让他有充分的时间调动足够的部队来接收。」
「到时候我们根据在墙门附近先行侦察，如果是从城寨、新城调来的部队，就把他们困在旧城内，引诱墙门检验司出兵救援。如果都是墙门检验司的部队，那就截杀进入旧城的押运队伍，同时进攻防卫薄弱的墙门检验司。这样只要一战，我们就能最大限度削弱马克博的有生力量。至于如何攻下之后的两道防线，我另有计较。」
洛奇的谋略毫无疑问超出了「五目」的预料，正当他们因洛奇的谋略愈发兴奋的时候，洛奇的突然收口让他们很是不满。
绿蔷薇更是按捺不住，走向洛奇，拉着他的袖子一顿娇嗔。
「洛奇小弟，哪里有你这样的？大家都是自己人了，你这话都说到这种地步了，怎么突然就收口了？哪能这么吊人胃口。」
「没没没，真的要到时候视情而论。」
洛奇还想再推脱两句，一边的博恩公就有些按捺不住了。
「我看洛奇先生这是想要拿住我们几个啊，既然都站到一起了，却有话不说完，难道是想要借此坐一坐旧城的头把交椅？」
话说完博恩公还不忘瞥了无头猎一眼，无头猎则是被博恩公的话挑的眉头紧皱，刚想说什么却被堕天歌打断了。
「博恩公话说重了，我想洛奇先生肯定没这么多想法。没说出来也好，光是墙门检验司这一关就够我们小心应对了。等过了这一关再说也不迟。无头猎、戒律徒一会你们和绿蔷薇商议下马克博的人进了旧城怎么办。」
看到无头猎、戒律徒点头回应后，堕天歌扭头看向博恩公。
「你的手下天天看着那两扇门，怕是连门上有多少枪眼都知道的清清楚楚。怎么攻下墙门，我想你比谁都清楚。」
博恩公见事情已下定论，也不再继续和洛奇纠缠，起身向外走去。无头猎三人向堕天歌示意之后，也离开了这里。
洛奇看众人离开，自己也想赶紧走。虽然堕天歌可能是位绝代佳人，但是刚刚他也看出来了。这位佳人在「五目」中有着极高的地位，甚至可能是领袖人物。
自己现在孤身一人，阿四也不知道被人拖到哪去了，他实在没有一点胆量和这位深不可测的人物待在一起。
谁知道他想走，可有人不给他机会。
「坐下。」
洛奇刚刚转身，就被叫住了。无奈这是人家的主场，只好乖乖停下，有心说两句，但是再转过头却说不出一句话。
这一刻洛奇甚至觉得自己刚刚对堕天歌——绝代佳人的评价就是在侮辱对方，实在是太过美轮美奂、仿若天仙下凡一般。她的美已经让洛奇不敢有任何贪恋爱慕之心，只有深深的敬畏。
同时洛奇在这眉眼中又看出些许熟悉，虽然自己都明白太过荒谬，可他却依旧觉得堕天歌，很像以前丑爷身边那个带着白色头纱的小姑娘。
「你难道是雪羽？」
「看来你记性不差，还认得出来我。」
听到对方的肯定，洛奇不禁大感造化神奇，当初一个瘦瘦小小的丫头，如今却是宛若天人。同时也解除了他心中一直未能放下的疑惑——堕天歌为什么能掌控港口。
丑爷，真名不详，但是却是旧城绝对的实力人物，平素最爱穿一些不合时宜的装扮，一如马戏团小丑。但做事自有一套准则，手段强硬，虽然未被选为天秤，但却牢牢把握住港口及周边范围，绝对的强力派。
虽曾有过几位天秤想要把手伸入港口，但最后皆是不了了之，也因此丑爷成了旧城必须要尊敬的人物之一，威望丝毫不弱于「天秤」。而堕天歌之所以被选为天秤，还能顺利掌握港口区域，在洛奇想来，这其中必然离不开丑爷的关系。
洛奇感慨之余，又突然想起莫萨德老爷。丑爷神通广大，一定会知道莫萨德老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现在人又在哪里。
「雪羽，丑爷现在住在哪里？我想去拜访一下。回来这么久，还没拜访他老人家，再不去怕不是要被敲断一两根肋骨。」
雪羽正叠着刚刚取下的面巾，听到洛奇的话手不禁微微一抖，但还是继续叠了下去。
「丑爷消失很久了，大概三年前他召集帮内所有骨干核心。将帮派交给了我，而他还说自己有要事要做。在那之后就彻底消失了。我虽然试着找过，但之后第五次世代会议突然召开，我就再也没人手、精力去找丑爷了。」
洛奇没想到丑爷也会消失不见，他隐约觉得这两件事之间有什么关联，但是现在的他同样没有余力去追查这些事情。战争的号角即将吹响，一旦失败，他、雪羽、还有旧城很多人都会死。他决定不在思考这些，一会还要向阿四他们解释自己的计划，现在他必须团结一切力量。
「雪羽，你把我留下来是有什么事要说吗？」
见洛奇终于问到正题，雪羽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她先是让自己的心腹手下退出去，随后更是检查了一遍房门窗户。
雪羽的紧张令洛奇开始不安起来，身为「五目」更是其中首领人物，到底什么会让雪羽如此谨慎。
待雪羽检查完毕后，她做到洛奇旁边的沙发上，声音明显刻意压低。
「老店有没有接触过你？」
洛奇同样压低自己的声音，同时将身体向堕天歌倾过去。
「没有，我虽然试着发过邀请，但是没有任何回应。而且说是邀请，其实就是在几个情报商那边放出消息。我根本查不到任何和老店有关的情报。」
「今天以后老店很有可能会跟你接触，不要有任何小心思，还有不要再查老店，想都不要想。」
「怎么了？你不是应该在世代会议上见过老店的吗？我不查了，你给我说说。」
「我要说的就是世代会议上的事情，我们被严禁泄露任何消息，你千万不要大意。一旦泄露，你、我都必死无疑。」
「我明白了。」
「记在心里，不要告诉任何人。这些对战胜后的亚特尔默有至关重要的意义，一定要记住、要想明白。」
雪羽说到这里声音不禁高了几分，察觉之后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更是紧张的看了看周围，再三确认后才继续说下去。此时洛奇虽然脸色未变，但心已经提到嗓子眼，他拼尽全力将大脑清空，全神贯注于雪羽说的每一个字。
「我不知道我是被谁选上的，标准是什么我也不知道。」
「这次我们参加的世代会议，按老店的话说——是其中一个分会场。我、无头猎、戒律徒、绿蔷薇、博恩公是这一代的『五目』。我们在会议上，根本没有见到任何一位活的上代天秤，见到的全是老店提过来的人头。」
「老店传话——五目之责，看好旧城。」
「根本没有什么交接，那些死掉的天秤的帮派，没有出现任何暴动，全被各自的副手或是骨干解散，而这些副手、骨干后来也全部消失了。」
「被剔除的那些帮派，并不全是我们动的手，有部分死硬派，是被第三方除掉的。」
「茶馆和黑灯可能有联系。」
「不要再去……」
就在雪羽还要继续说些什么的时候，突然锁住房门被打开了，但是没有出现任何人的身影，只有一个温和却听不出性别的声音从走廊传来。
「好了，堕天歌。能说的你都说的差不多了，现在轮到我和洛奇先生聊一会了。」
「sh…是。」
堕天歌听到这句话，白如温玉的面庞，顿时变得极其惨白，如同初雪一般，身体也似被寒风吹过般开始不停颤抖。而说话之人似乎也发现了堕天歌的异常，开口安抚道。
「不要怕，我刚才说了，你只是把能说的都说了而已。」
虽然是安慰堕天歌，但其中警告的意味也是极其明显。
洛奇不想堕天歌承受太多压力，把话接了过来，而且他也想知道这个人到底是谁，又有什么目的。
「敢问阁下是谁？打算和我聊点什么？」
「呵呵，失礼了，不小心怠慢了客人。老店在此表示歉意。至于聊点什么嘛，也无非是想要声援一下洛奇先生的计划，当然还要烦请洛奇先生善待旧城人，大家活着都不易，洛奇先生做出决策之前请多考虑考虑。」
「那是自然，我洛奇生在旧城、长在旧城，我自然要为旧城而战。」
「那就好，那就好。洛奇先生，也许下一次世代会议，您就会成为『天秤』中的一员啊。在下很是期待。那么容我先行告退，二位勿送。」
走廊上的声音说完之后，不见任何异动，房门就自行关上，屋内只留下一脸茫然的洛奇，和渐渐不再发抖的堕天歌。
「雪羽，刚刚那人就是……」
「以后不要再叫我雪羽了。」
「为什么？」
「世代会议之后，我们五个人的过往被列为禁忌，包括我们自己都不被允许提及，只能以代名自称，帮派也必须改换名号。而且，即便是这些我们随意想出的代名，也都变成了『真名』。」
堕天歌双眼紧紧盯着洛奇，这是洛奇第一次从她眼中看到了敬畏。
「这些名字有着不同的出生地、不同的经历，每一个都干干净净，甚至在每个『去过』的地方，都会有人出面作证，证明这名字的主人真的去过那里、真的存在。」
堕天歌的话令洛奇震惊到手脚发麻，伪造档案不难，将假的档案混入联邦资料库也能做到，但是还能让档案中的每一处，都有人去作伪证……
能做到这的，在他心中只有三个人能做到——总军司马柏林、总提督洛·西德和大枢机卿麦加·劳。
洛奇突然觉得亚特尔默的水变得很浑浊，他现在不敢确信自己是否真的看透了这一切。他是联邦三巨头之一派来的，那么其余两巨头会不会参与进来？
可是这一切洛奇发觉的太晚了，战争的车轮已经开始转动起来，他洛奇是启动者，但他已经无法叫停这一切。
堕天歌在说完刚刚的话后就不再出声，洛奇能够感受到她的不安，她不顾自身安危告诉了自己，虽然没能讲出全部，但是洛奇不能让堕天歌继续冒险了，剩下的必须由他自己思考了。不过，细节已经足够多了，洛奇相信自己能够梳理出很多信息。
在让堕天歌把阿四带过来后，洛奇扛着依旧昏迷的阿四上了堕天歌安排的马车，路上洛奇请车夫尽量慢一些，他需要时间来思考、安静的思考。
从前洛奇一直认为老店是世代会议的组织者，但是从今天得到的消息看来，老店应该只是一个传声筒，在老店之上、在世代会议之上，应该还有个极其强大的势力。这个神秘势力对于世代会议具有着绝对的控制力，但在两年前还只是监视，可在第五次世代会议后转为了控制。
以安排「真实身份」来震慑控制「五目」，并通过「老店」向「五目」传达要求和任务、并进行监视。这样看来「老店」应该是这个组织的心腹，或者是被认为可以信任的。
洛奇内心还有一个疑问，是关于是一代「天秤」的，现在这个组织要求「五目」看好旧城，就能说明旧城对于他们是有价值的，那又为何会放任之前的「天秤」肆意破坏旧城稳定的支柱。
【百夫长被围攻，是这个组织的手笔？】
这个疑问在洛奇脑中一闪而过，但他还是选择暂且放下，有些事更重要。
洛奇判断这神秘组织的真实身份，不会是人民兄弟会。这个组织对旧城的掌控几乎是完全的，那么麦加·劳毫无必要在让他来旧城，也没有派出物资船队的必要。那么就只能是总提督或是总军司，又或是那个第七仲裁院。
不过从老店的传话来看，这个组织对于洛奇的计划是认可的，对方同样认为马克博是一个威胁，如果有机会能除掉他自然很好。不过……
【善待旧城人吗？】
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幕后黑手会说出的话，这终究是一场战争，而真正有机会上战场的也只会是他和五目的人，那么这句话里的旧城人说的到底是谁呢？
堕天歌暗示洛奇要小心，同时说这对扳倒马克博后的亚特尔默有重大意义。洛奇不得不好好考虑，日后自己与这个组织应该如何相处。上一代「天秤」中一些人死的毫无波澜，这也在佐证着神秘组织对旧城的全面掌控。
洛奇不是没想过与这个组织保持良好的关系，但扳倒马克博后的亚特尔默——洛奇不想让任何人随意插手，他不会容忍这一切，只是让亚特尔默从一个牢笼到另一个牢笼中，他要做的就是领导和解救，洛奇需要的是由他掌握的完全控制。为此他不惜再冒一些险，包括反抗这个神秘而强大的幕后黑手。
就在洛奇大致梳理完毕时，阿四醒了过来。现在又是一个新的问题摆到了洛奇的面前——如何说服阿四。
「队长，发什么了什么事？我被谁打晕了？」
「博恩公的手下。阿四，我们错估了形势，『五目』早在两年前就已经是同盟关系。会首，还有我都把这里想简单了。」
「那我们的处境就太恶劣了，我们必须马上撤出旧城，只要将船队联络密码交接给新城方面，就可以回去向会首大人复命了。」
「刚刚我要是一味想着如何离开，你我根本不可能还有命在这里说话。」
「难道你把会首大人的船队交了出去？」
阿四说到这里顿时愤怒起来，虽然头脑还有些昏沉，但杀意已经渐渐升起。即便他再如何看重洛奇，但这样的行为就是对会首大人的背叛。血色近卫绝不容许背叛，一旦坐实，阿四必定要杀了洛奇。
「冷静点，联络密码只有你有，我只是放出消息，最终怎么办还要我们商议才能有结果。」
阿四下意识检查了下自己的衣服，如果真的要从他身上拿走密码，就必须把整件衣服拆开，才能找齐藏在各处的密码片段。现在衣服没有任何被动过的痕迹，就证明密码还是安全的。
但他不知道的是，早在几年前，洛奇就借助了一次偶然的机会，复刻了人民兄弟会所有的通行密码范本，在前往亚特尔默的路上，更是借助闲聊，洛奇从铁鸽口中知晓了，此次行动所用密码编组。
阿四知道洛奇心中的夙愿，想要重振他自己以前的队伍，更要夺回这个他曾经长大的地方。但他和麦加·劳，都小看了这个青年的决心和魄力。
现在得知旧城的五大帮派早已联合起来，在阿四看来，洛奇想要夺取旧城的控制权已经毫无可能，就必须确保完成任务。
「虽然船队的事情暴露了，但只有我们能调动船队。只要现在我们马上离开旧城，而物资交接可以通知马克博，让他自行做好准备，告诫他最好取得周围三个郡守备军的支援。只不过我们只能走陆路回去了，再呆在旧城太过危险，没办法按原先计划坐船离开。」
「可马克博和这几个领主的关系……」
「没问题，物资里的钱足够支撑这一切了。」
「阿四，能不能信我一次？」
「你想做什么？」
洛奇突如其来的发问让阿四很是疑惑，但洛奇却并没有看向他，而是扭头看向窗外，这次阿四没能看清他的表情。
「你一直都清楚我的愿望是什么，我想夺回我的家乡，给她应有的一切，给她自由。」
「我知道，会首不是保证过来吗？即使是马克博拿下旧城，他也会让马克博听取你的愿望。」
「现在旧城时隔十几年，再度回归统一一致，你我都知道当年旧城一致对外时，究竟是一股怎样的力量，现在即使马克博再度召集三郡守备军，也未必能胜。」
「你的意思是？」
「放弃马克博，把物资给旧城……」
洛奇的话被顶在后脑上的德林手枪所打断，经由手枪传来的力量，甚至不容许他回过头去。
「你想违背会首大人的意志？」
「会首要的是一个完全服从于他的海港城市。如果马克博拿不到物资他将必败无疑，而物资只能从旧城的港口卸船。我与五目已经达成协定，只要会首将物资给他们并阻止联邦追究他们起兵攻打地方领主一事，他们愿意……」
说到此处，洛奇直接站起身来，转身看着依旧拿枪指着他的阿四，洛奇眼中疯狂跳动着名为信念的火光。
「共同推举我为亚特尔默领主，并绝对服从会首的意志。」
「会首要的是一个听指挥的地方势力，相比一个不知底细的马克博，不如直接由我们血色近卫掌控亚特尔默。」
阿四没有想到洛奇对于旧城的执念有这么的深，甚至还企图改变会首的计划，但是洛奇的话却也让阿四产生了动摇，不仅是因为血色近卫有机会掌握一郡之地，更因为马克博背景的扑朔迷离。
作为大枢机卿麦加·劳的亲信随从，阿四从第二次荣耀战争就跟随会首左右，战后常年混迹在新首都的阴暗面中。即便是在最高层次的情报交流中，马克博的情报依旧是稀少且真伪难辨的。
此人作为联邦的一方领主，不仅从未到向中央做过述职，更从未向中央缴税，他甚至查不到马克博的任命是什么时候发出的，只能在联邦中央档案处查到一个没有时间记录的派遣单 。
如果不是麦加·劳在联邦高层及三巨头的角力中，处境日益紧张，是断然不会拉拢这种背景极度模糊的地方领主。而现在洛奇说到他能取而代之，这确实让阿四有所意动。
「让我再想想。」
洛奇看到阿四收起了枪，心中暗暗松了口气，但是面上依旧没有放松，现在是他说服阿四最好的机会，必须趁热打铁。
「没时间了，五目要求我这两天就把联络密码交出去，而且我们要尽快做齐两手准备。」
「怎么这么急？」
「我们来到旧城后，付出了多少去收集情报，结果所有情报却在同一个地方出现错误——『五目』之间的关系。既然他们已经联盟，那么就极有可能已经影响、控制了中立组织。我们再不行动，被他们全面监控起来就来不及了。」
「那你想怎么做？」
「马克博的战败已经可以预见，我们自然要把注下在胜面更大、收益更大的一方，但不能完全信任他们，在完成先前我与「五目」达成的协定之前，我们还有留一手准备。你我留在旧城，让其他人，特别是铁鸽带着电台到新城隐蔽起来。」
「只有我们两人？如果出现意外，怎么向他们传递信息？」
「其实我想让你也去新城的，但是只有你知道联络密码，而且见不到你，船队根本不会进入码头，想要拿到我们的筹码，你必须待在旧城。至于与新城的兄弟联络，可以提前定下期限。船队入港便是计划启动之日，五日内不是兵临新城，就是我们出了意外。」
「嗯，这个计划大致可行，让我再想想。」
「阿四，没有时间了，我们现在不仅要小心五目，还要提防老店。」
阿四的犹豫谨慎被洛奇最后一句话所打破，阿四比洛奇更加清楚老店的可怕之处。他自己曾亲自调查老店，但对方的谨慎、严密，还有成员行为举止间所流露出的纪律森严，都在告诉他——无论是马克博还是五目，他们的威胁加起来都没有老店的大。
「好，我同意。我这就去找鸟笼。现在看来，让他们隐藏在旧城之中太过冒险，要让他们尽快出发。至于向会首汇报……将在外，伺机而动。只要最终成功，即使会首大人生气，你我也算不辱使命，到时候若有责罚，我与你一同承担。」
「好，你路上小心，注意尾巴。一切为了人民兄弟会的荣耀。」
「一切为了人民兄弟会的荣耀。」
看着阿四的身影淹没于人群之中，洛奇终于叹了一口气，他终于又度过了一个难关，至于下一个……
阿四下车后，马车并未再次开动，而是停在原地不动。就在洛奇渐渐感到不安时，马车门被拉开，车夫递给洛奇一张纸条。
洛奇有些疑惑的接过后，待车夫关上车门，马车再度开动时，才展开纸条。看完之后，洛奇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将纸条塞入嘴中吞下。
洛奇听着马蹄规律的响动，渐渐闭上了双眼，今天这个夜晚会很漫长。
阿四比洛奇更早回到南六区，他已经向所有人吩咐完毕。虽然看起来一切一如往常，但是洛奇知道，片刻之后，这些队员会三三两两的走出南六区，等太阳再次升起的时候，这里将只剩下他、阿四和克利富德。
想到克利富德，洛奇就发现那个往日喜欢呆在大厅的人，现在却看不见身影，问过之后才知道克利富德跑去了萨德林街的酒馆。
洛奇自然而然的想起，酒馆那个美丽的老板娘——卡珊德拉。
早在七八年前，克利富德刚刚进入百夫长时，大家就知道这个小子，是为了那位远近闻名的女强人，而来到这里。想在这里打出自己的名号，好有朝一日能够讨得美人欢心。但看现在这个情况，克利富德距离实现自己的梦想还有段距离。
【要不要大事告成以后帮他一下呢？】
洛奇想到这里不禁笑了起来，如果有那么一天，也挺好的。
在洛奇还在想东想西的时候，突然有两位客人到来，来者正是洛奇这几日一直想见，却未能见到的约束尔特和尤金。
阿四并未随洛奇一同进入会客室，屋内只有洛奇与约束尔特、尤金三人，洛奇看着对面坐着的约束尔特和站在一旁的尤金，犹豫再三还是选择问出心中一直抱有的疑问。
「您为何没选择杀了我？」
约束尔特微微理了理花白的头发，他丝毫不惊讶于洛奇会有这样的疑问。
「有两位老朋友曾经告诫过我不要操之过急，现在看来留你一命是有用的。」
约束尔特稍作解释后，就说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巡街人不会参战，其他南六区人，你自己凭本事去雇佣调动。」
虽然约束尔特禁止南六区最强的一群人参战，但这对洛奇而言并不影响，在他的计划之中本就没想过组织一支南六区队伍。在他的心中因为总长的死，他对南六区耿耿于怀。不过洛奇突然想到船队上的另一些物资，或许能请南六区做件比较麻烦的事。
「约束尔特先生，我想请你……」
洛奇进入黑岩别居的同时，木仓也终于进入了新城。
与旧城的脏乱狭窄的街道不同，新城的街道宽敞而明亮，不时有人在街道上清扫垃圾，当然这些人都是旧城人。
清洁工、下水道工人、建筑工、服务生、人力车等等，新城所有的脏活、累活、服务性工作，都是旧城人完成的。新城的富丽堂皇则完全是建立在旧城人的辛勤劳动之上的。
但是，旧城人在新城的待遇却是……
木仓能够清楚的看见在门店之间的小巷内，有一个身穿清洁工制服的人痛苦的在地上打滚，旁边几个新城人还在不断的殴打着他。
虽然距离很远，但木仓还是能听见这些人在说些什么。
一切不过是应为那个旧城人在街上扫地时，扫把扬起的灰尘飞到了一名路过的新城人身上，被路过的警察看见。于是一顿毒打就这样降临到了这个可怜人身上，打人者中的一人就是那个警察，至于其他人不过是无聊路过的新城人而已。
这就是新城，旧城人在这里没有任何权利，拿着贫瘠的薪水过得小心谨慎，如果不是马克博不喜欢街上有尸体出现，认为那样会影响新城的公共卫生，否则旧城人的处境会更加可怕。
即使这样，这些旧城人依旧没有任何办法。他们曾是新城最为勤奋的建造者，他们为了心中梦想的新家园，怀着极大的热情投身于新城的建筑中。但在那个冬天之后，这些旧城人依旧在建设这座城市，可他们变成了最低贱的苦工。新城已建成多年，他们却只能住在与新城一墙之隔的编外区，做着最辛苦的工作，拿着最低廉的薪资，住着最简陋的窝棚。
他们无处可逃，想要活着就只能忍受，或者选择名为「逃亡」的生死豪赌。
对于那名旧城人的遭遇，木仓无动于衷。此时他的衣着与身边的新城人毫无差异，整洁而时尚。所有在新城工作的旧城人都应挂在脖子上的通行证，木仓也没有配带，如果被新城巡警发现，他将必死无疑。
当然木仓并不是因为怕死，而不敢制止那名旧城人遭遇的暴行，只是因为不在意罢了。
新城凯瑟拉街区，这里还有另外一个更为简单地称呼——领主府区，九岚服花就在这里开着一家蛋糕店。
领主府区虽然不是新城最为热闹的商业街，但却是上城区中的上城区，这里所有的店家都经历过最为严格的审查，而在这里工作的旧城人则必须容貌端正、有礼有节。
这里的店家所接待的客人无不是新城的达官显赫，城主马克博也会成为某一家店的上门贵客。
其实木仓非常不想进入领主府区，想要进入城寨极其简单，甚至不需要有检验司的通行证，在那里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做着一些见不得光的生意。
而要想进入新城，则必须持有新城安全司签发的准入证，在新城外围，每一个入口都有领主府的人负责检查，当然费点心思也能进去，因为只要过了外围一次检查，只要不被人怀疑是旧城人，就不会再有检查。
但是在领主府区，即使是真正的新城人，也要随时接受检查。如果被认为是陌生面孔，那更少不了一番盘问。而所有在此务工的旧城人则必须将通行证挂在胸前，不得有任何遮蔽行为。
在领主府区，多待一分钟就会多一分的危险。
木仓并不像洛奇认为的那样一无所知，他虽然在旧城待了没几年，但却认真的收集能得到的所有信息，就是靠着从信息碎片中提炼情报的能力，很少在旧城活跃的他，却能知道一些极为机密的情报资料。
已经要了五万报酬，但是木仓觉得还应该再要一些，用了四天时间才进入领主府区，至少要先加两万，至于其余的还要再议。
落花蛋糕店位于领主府一个较为偏僻安静的街道中，与新城其他华美艳丽的店家铺面相比，落花蛋糕店更加朴素清雅。只有两间店面，店内只摆有几张桌子供客人闲谈享受。
与领主府区别的商店不同，在这里工作的旧城人并没有戴着形似狗链的通行证。在胸前口袋上有一个小小的夹子，准入证的铁牌被夹住露在外面，而链子则是被收进了口袋。
店内只有两名少女在忙碌着，而透过厨房的门可以隐约看到，后厨有三名男子在工作。这两名少女中有一人胸前没有铁牌，而她就是木仓要找的人。
木仓在角落处找了一个位置静静的坐下，等待着时机到来。
店员很快就发现来了一位新客人，快速走到洛奇面前进行询问，举止之间优雅而自然，熟练地接待着客人。但是木仓只是安静的坐在那里，无论店员说着什么都没有丝毫反应，沉默的低着头、右手食指一下下敲打着桌面。
面对这怪异的举动，店员明显有些不知所措。即使是在这里工作了数年，面对如此怪异的客人，她依旧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店主九岚服花很快就发现了角落处的异常，快步走去的同时不忘向周围看向自己的顾客微笑示意。走到木仓面前后，与店员低声交谈几句后，便让她走开了。
「请问这位先生，有什么我能为您做的吗？」
九岚服花的声音温润婉转，虽没有刻意压低音量，但声音如同溪水般在屋内流淌，丝毫没有打破店内原本静谧的氛围。
在询问的同时，九岚服花也第一次看清楚了这位客人的面貌，黑色帽檐下露出的眼瞳漆黑如墨，眼神格外平静，甚至给她一种空洞的错觉。面容看着很是年轻，但似乎因为久居海边，脸庞有些粗糙，不过没有旧城人常见的黝黑肤色，反而还比较白皙。
木仓没有给她更多观察自己的机会便低下了头，只是一瞬间的对视，木仓就已经确认了来者正是九岚服花——中长的黑色头发，留有齐刘海，面庞白皙，下巴略尖，极其符合东玄皇国中和族美女的标准。
木仓并未直接回话，而是用手指了指对面的座位，然后开始观察起周围的环境。
九岚服花虽然见过很多稀奇古怪的客人，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在心中开始揣测这位客人是不是不良于言。不过她立刻摇了摇头，将这个不礼貌的想法甩了出去。
看懂了木仓的手势，九岚服花虽然有些不安，但一想到这是在自己的店内，还是鼓起勇气坐到了这位奇怪客人的对面。
木仓在确认没有任何人，试图靠近或者观察这边后，再度看向了九岚服花。有些许放松下来的他，也不禁在心里赞叹了一句。相较于联邦红粉佳人的娇艳华丽，他更为欣赏九岚服花的温润宁静。只是就这般面对面的坐着，木仓都觉得自己要沉沦在这宁静之中。
虽只是一瞬间的晃神，木仓就立刻被心中的一个声音拉回。
「洛 奇从旧城 送信而来。」
连木仓都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僵硬，手中的动作却依旧利索，把信拿出交给了对方。
「洛奇？」
九岚服花没有马上接过信封，而是有些错愕的反问一句，她虽然从未忘过这个名字，但此时突然听到还是有些惊讶。
「南六区洛奇。」
听到对方再度确认后，九岚服花终于把眼前的信，和记忆中的那个人对上了，虽然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但她还是很高兴，当初听说洛奇被追杀的消息时，九岚服花内心就极为内疚、担忧，现在终于能够确认故人一切安好，心中的挂念也能放下了。
就在她准备打开信封时，突然有位安全司官员走进店内。九岚服花慌忙收起信封，而此时店内就已经开始喧嚣起来。
刚刚接待洛奇的那位女店员见到来人，立刻跑上前接待、不敢有丝毫怠慢。
「欢迎长官光临本店，这边请，不知长官需要什么。」
虽然店员热情的想要将来者引入店内，但此人却丝毫未动。
「不要把头低的这么狠，你不该抬头看看我是谁吗？」
「利沃森司长！」
男子很是满意于对方的惊讶，他喜欢看到卑贱的旧城人眼中震惊而恐惧，还夹杂着恨意的眼神。
利沃森，虽被称为司长，但却是墙门检验司、城寨巡视司、新城安全司三司的总司长，马克博绝大多数安全警卫力量，都归属于他的管辖。城主府曾有意设立新城安防总司来管理这三司，并让利沃森担任总司长，但却被利沃森拒绝，时至今日利沃森仍以一人身担任三司司长。
旧城人在新城及编外区所受的一切规定条约，九成都是出自他的手笔，而且这些出自他手的条约，均不需经由领主府的批准便可以发布施行。利沃森也因此直接掌握着所有在新城内旧城人的生杀大权。
「叫什么名字？怎么不好好把链子套在脖子上？是不知道领主府区的规定，还是看不起我利沃森？」
利沃森伸手捏住店员胸前的铁牌，在翻动的同时还不停的用手背挤压店员丰满的胸部。女店员虽然满脸通红却不敢退后半步，站在那里任由利沃森轻薄非礼，忍住内心的羞耻愤怒，艰难的回答着利沃森的问题。
「回司长大人话，我叫妮娜。」
「司长大人，今天怎么有心思来我这个小店啊？难道是夫人想吃什么了？」
九岚服花看见了利沃森在猥亵店员后，隔着一段距离就立刻开口搭话。虽然旧城人在新城地位极其低下，但因为这里是领主府区，平日极少有人敢如此明目张胆，可今天这位却是真正的大人物，九岚服花不敢直接呵止，只能上前搭话，试图引走利沃森的注意力。
「哦，我说怎么来了半天都没见到店主，原来在这啊。」
听到九岚服花的声音，利沃森松手不再继续，而是转身看向角落处的九岚服花。妮娜得以解脱在心中长舒一口气，虽然她很想马上逃离这个色魔，却不敢有任何动作，只得继续站在他身旁，甚至不敢将头低下。
利沃森马上就注意到了九岚服花身后的那个人，第一感觉就是自己从未见过这个人，而且隐隐觉得这个人绝不寻常。
「你是什么人？把证件拿出来。」
九岚服花本因利沃森将注意力转到自己身上而舒了一口气，却不曾想只是片刻，利沃森就转而注意起身后的男子。九岚服花知道男子从旧城而来，一旦利沃森被发现，就不会是简简单单的一死了之了，下意识间便开口为木仓掩饰。
「他是我弟弟，这几天才从外地来到这里。」
「店主你在这开店也有两年了，怎么以前没见你提起还有个弟弟？」
「以前我流落至此，跟家里断了联系，直到最近才再度和家里联系上。这不，我弟弟就马上过来了。」
「哦，那把帽子摘了，我看看有没有个姐弟相。」
听到利沃森的话，九岚服花顿时有些慌张，刚刚她只看了木仓一眼，只记住了眼睛是黑色的，但根本没有注意到头发的颜色。而她自己来自东玄皇国，黑色的发色在这新城极为少见。
九岚服花还在那里慌张，木仓已经直接将帽子掀开，在利沃森和九岚服花的注视下，黑色发丝正因帽子的掀起而微微抖动的。乌黑的头发被梳成利索的背头，有一缕头发垂于额前。天庭饱满，双眉宽长而薄、眉尾上飞，瞳色漆黑，一双丹凤眼静如秋湖，鼻梁高挺，双唇微厚，着实一个英气青年。
九岚服花略微失神，而妮娜更是瞪大了双眼，她有点怀疑今天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出了问题，刚刚怎么连这么帅气的青年的没看清。
利沃森仔细观察却也没看出什么疑点，虽然确实是没见过的人，但若说是九岚服花的弟弟倒也不出奇，同样的黑色头发，姐弟二人虽相似之处并不多，但都是年轻俊美。只不过木仓的眼神却让他觉得像是水上浮花——没有根基。
「小兄弟，你叫什么？」
「九岚木仓。」
「哦，你是怎么来到新城的？」
只要木仓回答，通过他的回答，利沃森觉得自己就能查出很多有意思的东西，包括他一直好奇的——九岚服花的背景，还有为何马克博会如此在意于她。
但木仓的回答，却让所有人包括利沃森在内都震惊无语。
「偷渡。」
「什么？」
利沃森不敢相信，怎么会有人敢在自己面前承认偷渡。这已经不是挑衅了，而是赤裸裸的打脸。
「小兄弟，我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偷渡。」
「小兄弟，我是利沃森，身负管控新城法纪之责，任何未经批准进入新城的人，依《新城治安条例》可是要处死的，你可不要给我说玩笑话。」
「奉九岚家命，必须避免与当地官府接触，所以偷渡。」
「司长大人，城主大人可是答应过我，新城任何人都不会探听我的私事。今天，您难道起了兴致要一探到底？」
九岚服花强行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利沃森虽然不悦，但是他也被马克博亲自告知过这件事，见已经事不可为，利沃森便不想继续留在这，不过轻易放弃可不是他的性格。
「店主既然都这么说了，我自然不好再问下去。不过既然小兄弟这么难的来一次，多住一段时间。我过几天闲下来，亲自带小兄弟各处转转，小兄弟一表人才说不定能有个美丽的邂逅。」
「哦对了，今天我去领主府办事，城主大人让我给店主带个话——今晚得空，想请店主到领主府共进晚宴，如果有幸希望能请店主跳上一曲和族之舞。」
利沃森说完便转身离去，走之前还不忘再度捏一捏妮娜的圣女峰。
在妮娜喊出利沃森的名字后，店内的客人就开始悄悄退了出去，另一名店员更是早早躲进后厨，而此时利沃森离开，店内就只剩下妮娜、九岚服花和木仓。
「今天就不营业了。弟弟，你先到二楼歇会，等姐姐结完工钱，再去找你。」
利沃森已经放话过几天要再找木仓，九岚服花自然不敢让木仓就这么离开，只好先让他留下，而且她还有话要问木仓。木仓看着自己的「姐姐」，也不说话，片刻之后似乎是想通了什么，终于起身朝九岚服花指向的方向走去。
待木仓离开后，妮娜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上去抱着九岚服花的胳膊就蹦了起来，完全忘记了刚刚被利沃森猥亵时的羞愤、屈辱。
「服花姐，服花姐，他真的是你的弟弟？好帅啊！好有气质哦！竟然敢跟利沃森那样顶着干，好厉害啊。还有，还有，九岚家是什么？好像好厉害的样子。」
「你还真是没心没肺，明明刚刚都……算了，不说了。还帅？你没看跟他说个话，他都要反应半天，就是个傻子。」
「那也帅啊，哪傻了？就是有点呆呆的。」
「别说他了，你告诉丘礼他们今天提前下班，工钱照旧。赶紧收拾收拾，弄完都回去吧。」
「哦，知道了。」
看着妮娜那无忧无虑的样子，九岚服花的心情也稍微放松了许多，不过问题依旧没有消失还在二楼，她也只能小心再小心。
店里的人走完后，九岚服花认真的检查门窗上锁，然后才小心谨慎的走上二楼，二楼是她居住的地方，而这时她才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让一个陌生男人进了自己闺房。
九岚服花如同做贼一般，轻轻打开了自己的屋门。
木仓到了二楼进屋后，并没有坐下，甚至没有观察屋内的装饰，而是走到窗前，静静的看着外面。听见身后的动静，木仓转过身，正看见悄悄摸进来的九岚服花。
被人看到这个样子，九岚服花未免有些不自然，但还是假装没事般坐在了门旁的椅子上。迅速调整了下心态，九岚服花开始小心谨慎地提问。
「你是谁？」
「木仓。」
「不是，我是问你是干什么的？」
「送信。」
「这，我想问的不是这个……」
「……」
九岚服花觉得很苦恼，她从来没觉得与人交流能这么难，即使是那个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城主，也没让她觉得交流这么艰难。重新思考一番后，九岚服花开始重新提问。
「你是旧城人？」
「是。」
「你在旧城干什么？」
「看店，接受委托。」
「洛奇回到旧城了？」
「是。」
「你知不知道你给我惹了大麻烦？」
「对不起。」
「你是不是知道九岚家族的事情？」
「是。」
「都知道什么？」
「不能说，这条不算钱。」
九岚服花认为自己不是一个贪钱的人，但是作为一个商人，她自然对某些词汇很敏感。
「什么钱？」
「一个问题一百，到现在总计六百。」
奸商！欺诈犯！这是九岚服花第一个感想，而她基于自己优秀的记忆里和计算力迅速推测出一个更让她震惊的事。
「七个问句，六百，一条不算。你刚刚说句『对不起』还要找我收钱？？？」
「是。加一……」
木仓口中的「加一百」并没能说完，因为九岚服花已经坐不住了，直接走到他面前，浑身散发出来的压迫力，让木仓也无法继续说下去。
「你给我找了个大麻烦，而且你不仅走不了，还必须要住在我这，说不定我还要管你吃饭。你说，这些你是不是该给我钱？」
「你…你要多少？」
九岚服花听着木仓明显开始动摇的声音，看着他开始慢慢将双手抱在胸前、缩起身子。这般可怜的模样，让九岚服花忘记了这是个在利沃森面前也能面不改色的青年，而真心觉得他就是自己多年未见的弟弟。
「我不找你要钱，但以后也不能找我要钱。」
「……哦」
「还有！」
「什…什么？」
「要叫我姐姐。」
就这样，木仓迫于利沃森和九岚服花的双重压力，只得在这里住了下来，而他和正在给他收拾睡觉地方的服花都不知道，如果木仓马上离开，他们的命运会有所改变，而木仓也能早点遇到那个改变过他人生的人。
在旧城某处，有一个中年男人，正坐在神秘的「老店」之中。
「没想到，我等能有机会能见到代表。」
被称为『代表』的男子坐在屋内唯二的椅子上，另一把椅子空着，而屋内其他人则在男子面前规规矩矩的排成三列。
「我成为公司的『代表』也有些年头了，还是第一次见到你们这种情况——组长、副组长离开几年了，剩下的人还能维持运作不乱，当真是有点东西。」
站在第一列的只有两人，这两人均是一身黑色正装，而脸上则带着白色面具，一人为笑、一人是哭。对于「代表」有些意味不明的称赞，回应是笑脸人。
「谢代表夸奖，平日『老店』不参与旧城具体事宜。只是顺着大方向做事，组长离开前就已经交代好了，我们就是按着做而已。」
「大方向是什么？」
「顺势而守。」
「有点意思，你们组长倒也是信任你们，这四个字看起来简单，没点能力，谁又能说自己能看清楚『势』的方向。」
「都是些愚笨之人，只能尽心尽力罢了。」
「还真是滑头，你们内部的事我不管。但是接下来我有事要做，『老店』所有人必须听我指挥，谁反对？」
「代表说的话谁敢反对？内部的一些小问题，代表不用劳心，我们自然会做好。而代表有什么要求我们也一定照办。」
「只要不妨碍我，你们爱做什么做什么。现在先把亚特尔默的资料都拿过来，有些事我还要确认一下。」
中年男子在资料与老店成员的帮助下，凭借过人的记忆力与分析能力，迅速的掌握了旧城的全部动向，连同新城的情况都有所掌握。
「洛奇？有点意思，当初惹了这么大事，现在还敢回来。想扳倒马克博，却还不知道旧城的真实情况……」
现在旧城诸事的核心就是洛奇，而他的目的也引起了「代表」的足够兴趣。得知洛奇现在正与「五目」开会，「代表」向一旁的笑脸人吩咐道。
「你去看看，这个洛奇究竟能不能说服『五目』。如果达成协议，你找时机出现，要表现对他洛奇的赞同认可。」
「代表」相信洛奇肯定会得知旧城的真实情况，那时就是他的死期，如果没死，那就说明洛奇说服了「五目」和他一起玩命。在「代表」看来，洛奇这种人就是天生的赌徒——一旦有机会，就想赢更大的。
「代表」相信洛奇。
随着代表一个个命令的下达，屋内的人越来越少，到最后就仅剩下了哭脸人和一名一般职员。
「你们下去吧，我要休息一会。」
闻言，哭脸人微微弯腰示意就离开了屋内，就带着另一人离开了屋内。
坐在静谧的房间内，「代表」终于将已经彻底凉掉的红茶端了起来，他其实根本不喜欢红茶，若不是实在口渴，也不会喝上这一口。而且最重要的是，「代表」根本不信任老店，内心的戒备，甚至让他抗拒将个人喜好透露给老店。
就是这一举杯的时间，「代表」做出了决定，他要去见一见洛奇，他相信洛奇会给他一个惊喜。
夜色渐深，还未离开的就只有鸟笼了，他清楚其他人已经到达集结地，而他还要受领一项任务，然后才能离开。鸟笼并未等上太久，阿四从小巷深处出现，手中还拿着一个信封。
「这个信封你拿好，到新城后，交给铁鸽破译。内容属于绝密，除了你和铁鸽，其他队员都不能知晓。」
「明白！」
鸟笼不敢有丝毫怠慢，马上将信封结果，藏入暗兜之中。但他没有就此离开，而是犹豫片刻之后，才再度开口。
「四哥，你真的要留下？」
「事情在之前集会的时候，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这是必须的。」
「可兄弟们还是信不……」
「不要说了！记住，我们现在是在执行任务中，一切以服从命令为先。你们路上要小心，尽量不要发生冲突，即便有意外，也要收拾好手尾。」
「知道了。」
在阿四与鸟笼道别的时候，在旧城另一处更加漆黑的小巷之中，洛奇停下了脚步。
「别跟了，出来吧。」
随着话音落下，从他身后传来一个明显的脚步声，洛奇转身看去，虽然夜色漆黑，但借着朦胧的月色，能依稀看出一个胖子。
「戒律徒？」
洛奇有些不敢确定，他根本不想在这么敏感的时间出来，但纸条上的内容对他太过重要。
「是我。」
戒律徒出声回应，但并未继续靠近，而是继续站在阴影之中。
「你怎么会知道？」
虽然无声，但洛奇能够看到黑暗中的人影在笑，肩膀的抖动不明显，但确确实实的说明他在笑。
「当年那件事在旧城闹得沸沸扬扬，却根本没有几个人知道事情的源头，谁会想到不过是为了一个异国女子，百夫长的年轻次长，竟然想要和马克博全面开战？」
洛奇见戒律徒不愿正面回答，也不想再追问下去。他知道，戒律徒这么大费周折，自然不是为了当年旧事，而是另有他图。
「你想要什么？」
「爽快，我请洛奇先生答应一件事——打压博恩公、绿蔷薇。」
「还没开始，你就想着内斗？」
「洛奇先生放心，这一仗，我和无头猎会全力以赴。无头猎以前可是职业军人出身，他的手下，你完全可以当正规军使用。」
「我能问问为什么吗？你们『五目』不是同盟吗？」
「这对洛奇先生而言不重要，我想请您做的，就是打压那两人而已，并没有别的要求。」
「我会考虑，但一切以胜利为先，否则大家都是死路一条，还谈什么打压。」
「多谢，告辞。」
说完之后，戒律徒就消失在了小巷深处，洛奇则从里一个方向离开。
洛奇从未相信「五目」是铁板一块，而在黑岩别居的会谈，也只是说明外界的压力，将他们捆绑在了一起。一旦压力有减轻的趋向，所有的矛盾都会显现出来。
回到据点的洛奇，先是跟阿四聊了两句，在确定队员们都离开之后，才回到自己房间。在打开房门的一刹那，洛奇突然将手伸向暗兜，屋内有一位不速之客。
「不用紧张，我是老店之主。」
………………………………………………………………………
走在街上的「代表」，依旧忍不住啧啧称奇，他相信洛奇会给他一个惊喜，但没想到会是这么大一个惊喜。当然让他啧啧称奇的，则是洛奇超乎常人谋略。
「不过一时之念，却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谋划出这么完整的计划，属实不凡。」
就在「代表」开始回忆该如何回去之时，一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他面前。
「代表，您可让我们好找啊。」
来人正是最后留下的那名一般职员，「代表」看着这人脸上不断留下的汗水，忍不住问道。
「你一直在找我？就你一个人？」
「是啊，我出去后就想着给您泡壶新茶，但当我端着茶水到您房间时，才发现您人已经不见了。我也不敢声张，若是让代理组长知道，我就惨了。就只敢一个人瞎找，再找不到您，我就只能去向代理组长报告了。」
听完对方的话，「代表」内心稍稍一松，他所担心的监视，看来并不存在。
「我不过出来转转，没什么值得慌张的，走吧。」
「是。」
职员应答一声后，似是突然想起什么，又慌忙躬下身。
「代表，欢迎来到旧城。」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