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斯迪‧普拉姆的視角）

    雖然這麼說，但是我們並沒有立刻起程。在深夜的雪地行走會被寒冷的氣溫奪走大量體力，別說希碧、就算是我也不一定能夠在食物匱乏的情況下撐得往。而且我對於這一帶環境還算比較熟悉，可是離開法亞理森林以後面對的就是完全陌生的環境。

    「我不覺得妳能抵受深夜雪地的寒氣，而且離開此處之後也無法保證食物和水源。我先把妳安置在一個山洞裏、然後外出搜集足夠的果實與食水，待天亮時才出發如何？」

    「……你如果認為這樣做最好，那就照辦吧。本來我就遠不及斯迪熟悉此處，現在連看也看不到的狀況下只能相信你的判斷。」

    找到一處洞窟把希碧安置其中，再找些落葉充當簡陋的棉被覆蓋在她身上後，我就下山找尋可食用的果實帶回洞窟囤積起來。來回幾次直到差不多超出兩個人能拿的份量後，我再以獵刀將未被大火波及的樹幹削成筒狀、拿到小溪那邊盛水。

    總算準備好今晚與明天起行的物資，我回到洞窟去，希碧正躺在冰冷的岩盤之上凍得瑟縮發抖。本來可以生個火讓她暖和一點的，然而這麼做等於向追兵昭告我們的位置、風險太高了。

    「妳還能堅持住吧？」

    「還、還可以，我沒、沒問題的。」

     希碧牙齒都已經在格格打顫，這明顯是在逞強。我猶疑了一會，最後還是決定在她身旁側臥同時張開雙臂環抱着她。

    「斯迪？」

    「別誤會，在不能生火的情況下只能用這法子為妳保暖了，不然妳大概撐不到早上。」

    沒錯，這只不過是為了讓希碧生存下來的必要舉措而已，絕對沒有別的意思。所以我也了避免尷尬盡量不讓思緒停留在一些無謂的小事上，比如說希碧身上有一股不可思議的香氣、以及她身體的觸感比我預想還要更柔軟。

    希碧一開始的呼吸聲變得比抱着她之前還要急促慌亂，但是經過一會以後也慢慢放緩變得匀循，大概是我的體溫確實起到作用了。

    「斯迪，你不是殺死父王的兇手。」

    希碧突然拋下的這句並非疑問、僅僅是將自己確信的事情平淡地說出來的陳述而已。我眉頭一皺，有點不高興地回答。

    「當然不是了。我們一族明明甚麼都沒做，卻突然就被妳的母親莫名其妙地認定為殺害了國王的兇手、然後還以此為借口不斷地發起攻擊，說實話真的非常困擾啊！」

    「可是那毒——」

    「那會兒法亞理森林仍然對外人開放，托莫愛爾王國當中如果有誰在森林中採集了植物然後調製出毒藥這事也輪不到我們去管吧！」

    一想到在過去跟托莫愛爾王國的戰鬥中犧牲的同伴們，心情立刻變得急轉直下、不由得以粗暴的語氣打斷了希碧的發言。其實我不應該拿她出氣、好好地把話聽完才是，畢竟漫漫長夜我們兩人誰都跑不掉，我在內心如此反省着。

    希碧先是沉默了一會，然後才語氣平靜地悠悠開口。

    「抱歉，我只是覆述從母后與姐姐那裏聽來的事情、想跟斯迪求證，沒有指責璃索利弗族的意思。如果惹你不快，我為此道歉。」

    她這番應對倒比我剛才的表現要成熟多了。要不是害怕希碧凍僵我此刻就會因為尷尬而放開她，最後只好訕訕地開口。

   「不，是我太過焦急了。仔細想想，我們雙方從爆發衝突以來都未曾就此事好好交流過，趁着現在把一切都攤開說出來也不失是一件好事。」

    「我當時年紀還小，只記得想去看看父王的模樣卻被人拉開、還有母后不停地哭泣。過了幾年姐姐才告訴我，父王是死於赤蟻毒液……這麼說好像不太嚴謹。正確而言，應該是因為赤蟻毒液引起的劇痛導致全身痙攣、最後因為無法呼吸窒息而亡。赤蟻之毒是這麼容易取得的嗎？」

    聽到希碧這單純的提問，我一時語塞。就算在我們一族當中，知曉赤蟻毒液提煉方法的族人也不算很多。再說如果外人採集別的植物我們自然不可能完全監視過去，捕捉足夠數量的赤蟻去提煉毒液這種費時費力的可疑行徑按理說應該會被注意到才是。

    「……我不否認對於法亞理森林的一切璃索利弗族確實瞭如指掌，不過如果認定這份知識由我們一族獨佔未免過於天真與傲慢。事實上，曼荻來了才好幾天就已經掌握了大部份植物的特性還構思出好幾道藥方——啊，我當然不是懷疑她是兇手，只是想指出世上還有像曼荻如此聰明的存在並不是甚麼稀奇的事情而已。」

    按捺着心裏升起的那股異樣不安感，我如此回答。沒錯，就算是璃索利弗族以外的其他人擁有同樣的知識一點都不奇怪。如果是今晚那些能夠從影子冒出來襲擊我們的怪物，想避開族人的耳目收集赤蟻也並非不可能。

    「我一開始抵達這邊後不斷地指責你們殺害了父王，其實也包含了一點點想要找出真兇的念頭。如今自己淪落到被關在籠子裏，如果這麽大鬧說不定兇手會跳出來對拿他毫無辦法的我炫耀、然後當我回國後就能告訴母后與姐姐……這想法果然很孩子氣吧？」

    「想要找出殺死家人的真兇，並不是甚麼幼稚的想法。如果妳的母親當初沒有那麼倉促地下判斷就好了。」

    雖然易地而處，我也會懷疑璃索利弗族。但只要那位王后能夠像現在的希碧那樣好好地跟我們說明情況，明明我們可以協助她調查的……察覺到希碧的呼吸聲變得沉重起來，我也放下這些紛亂的思緒、為明天起程而入眠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