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布蘿肯恩‧庇利特的視角）

   「等等，給我住手——」

    我話還未說完，把費爾卡按在地上的璃忒恩已經依言將他的手臂猛力往外扭。隨着「喀嚓」兩聲，原本正一臉憤恨地瞪着自己妹妹的費爾卡就這麼昏過去、兩條胳膊軟綿綿的無力地癱在地上。

    「這種程度的痛楚就受不了嗎？所謂嬌生慣養不外如是吧，虧他還好意思自稱是王家騎士團團長。不好意思，還請庇利特隊長稍等一會，妾身這就吩咐人拿冷水將他潑醒。」

    『輸給魔獸也罷，居然對戰鬥心生畏懼，這種騎士成何體統？！像妳這種人不配冠上庇利特這個姓氏，趕緊給我滾出去！！』

     同樣的輕蔑、同樣的不屑一顧、而且同樣聽上去頗有道理，然而隱藏在這些道理背後的嘴臉是……

    「不用了。我已經看夠，也聽夠了。」

    這樣啊。不管是燒傷還是面對壓倒性的力量所引發的恐懼感，其實都早已治好了。我之所以會停滯不前，是因為不願意面對現實。

    「第一王子殿下的施政改革能夠進行得如此順利，背後肯定少不了妳的手筆吧？但凡會在殿下的王道構成障礙者，妳都無一例外地將他們徹底摧毀。勒特前任公爵一家如是，妳的兄長以及他所率領的王家騎士團亦如是。」

    不想承認，總是非常嚴厲地訓練我和亞歷克斯、非常用心地教導我們的父親，會像捨棄一柄已經折斷的劍那樣把我從家族中趕出去；不想了解，被斯莉特以及一眾暮星環盾的友人所仰慕的黑羊、一直在幕後輔助殿下的功臣，會冷眼地將蔻兒和費爾卡踩在地上、把他們還有許多的人的內心蹂躪得體無完膚。

    然而，事到如今我已經不能再捂着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埋在沙裏裝作甚麼都不知道。我也已經厭惡在停滯的安穩中虛耗日子。抬起頭直盯着莎朵奈，只見她微笑的表情沒有一絲動搖，大概自己的兄長、蔻兒一家、還有眾多被剷除的人對莎朵奈而言其價值大概還不及一粒灰塵。

    「但是，這種把罪人永世打進地獄的做法、這種不給予懺悔與第二次機會的鐵律，就是妳所希望創建的世界嗎？！」

    莎朵奈的瞳孔稍微睜大了些許，這細微的變化我差點看漏了眼。還好是這樣，如果說到這個份上她仍然毫無反應，可能就真的完全沒有改變的可能了。

    「明明連妳自己也曾經犯下錯誤——啊啊，是這樣嗎？所以妳才會費這麼大的勁安排自殺。不過啊，就憑這一點看來，妳其實也心知肚明吧？殿下所期盼的世界根本不是那樣！妳由一開始就知道殿下根本不會同意妳的自殺計劃，所才會盡力瞞着他實行！！」

    圍觀的人現在全都聽得目瞪口呆，而莎朵奈則目不轉睛地回盯我。與其說是生氣和困惑，倒不如說是她是因為過於專注而無法移開視線。

    「從妳的自殺計劃被殿下阻止那一刻起，就已經不能再裝糊塗了吧？殿下想要成就的世界，根本就不是那種輕易就把人捨棄的世界！！為甚麼被殿下救下來的妳沒有改變、仍然沿用着一貫的做法啊？！」

    「貴族的一切都是來自人民。他們每天競競業業地勞作，而我們則坐享其成毋需為衣食憂慮。所以貴族必須守護他們、為人民謀求幸福。做不到這點、反而傷害人民，那種德不配位之徒就是危害整個國家的毒瘤。」

    說出這話的莎朵奈，全身散發出篤信的氛圍，彷彿這個理念已經滲入骨髓、銘刻於靈魂之上。

    「原來如此，你們就是被這麼灌輸養育的，所以德拉可公爵才會如此決絕地把兒子捨棄掉嗎。確實，我認為這個理念相當崇高、也同意不能放着那些傷害人民的貴族不管。但是容我再一次提問：對於犯錯的罪人打進永無翻身機會的境地，這就是妳所效忠的殿下所希望創造的世界嗎？」

    看着莎朵奈靜默不語的模樣，我歎了一口氣。

    「我看妳還是先回去跟殿下談談吧。」

    「……是呢，如果庇利特隊長在這裏已經沒有其他事情要辦——」

    當莎朵奈朝我伸手時打算使用影潛轉移到王都，我退後兩步搖搖頭。

    「我暫時不會回去。再次見面之時也許是一個月、也許是半年後。重要的是，到那時如果妳仍然未改變，我會與妳為敵。」

    平靜地作出這番宣言後，我轉身正打算離開，但是想來還有最後一句未說。

    「對了，在我站不起來的那段時期，感謝妳給予我一個避風港。煩請妳也替我轉告殿下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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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走出了包覆妥拉羅亞娜的結界，走進森林的深處並且故意發出巨大的聲響。果不其然，與無底暗牢接壤的此處儘管還是白天，也已經感受到眾多的氣息以及飢腸轆轆的眼神。

    旣然找到前進的方向、也作出了戰鬥的宣言，第一步要做的就是復健。從背後抽出斧戟的手臂已經不再顫抖，當我察覺到這點時靜靜地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