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威伯爾‧勒特的視角）

    「從前幾天開始，妳就一直心事重重的樣子。如果可以，能跟我說說嗎？」

    即使離開王宮上了馬車以後，曼荻仍然掛着一副怏怏不樂的表情。我握起她的手掌試圖撫慰這位伴隨着身邊多年的少女後，只見她悻悻然地開口。

    「……威伯、爾、才是、明明、差點、就、被殺、了、之後、還、一臉、無事、的、樣子。」

    啊，原來是還在氣輝光之聖女安妮莫娜的事情嗎？我整個人放鬆躺在椅背上，平靜地回答。

    「怎麼說呢？雖然自己並不像亞歷克斯和璃忒恩那樣經常於戰場上廝殺，但是在孩子時期體弱多病的我早就已經習慣死亡隨時降臨的滋味了。」

    年幼那會每次連續幾天高燒不退、本應照顧自己的家人又把自己晾在一旁時，自己都會忍不住產生性命是否已經走到盡頭的疑問。如果不是有曼荻在一旁悉心照顧，我肯定早就死翹翹了。

    「不止、威伯、爾、殿下、莎朵、奈、亞歷、克斯、璃忒、恩、大家、都、被那、混蛋、害慘、了、結果、最後、還是、把她、安葬、在、新的、王家、陵墓、不了、了之、明明、一切、元凶、都是……」

    「哎，畢竟是以弗萊什為首的一眾闇之民所作出的請求嘛。在這件事情上最具發言權的他們都這麼說了，問題又已經得到解決，當然就遂他們的心願而行了。而且殿下也嚴令王立研究所修正歷史書，確保把關於開國先祖的真相毫無歪曲地保存起來。這樣一來人民對於安妮莫娜的評價也會被修正，對一個死人做到這個份上已經可以了。」

    本來義憤填膺的曼荻聽完緩緩地鬆開緊握的拳頭，神情低落地垂下頭。

    「……明明、大家、都到、鬼門、關、走了、一趟、結果、只有、未、參與、戰鬥、的我、耿耿、於懷、像個、笨蛋、似的、拖、大家、後腿……」

    「不是這樣的！重視的同伴遭遇危險、差點喪命，碰上這種事情會覺得害怕、對於始作俑者感到憤怒，這些都是理所當然會產生情緒。曼荻旣沒有錯也不是拖我們後腿，只不過璃忒恩和亞歷克斯經歷過不少賭上生死的戰鬥、我和殿下還有莎朵奈以及麗陶都是習慣了考慮得失優先於自身情感的政客，所以才沒有太大的反應而已。」

    明明是想要安慰曼荻，結果到頭來反而說出了像是把她排擠出去的話那樣。我正飛快地思索該怎麼補救，然而轉念一想、其實並不是我們把曼荻拋在後頭邁步走向前，反倒是曼荻經歷過這麼多以後仍然保持着那份珍貴的率直，正好彌補了我們這群精明人的不足。

    「……多虧曼荻今天提醒我了呢，就算自己能夠坦然接受某些事情，並不代表其他人能夠這麼豁達、也得照顧他們的感受才行。而且一味壓抑無視自己的情感，久而久之甚至可能會忘記為之而奮鬥的初衷。想要守護自己重要之人，這份情感一定沒有任何錯誤的。如果有天我們看似忘記了這件事，妳一定要再站出來提醒我們哦。」

    雖然開國先祖安妮莫娜的事情看似在跟弗萊什他們達成共識的狀況下圓滿解決了，但是隨着真正的史實還有她這五百年來的所作所為慢慢在整個國家裏流傳開來，不滿的人必定會陸續增多。被狂亂聲波所折磨的忌子、因為魔獸襲擊而失去家人的國民、未經歷過史特加尼亞陛下統治只知道自己一族長久以來受盡迫害的闇之民……如果不好好安撫他們，將來恐怕會醞釀禍患。

    「吶、我、不想、像、今天、那樣、看到、威伯、爾、受傷、流血、了。可以、答應、我、以後、別去、冒險、嗎？」

    正當我思考該怎麼為這位有着輝光之聖女別稱的開國先祖善後時，曼荻那微弱的嗓音再度響起、被我緊握着的手掌也微微顫抖起來。我猜想這才是她真正希望傳達給我的話語吧，於是我也只好無奈地搖頭並坦誠相告。

    「抱歉，雖然就結果而言我在與開國先祖戰鬥時完全是處於拖後腿的狀況，但是如果日後出現類似情況恩普利昂殿下可能需要我的智慧，哪怕有多危險我還是一樣會義無反顧地跟隨在他身後。當初為了調查狂亂聲波的相關情報，曼荻不也是一樣冒着危險跟莎朵奈她們一起到璃索利弗族那邊調查嗎？」

    「不行！我、已經、知道、自己、無法、失去、你！忍受、不了、這種、恐懼！如果、你、不願、答應、那、我該、怎辦？！」

    曼荻用力搖頭、淚珠從那雙漂亮的翠綠眼瞳滲出。看到她陷入如此恐慌的狀態，我連忙伸手抱着她的肩膀。

    「我無法答應自己在日後一定不會處於危險的狀況當中，相對的，我可以向曼荻起誓，不管遭遇甚麼絕境，我最後一定會回到妳身邊。哪怕是用爬的，我也一定會拖着這副身軀回來，這樣可以嗎？」

    「……欸？」

    當曼荻察覺到我的動作後，腦筋一時轉不過來的她就此僵住。把戒指套在她的手指以後，我鄭重地握起曼荻的雙手，直視她的雙眼。

    「本來是想在之後氛圍更好時再表白的，但是旣然都跟妳起了誓，那就索性……曼荻，願意答應我的請求嗎？」

    果然還是會覺得難為情啊，恩普利昂殿下和莎朵奈到底是怎麼做到臉不紅心不跳地說出那番話的？感覺馬車車廂一下子如同被盛夏的陽光照射般炎熱、心跳聲在這片沉默當中特別響亮。曼荻也是羞紅了臉別過視線，過了好一會才以宛如蚊叫的聲量開口。

    「真、狡猾……這樣、我就、不能、只、點頭、嗎？」

    胸膛被喜悅所充滿的我忍不住放聲開懷大笑，而曼荻也跟着一起發出笑聲。過去幾天的鬱悶被一掃而空。儘管臉頰的熱度仍然猶在，我擺出惡作劇的笑容望向心愛的少女。

    「吶，我說，要不搶在殿下還有莎朵奈前頭把事情辦成？」

    「說得、沒錯、我跟、威伯、爾、相識、可比、他們、兩人、要、早得、多、怎麼、可以、落在、他們、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