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7 叛刃斷頸剪

    「建材批發公會會長,歡迎你到來。」


    「蒙殿下召見,是我的榮幸。」


    在王宮的會客室內,被近衛領進來的公會會長向我鞠躬行禮、獲得我首肯後在我正對面的位置坐下來。我看了一眼身後兩位已經開始筆錄記下會談內容的秘書,然後微笑着進入正題。


    「最近在萊塞爾裘領地多項工程進行得如火如荼,多虧你們公會會員持續提供所需的建築材料才能進展順利,實在非常感謝。」


    「不敢當啊殿下!我們也只是接受委托收取報酬,沒甚麼好感謝的。」


    第一王子在發表亞歷克斯等人組成近衛隊的宴會上高調地宣稱麗陶是自己重要的友人、甚至不惜把未婚妻從會場轟出去、再加上緊接其後德拉可公爵家開始與靴霍伯爵家合作,察覺到風勢轉變的貴族紛不甘示後地希望與靴霍家攀關系。就算是各大行業的公會,面對眾多有權有勢的貴族下達委托也無法像以往那樣抵制靴霍伯爵家。萊塞爾裘領地的情況正穩步改善中……至少表面看來如此。


    「不過我接到一些讓人擔憂的報告。萊塞爾裘領地新建的幾棟房子在結構強度的測試中均不合格,存在倒塌風險。如果居民遷入後建築物崩潰,輕則受傷重則喪命。對於此事你有甚麼看法?」


    「據我所知,萊塞爾裘的工程都是採取聘用專業建築師去監督指導當地工人的方式完成。也許是那群沒甚麼經驗的工人未能好好按照監工的指示執行任務才會導致這種結果?結構強度未達標是很危險的事情,可不能抱持僥幸心態保留建築物。」


    「確實,會長所言的可能性最大。不過要徹查事件得盡量循不同角度去調查,所以我也……」


    我打一個響指,兩名近衛就將一箱磚頭搬到我的書桌旁邊。


    「這批磚頭是我吩咐直屬部下到萊塞爾裘領地守着,待靴霍伯爵簽收後直接搬到王都。我可以保證這批樣本由交到靴霍伯爵手上到抵達此處期間並沒有被任何人動過手腳,然後……」


    我隨手抓起一塊磚頭,召喚出光槍將其表層削去。


    「能請你解釋一下,為甚麼磚頭是空心呢?」


    「這……太過份了,我等公會轄下居然有偷工減料的無恥之徒!小的身為會長卻監管不力,實在罪該萬死!懇求殿下寬限幾天,我會將這些害群之馬統統抓起來給殿下治罪!」


    我瞟着眼前大叔擺出一副旣惶恐又誠懇的姿態向我道歉,冷笑一聲後把一疊文件扔到書桌上。


    「不勞你費心了,有人已經先一步把偷工減料批發商的名單呈交予我。這裏是他們全員的供詞,都異口同聲指認是公會會長大人下的命令。罪該萬死?這倒不至於,欺詐、謀害眾多人民性命、欺騙王族,這些罪名加起來算是足夠將你送上幾次斷頭台吧。來人,把他拖進地牢去。」


    「冤枉啊殿下!我對森密特王國一片忠心,這當中肯定有甚麼誤會!求求您殿下,請一定要聽小的解釋啊!!!!」


    在公會會長被近衛押出房間時,第二名客人、公會副會長也被請進房間裏。前者震驚地瞪大眼睛,而後者則完全無視他徑直到走到我面前行禮、繼而坐在上司幾分鐘前還佔據着的位置之上。


    「在公會會長由於涉嫌犯罪而被拘留受審期間,他本來的業務都是由你代為處理是吧?」


    「沒錯,殿下請放心,我跟那個居心叵測、置民眾於險境不顧的罪犯不一樣,對於森密特王國忠心耿耿。在我的統率下,建材批發公會必定會鞠躬盡瘁侍奉殿下。」


    把公會會長犯罪的證據交給我、成功將他從會長的寶座踢下來的副會長,跟他前任同樣擺出一副誠懇的態度低下頭向我如此擔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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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拉可公爵不喜歡外人進到他家裏,你們就在這裏候命吧。」


    這樣吩咐近衛後,我踏進了德拉可邸宅。現在我已經十一歲,離當初第一次造訪此處也一年有多了,實在是……波瀾壯闊的一年。


    對外宣稱每次來訪都是為了請教德高望重的德拉可公爵政務上的問題,然後明明進了未婚妻的家裏卻避不見面未免太過冷淡、於是就勉為其難陪這位風評穩定下降的公爵千金聊一會……儘管我不太贊同莎朵奈這樣故意給自己抹黑,但是她卻只是回了一句「用不着太久殿下就會明白,擁有不同種類的手牌是多大的優勢。」


    「歡迎光臨,殿下。」


    「晚安,莎朵奈。妳那挑撥離間的計策奏效了,我已經根據建材批發公會的副會長提供的犯罪證據、將會長收監。」


    這次變成客人的我,在莎朵奈的書桌前坐下來。聽完我的報告後她那張微笑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好吧基本上大部份時間她都是沒有表情變化的,而且事情如她所料地發展就更沒有任何值得驚訝的元素。


    「就算殿下和眾多貴族予以援手,各大公會對於靴霍伯爵收留那些從自己手中逃脫的奴隸仍然留有遺恨。為此必須將名為恐懼的楔子打進他們的心靈,以此操控他們乖乖為萊塞爾裘領地的復興貢獻一己之力。第一階段已經完成,接下來就是一個月後殿下聽取各個工程項目的中期報告而在王宮宴請相關人員。把建材批發公會會長的處刑日期安排在同一天吧,從脖子噴湧而出的鮮血以及家屬悽厲的哭號聲就是晚筵最好的前菜。」


    我在答允之前遲疑了一下。把罪有應得的犯人處決是一回事,而將這個過程當成惡趣味的表演震懾別人又是另一回事。


    「若果殿下覺得這樣子衝擊力不夠,可以先不急着將會長殺死。把他綁到台上不斷鞭打,同時配置治療術師一邊使傷口復原。喉嚨要是變得嘶啞就不能發出慘叫聲,為此得定時給他喝水維持聲帶的功能,最好在水裏摻入辣椒方便強逼他保持清醒。這樣宴會的背景音樂就——」


    「不用了,我認為在各公會代表面前處決建材批發公會會長,作為提醒他們與靴霍伯爵為敵會有甚麼下場的警告已經足夠。」


    在眼前的少女眉飛色舞地進一步講述更為恐怖的第二個方案那些具體執行細節之前,我開口打斷了她。莎朵奈那雙如蛇一般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我,似乎已經猜到我內心的想法。


    「殿下,處決一個死不足惜的罪犯這種小事,還望您能盡早習慣。畢竟在成為賢君的路上,您還要奪去更多、更多的性命。」


    「……我以為一個賢君的定義是不會大肆殺戮才對。」


    我皺起眉頭提出反駁後,莎朵奈不以為然地搖頭。


    「這就取決於那位賢君接手的爛攤子有多嚴重了。樹大有枯枝,而枯枝要是多起來自然就得費一番勁去修剪。」


    「好吧……我只是覺得,眼前坐着一個綁架王族的犯人侃侃而談另一名死囚罪有應得甚麼的有點滑稽而已。」


    本來以為這樣小小反擊一下後莎朵奈會隨口糊弄過去、改變現在這沉重的話題,沒想到她的嘴角卻進一步勾起來了。


    「正好沒有其他迫切的事項需要討論,臣妾就和殿下聊一聊法律為何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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