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9 無道中鍥拔

    (麗陶‧靴霍的視角)


    雖然繁榮程度不及本國的王都,但是這裏確實是托莫愛爾王國、有着大批人群熙來攘往。然後,正如原勒特侯爵家所報告那樣,權力架構最頂層所發生的巨變似乎完全沒有影響這些一般民眾。他們仍舊照樣過日子,而且臉上毫無陰霾……跟與我同席的少女完全相反。


    我放下馬車的簾子、中止窺探民眾臉色的舉動後望着亞歷克斯的姐姐歎了口氣。


    「布蘿姐,我們名義上是去探望從暗殺中生還下來的王后。太過興高采烈嬉皮笑臉固然不行,但是妳這副模樣彷彿出席喪禮似的,稍微緩一下肌肉線條啦。」


    「反正按妳的預測我們根本不可能跟王后見面,這無所謂吧?」


    即使被我這麼勸,布蘿肯恩仍然板着一張臉、絲毫不打算放鬆。


    「難道說,因為成了議員後仍然得被莎朵奈命令,對此感到不爽嗎?」


    「不,我對於為國家出差執行任務沒甚麼意見,不爽的主要是待會面見的對象。」


    「哦?我還以為布蘿姐不待見第一公主克理斯陶‧法佐伊,那麼對於阻止了那邊企圖的范諾文公爵——」


    布蘿肯恩聞言不屑地哼了一聲。


    「黑吃黑而已,兩邊都不是甚麼好東西。一個因為利益問題談不攏就打算把有着多年友好關系的部落通通屠掉還盤算着把我們也拖下水,一個就囚禁自家的君主以死罪誣陷大女兒再把二女兒這個年僅十四歲的孩子送出去當祭品。托莫愛爾王國高層盡是這種耍骯髒手段的傢伙到現在還未倒塌可謂奇蹟。」


    哎,雖然這麼說也確實不好反駁啦……我在沉默一會後再度開口。


    「吶布蘿姐,妳喜歡現在的暮星環盾嗎?」


    「喜歡啊,團員都是勤懇誠實的好人、一心為了保護人民而戰,跟背離了初衷的王家騎士團比起來是更優秀的守衛者。為甚麼突然這麼問?」


    「因為我走去問過塞巴托法以及希爾芙有關暮星環盾成立初期的狀況。在國王陛下仍然掌握實權、組織隨時會被烙上集結私兵造反的情況下,他們仍然能於各領地進行魔獸退治活動實在相當不可思議。而他們回答這基本上都是莎朵奈的功勞。」


    似乎預料到話題的走向,剛才在提起暮星環盾時表情變得稍微明朗的布蘿肯恩臉色又沉下去了。


    「撇除那些同樣看不慣王家騎士團而暗暗支持他們的領主,有好些商會和貴族都是被莎朵奈抓住把柄並以此要脅他們提供宿舍、物資倉庫同時協助隱瞞他們的行蹤。此外,有不少劣跡斑斑的王家騎士團隊長也在那段期間非常巧合地遭遇意外身亡、而他們的管轄範圍正好都涵蓋了暮星環盾的據點。」


    「妳覺得我那些同伴,如果知道自己是被這種方法守護,他們會為此覺得高興嗎?」


    「即使聽着不太舒服,但是也有不這樣做就無法挽救的性命存在。」


     布蘿肯恩重重地歎了一口氣,然後以跟她弟弟非常相似的蔚藍色眼瞳直盯着我。


    「若果只是單單威嚇勒索還好,可是甚麼叫『劣跡斑斑』所以殺掉也沒關係?誰值得活下去、誰沒有這個資格,這些事情是應該由她一個人決定的嗎?!國王下達敕命時臣子尚且可以勸諫、根據民眾的反應也可能被逼撤回,莎朵奈‧德拉可在過去為了將國家變成自己心目中的理想模樣而動手殺人之前甚至不會先跟殿下商量是吧?明明她不是國王,在決定別人的生死時卻比國王還要橫行無忌。」


    「這、這個,莎朵奈一開始也不是跟殿下合作得那麼親密無間,應該說成立暮星環盾的時點在他們兩人第一次見面以前。為了拯救人民她其實也沒多少選項——」


    「那妳倒是說說,德拉可千金的行為跟托莫愛爾王國的第一公主克理斯陶‧法佐伊還有范諾文公爵有分別嗎?『為了邊境的安寧以及讓國民得以重新進入法亞理森林採集,只好消滅璃索利弗族了。』『為了跟璃索利弗族重修舊好以及重建這個國家的秩序,只好獻祭年僅十四歲的第二公主以及透過冤罪處死第一公主。』這些說辭他們同樣也可以輕易地說出口,區別只在於你們到底是否認同這些犧牲而已。」


    本來我還覺得自己在王都為了恩普利昂殿下在眾多貴族與手握權力的人仕之間周旋,基本上已經鍛煉到不管狀況有多糟糕都能夠靠着三寸不爛之舌挺過去。然而此刻自己卻變得瞠目結舌張大口卻說不出話來,布蘿肯恩見狀聳聳肩把視線別過去。


    「成啦,我一個前幾年都躲在自家的人,不太清楚當時國家的狀況有多嚴峻,也許聰明如德拉可千金也不得不採取最為極端的手段才能扭轉局面。我也知道你們這些殿下身邊的近臣基本上全都欠了她非常大的人情、而且放眼整個國家大概也沒有任何人比德拉可千金付出更多了,所以要指責她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對吧?」


    「感謝妳的諒解……」


    結果是布蘿肯恩給我找了個下台階,在自己來不及鬆一口氣和感到尷尬前,她又變得神色凝重起來。


    「旣然如此,那麼這個丑角由我來當就是。如果德拉可千金習慣了這種自作主張把礙事者毫不猶豫地除掉的行動模式,那可是很危險的。她也承認了自己並非完美無缺,事實上恩普利昂殿下就差點死在她手上。這種做法必須改變,不然最終會後悔的就是她本人啊。」


    「……想得真仔細啊,布蘿姐。」


    就如同封塵許久的劍一樣,在擦去污垢後重拾那無與倫比的鋒利度那樣。


    「我肯定是先把思緒理清然後才找老爹單挑的啦。在重要的會面之前扯了些有的沒的還真是不好意思,現在還是先打起精神準備跟范諾文公爵交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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