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迪瑪

好黑。


洞穴內部沒有一絲的光芒。


沒有大型生命的活動,熱感應也無用武之地,只能摸著牆壁緩慢前行。


雖然掉落途中原本想要扔出冰鎖鏈勾住牆面來自救,結果好死不死就被天空掉下來的巨岩給砸碎裂。


上方的洞口已經被岩石所掩埋,雖然可以憑藉蠻力強行打出一個開口,可難保不會有更多的岩塊坍方將這裡也一同掩埋。


好鹹。


海水的鹽味瀰漫在整個洞窟之中。


「妾身記得這片雨林因該是位於大陸中心的位置,到底為什麼有海水味。」


儘管腦子現在充滿了各種疑問,但現在妾身還有更重要的事情。


眼下唯一的選擇只有順著洞口行走,並祈禱能夠找到回去地面的路。


雖然看不見洞窟的全貌,可依舊可以得出點零散的資訊。


兩側的牆壁雖無法完全張開雙臂,但要讓身體通過還是十分容易的。


上方的岩石距離妾身頭頂至少有兩米,只要正常走路的話不可能有撞到的問題。


在緩慢而又戰戰兢兢地摸索前行下,妾身逐漸深入了洞窟。


與地面裸露的樹根與凹凸不平的地面相比,這裡可說是相當平坦了,可那些突起的小石子在赤腳的前提下採過去,雖然不會受傷,但還是痛的讓人難以忍受,有好幾次妾身一腳確認安全的前提下,另一隻腳剛好踩到了那些堅硬凸起,結果忍不住叫出聲。


精神的緊繃使得妾身對於實際時間、距離的感知有些模糊,妾身不清楚自己到底走了多遠、多久,只是覺得這段摸黑的路程十分地漫長,或許短短幾公尺的路,在這步步為營的前行下彷彿走了有百倍、甚至千倍的體感。


比起這個,妾身更擔心是否真的有出去的路。


即便因暫時失去視覺觸感變得敏銳的前提下,能夠清楚的感受到微風從身邊輕輕地吹過,妾身也對出口的存在感到深深的懷疑,或許這只是因為前方有著溫度差而形成的錯覺。


算了。


現在去想這些也沒用,如果真的因為這消極的思想而放棄了,那一切就真的都結束了。


噫!


一股冰涼感從伸出探路的腳趾傳至全身與之相隨的,是遠比剛才更加濃烈的鹽味。


妾身一手扶著牆壁,低下身體碰了碰前方的未知液體。


「這是…海水嗎?」


妾身的心中的疑問更加的強烈,為何這個在大陸中央的洞窟內部會有海水。


妾身站了起來,儘管內心充滿著疑惑,但眼下還有更加重要的問題。


稍微試了下,所幸水不是很深,僅僅淹沒了腳踝,而熱感應依舊沒有給妾身任何反應。


忍受著冰冷的海水,妾身繼續緩步向前。


不同於原先堅硬的岩石,海水下方則是柔軟的土壤所形成的泥地,雖然與前者相比是舒服了不少,可要將腿從土裡拔起則需要耗費更多的體力。



「那個是…」


一股微弱的紅光出現在前方。


隨著光芒的出現,妾身總算不必再像剛才一樣摸黑前行,波光粼粼的水面如同指引一般替妾身指引了一條道路。


妾身釋放魔法將整個淺水結冰,接著徑直衝向了光芒的位置。


走出狹長的洞窟後,映入眼簾的,既不是不是滿天的星空,又或是那茂密的雨林,而是一個妾身不曾想過的場景。


地面依舊充斥著爛泥與鹹水,可跟剛剛不同的是,水從剛剛的冰冷變得溫熱,且有著無數與妾身肩寬相差無幾,散發暗紅色光芒的巨大裂痕。


巨大的樹根自一片無邊的漆黑天頂伸出,樹根下方,一個無比龐大的琥珀像是羊膜般被前者如血管般纏繞,裡面一個巨大的人形身影正於這個彷彿龍蛋又或是子宮內部沉睡著。 


她的身體如未出的世胚胎般蜷曲著,被手銬所禁錮的雙手緊貼臉頰兩側,帶有龍爪的雙腳蜷至腹部前方,粗壯尾巴則魚鉤的方式朝下彎曲。


暗紅色血液自上而下不斷地沿著根部滴落,碰到琥珀後,像是沾到水的紙般吸入其中,化作鎖鏈束縛著她,另一方面,被束縛的身影像是即將破殼而出的生命般時不時全身抽動著,而她的每一次動作,身上的枷鎖就會出現破損,同時由血所鑄成的新鎖鏈又會重新將她牢牢禁錮,如此循環往復。


動植物的屍體自一片漆黑的天空不停掉落,造成大小不一的水花,接著迅速的腐化成黑土沉入水中。


正當妾身還在看著這奇特的情境時,一股異變出現在那個巨大的琥珀之下。


地面的鹹水與黑泥開始不自然的聚集在一起,隨後逐漸形成一個模糊的女性輪廓的泥偶。


妾身有些疑惑的看向那團黑泥,突然,一股嚴重的暈眩感讓妾身跌坐在地。


怎麼一回事…


回過神來,妾身已經來到了琥珀與泥偶之前,回頭看去,原先的洞口與牆壁早已不見蹤影。


此時,形態模糊的泥偶突然開口。


「汝,是否為蛇神祭司(Chosen of Chaos)?」


什麼意思?


「大概是…吧?」妾身有些不解地皺起眉頭說「妳是?」


「哀家?」泥偶指著頭頂琥珀裡的女性說「哀家乃最初與最後的龍--蘇迪瑪。」


妾身看向了它手指的方向,仔細比對,泥偶的身形輪廓確實與之有著幾分神似。


「也就是說上面的那個才是妳的本體?」


「…」


泥偶沒有說話,同時也沒反駁妾身的推測。


「請問這裡是哪裡?」


席巴利巴(<Xibalba>),既是起始,亦是終焉之地。」


「所以這裡是冥界?」


「雖有不同,但無大錯。」


「原來如此」妾身深吸一口氣,同時整理腦中的資訊。


「也就是說剛剛岩石崩塌後妾身就已經死了,所以墜入了冥界?」


雖然妾身認為不太可能,但來到冥界的方法在妾身認知裡,除了死亡外幾乎是本可能的。


「非也,汝至此地乃哀家所為。」泥偶緩緩開口道「地面一切生靈皆哀家所誕,汝非也,然行於此地,使哀家倍感好奇,故引汝至此。」


也就是說蘇迪瑪因為對於妾身的存在感到好奇,因此將妾身帶來此地。


「那幾個蜥蜴人怎麼了?」


「其皆安康,更有甚者受哀家獲哀家同族之恩。」


「既然如此,妳也把妾身找來了,可以讓妾身回歸地面嗎?」


「莫急,哀家有物予汝以為禮。」


「什麼意?啊啊啊啊啊!」


沒等妾身說完,強烈的着燒感充斥著左眼,刺痛使得妾身不禁跪在了淺水之中,並將其緊緊捂住。


與此同時,一股奇特、無法言語形容的東西自左眼順著血管流入妾身全身。


「這是…什麼…」


刺痛從身體各處傳來,四肢因無法忍受而顫抖著,內臟彷彿被攪動使得肚皮如同海上的波浪般不停起伏。


「嘔嘔嘔嘔--」


鮮血與爛肉從妾身的口中傾斜而出,鐵鏽與內臟的味道在口中散開。



隨著痛楚的加劇與斷斷續續的嘔吐不停剝奪著妾身的體力,筋疲力盡的妾身面容憔悴的倒入鹹水之中,視野逐漸被黑暗所籠罩。



「咳、咳、咳、咳。」


好噁…


嘴裡充斥著泥土與鹹水的鹽味。


此時的妾身全身沾滿著溫熱的黑土。


「頭髮裡面也都是泥巴…」


算了,現在也只能等它乾掉後刮下來了,不然沒有乾淨的水根本無法清理乾淨。


全身的關節處與肌肉都感受到了如同運動過量的酸痛感。


會有這樣的問題肯定與她脫不了關係。


妾身看向關著蘇迪瑪的琥珀,此刻的她就彷彿雕像般靜靜的待在那裡,而她底下剛剛與妾身對話的身影此刻已經消失無蹤,就彷彿它完全不存在一般。


啪嗒!


「?」


陌生的觸感從身後傳來,妾身往後看去,一條粗壯的蛇尾正敲打著淺水。


「奇怪…」


妾身有些納悶,為何妾身會有它的感覺,順著蛇身看去,視線逐漸朝著妾身靠近,直至妾身正好低頭看向了自己的腰部。


原本的雙腿變成了蛇的身體,而身上的黑色的鱗片在昏暗的光源中散發著金屬色的光澤。


不知為何,這次妾身的心裡異常的冷靜,明明變化的幅度明顯比上次還要大上許多,可妾身的內心卻沒有掀起一絲波瀾。


妾身閉上雙眼,集中精神,試著驅動起這副嶄新的半身。


感覺好奇怪,明明是不曾有過的部分,但卻隱約知道這個新身體要如何使用,在妾身的意念下,原本呈直線的蛇身此時如同底座般盤成了一團。


目前為止還算順利。


接著試著向前。



好像也沒什麼問題,妾身在蛇身的腹肌與鱗片的作用下確實順利的前行了。


「看樣子好像也沒有什麼不協調,既然如此那--」


噗通!


「呃呃呃…」


剛想試著加快腳步,結果蛇腹的肌肉的控制出現問題,造成身體失衡,結果又跌入水中。


果然對於新部件的控制無法一蹴而就。



又在原地待了一段時間後,妾身總算能夠自如的調整行走時的速度,可以在走路、快走與奔跑間隨意的切換。


「不過在沒有腳的前提下妾身到底是不是在走呢…」


放下這種定義上的問題後,妾身試著尋找能夠離開這裡的出口。


雖然是這樣說,可在這個天空與地面在彼端連成一線的地方真的有所謂的「出口」嗎…


嘔嘔嘔…


噁心與暈眩感又一次的出現,不同於上一次,這次的不適感更加強烈,周圍的一切變得越發扭曲,失重感也讓妾身的意識變得越發模糊。


隨著失重感的不斷減緩,其餘的不適感也在逐漸消失,妾身的意識正在慢慢的恢復。


當妾身張開雙眼,一切又變的與剛才有些雷同,但又大相逕庭。


死亡與腐朽的氣味變的稀薄,更正確來說,是生命與成長讓它變的不再那麼壓抑。


這裡是個如同神殿大廳的地方,甚至可能就是神殿的大廳。


裡面沒有被樹立供人參拜或是獻上祭品的雕像,而是周圍被各種植物所綠化,地面的中央被雕刻了一個銜尾蛇的圖案,裡面一顆竜的頭顱一半包裹著血肉,另一半則是森森白骨,彼此間的界線與分布被刻意用的模糊不清,像是在告知兩者間的共存。


各種動物的骸骨雕刻在走道的石磚外彷彿火山灰的地板上散亂的躺著,而它的上方與植物生長的花圃則是各種活靈活現的動物浮雕被石匠裝飾在上面,彷彿把牠們的動作永遠的保存在了那一剎那。


「就是希望這個煩躁的味道能不能消失…」


出於好奇心妾身有稍微嚐了下用於灌溉這些植物的水,結果是清澈甘甜的淡水,可室內依舊充斥海水的苦鹹味。


順著石磚,妾身走一道由兩塊厚重岩石作為材料的大門之前,大石上刻著城市中央世界樹,並被七個不同的徽章所環繞,分別為:竜頭、火山、彗星、星空、植物、巨蟲以及一隻全身長滿絨羽的竜。


妾身將手放在那個與大廳中央地面雕刻一致的竜頭,下一刻,竜頭的徽章轉了一圈,大門向外緩緩地打開了。


陽光從縫隙射入,妾身下意識的用手遮住了眼睛,在當眼睛適應後,映入眼簾的,是一個被七扇大門所包圍的廣闊圓形廣場,不同樣貌的蜥蜴人零零散散的從大門中走出,他們有的臉上顯得疲憊異常,有的拿著武器抬頭挺胸的跨著大步,也有的將戰利品掛在身上緩緩走下階梯。


看到眼前的場景,妾身原本緊繃的情緒也放了下來,隨後說了句。


「看來妾身順利通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