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0 重鑄新刃道

    猶如幾年前暮星環盾派出璃忒恩把王家騎士團痛毆一頓般,此刻練習場上的看台再度坐滿了人。這麼一想,看眾的成員幾乎也一模一樣啊……除了國王以外。往好處想,至少莎朵奈現在能夠光明正大地坐在我身旁了。


    「亞歷、克斯、還有、麗陶、往、哪裏、去了?」


    看不到同伴身影的曼荻扭頭四處張望,而威伯爾則輕輕地拍着她的肩膀。


    「不用找了,他們兩人現在大概正進行着最後的努力試圖阻止決鬥吧。」


    在得知庇利特伯爵與布蘿肯恩申請御前試合後,亞歷克斯和麗陶勸說兩人別意氣用事的信件就一封接一封地寄出去、在當事人抵達王都後也毫不間斷地勸說兩人改變心意。只是……在意志堅決這一點上那對父女實在非常相似。


    「莎朵奈,接下來的比試妳看如何?」


    「妾身認為這場決鬥並沒有甚麼懸念哦。即使庇利特隊長在幾年前一度心灰意冷、即使庇利特邊境伯是是男性兼且授予她武藝的師傅,五十多歲已經稱得上年邁的老頭可打不過二十多歲年青力壯的現役戰士。只要庇利特隊長那邊不出現甚麼心態上的問題,要取得勝利可謂輕而易舉。」


    原來如此,雖然我跟庇利特伯爵只有一面之緣、談不上熟絡,但是讓亞歷克斯親眼看着自己的姐姐把父親殺死還是有點……看到我臉上陰沉的表情,莎朵奈微微一笑。


    「殿下,請不用擔心。這場決鬥的結果沒甚麼好怕的,只要待會殿下機警一點就行了。」


    還有甚麼是我能夠做的嗎?就算動用權力強行中斷決鬥,感覺他們兩人也只會另外挑一個不會被打擾的場所繼續而已。畢竟雙方的矛盾已經激化到要進行性命相搏的死鬥去解決……


    正當我如此思索時,隨着決鬥的對手入場周圍的觀眾全都興奮地喧嚷起來、暮星環盾那邊有一大群人尖聲為布蘿肯恩打氣。亞歷克斯和麗陶仍然不依不饒地一個纏着自己父親一個纏着未來的大姑子費盡唇舌勸阻,直到被會場的人員拖下去才作罷。


    「因為覺得自己受了委屈就跑到王都、打擾殿下的工作好舉行這場鬧劇,妳可真是懂得怎樣為家族添光啊!布蘿肯恩,現在就是妳最後的機會。如果妳還知道何為羞恥就趕緊取消這場比試!」


    庇利特伯爵把手中的斧戟指向自己的女兒厲聲咆哮,然而後者完全不為所動。


   「為了能夠繼續前行,我必須在此把你擊敗。父親大人如果害怕在眾人面前輸給自己的女兒,大可以現在投降。」


    即使遠在觀眾席之上的我也能看到庇利特伯爵臉上青筋暴突,此刻大概已經憤怒到極點。布蘿肯恩也舉起自己的斧戟緩步朝自己的父親走近,裁判大概是認定雙方均無意取消比試、在數了三聲後宣佈決鬥正式開始。


    庇利特伯爵以暴風之勢揮舞手上的斧戟,形成了極其凌厲的攻勢。布蘿肯恩左支右絀、光是躲開攻擊都很勉強,更別說反擊了。在她的左臂被劃出一道淺淺的傷口後,暮星環盾許多成員都因此發出哀鳴。庇利特伯爵把斧戟插在地上,以更為憤怒的眼神瞪着自己的女兒。


    「妳都已經墮落成這副德行,居然還敢口出狂言要在御前試合贏過我嗎?!」


    「不管怎麼說您都是我的父親與師傅,讓個十招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布蘿肯恩說這話時聲線雖然不怎麼響亮,但是也清晰地傳遞到看台那邊。觀眾頓時嘩然一片,為她在攸關性命的對決中還敢留手讓招一事感到震驚。


    「父親大人,從您剛才未能把我拿下的那一刻起就已經喪失獲勝的機會,現在該由我上了。」


    無法找到合適的語言形容布蘿肯恩的攻勢,因為我根本看不清她的動作。視野勉強能夠捕捉到的,僅僅是斧戟的殘影與光滑的刀刃反射陽光所產生、如同閃電般的爍光。亞歷克斯在很早以前就已經跟我說過他的姐姐比自己還要強,如今我算是領會到布蘿肯恩實力的一鱗半爪。


    「說甚麼、騎士的尊嚴、你傻嗎?!連部下、的難處、都不懂、體諒,還有誰、願意、替你賣命、啊?!」


     在布蘿肯恩開始傾吐出埋藏於心裏一直以來的積怨時,被完全壓制的庇利特伯爵身上傷口數量爆發性地增加、鮮血汨汨地冒出。


    「合着、你年輕時、就沒有、遇過、挫折、或者、碰壁是吧?!別給我、自以為、人生、就該、一帆風順啊!!」


    隨着清脆的「噹朗」一聲,庇利特伯爵的斧戟脫手掉在地上、本人也因為疲勞全身的創口過多單膝跪下不住地喘氣。


    「打得……漂亮……趕緊把我了結……為這場決鬥劃上……休止符……」


    臉龐上連汗水都沒有的布蘿肯恩只是冷眼打量着自己的父親,然後把斧戟收回背上。


    「甚麼?!妳這傢伙……到底還想把庇利特家的傳統愚弄貶低到何種地步才甘心啊!!」


    「甚麼規矩和傳統如此矜貴,會比當下活着的人還來得重要?父親大人,您以為我是為了甚麼才向你發起挑戰的?您堅信着的那套早就過時行不通了!旣然這場對決是我贏了,那麼我就是庇利特伯爵家的家主,庇利特家的規則和傳統由我說了算!!強迫親人在問題解決後進行無意義殺戮的狗屁傳統從現在開始就給我廢除吧!!」


    「妳這——」


    我想,莎朵奈剛才提醒我機警一點,就是為了此時介入吧?於是我站起身從看台走到場下並清清喉嚨。


    「庇利特伯爵,大家都能看出來這場對決勝負已分。你在過去恪盡職守保衛森密特王國的邊境,而且也培育出包括兩位子女在內的眾多優秀戰士。我不覺得在今天讓這麼一位忠臣血濺於此對森密特王國有甚麼好處。」


    「殿下,恕我直言,這是庇利特家的——」


    「父親大人,在主君表達自己意向後一口拒絕,這就是您作為臣子的盡忠之道嗎?」


     終於,話說到一半就被女兒嗆回去的庇利特伯爵無言地低下頭去、承認敗北。隨着裁判宣佈布蘿肯恩獲勝,暮星環盾那邊響起一股巨大的歡呼聲。


    「殿下,如您剛才所言,庇利特家在過去一直恪盡職守侍奉這個國家。臣想借此機會求一個賞賜,還望您能允准。」


    ……布蘿肯恩這麼唐突地想向我求甚麼?該不會仍然對莎朵奈懷有怨恨想讓我賜死吧?


    「希望殿下能夠賜予庇利特伯爵家在議會上有一席之位。」


    「原來如此,這就是妳與妾身戰鬥的方式嗎?」


     不知不覺間,莎朵奈也下到對決的場地上。布蘿肯恩與她的雙眼對視,無畏地咧嘴一笑。


    「當然,我的理想、我所相信的道路,妳剛才也聽到了。今後每當妳打算把某人捨棄時,我就會提出質疑。『一定要這麼做嗎?只能這麼做嗎?』一條性命有着何等份量,我會不厭其煩地提醒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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