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亞歷克斯‧庇利特的視角）

    「……看來恩普利昂第一王子殿下推行良政改善人民的生活、使國家逐步富強起來，這些事情也早已傳到這邊了。」

    「當然，殿下施政的成效全國人民都有目共睹、而且亞歷克斯寄來的信件也提過不少相關的事情。能夠在短短數年取得如此輝煌的成績，於幕後策劃的德拉可公爵千金還有勒特侯爵實在居功至偉啊。」

    佐卡琳在回答的同時還不忘鄙夷地瞄了麗陶一眼，彷彿在表示「跟妳這種甚麼貢獻都沒有的貨色完全不一樣呢」。

    「確實，他們兩人制訂的改革政策將經過內戰摧殘的國家扶回正軌之上、同時兼顧貴族與基層人民的褔祉。可是啊，真正能稱為萬全之策根本就不存在。只要對現狀進行改變，就必然會有人的旣得利益受損。他們並非全部都是貪腐的貴族這種應該受制裁的對象，妳覺得殿下是怎樣取得他們的同意？」

    直到剛才還得意洋洋的佐卡琳臉上首次出現遲疑的神色，麗陶見狀平靜地接口。

   「或是動用人際網絡關係，找幾家與對象友好的貴族訴之以情讓其接受、或者透過協商討論出折衷的方案把對方的損失減至最低、再不然就勸對方改變營運方式同時為他介紹新的機遇。跟為數眾多的貴族攀上關係打通門路、傾聽他們對於當前國策的意見、適時賣點人情留待日後找他們幫忙用，我在王都就是做這些旣不起眼也不會載入史冊的小動作啦，雖然自問還是有給恩普利昂殿下幫上一點忙的。」

    佐卡琳聞言驚訝地睜大眼睛，就差把「無法置信」四個字寫在臉上。我一邊打量着她一邊裝作若無其事地提起以前書信來往的內容。

    「過去妳不是在寫信給我時埋怨老家由於位置偏遠商隊都不怎麼來訪，經常要拜托外出的家族成員幫忙購買所需之物、總是馱着一大堆貨物活像是僕役那樣回來嗎？最近情況應該有所改善吧？」

    「對、對啊，商隊開始以一、兩個月為周期造訪這邊了，家族成員都很高興呢！一定是第一王子殿下看在亞歷克斯輔助他的功績，所以讓商會多關照這邊吧？真的非常感謝！」

    「你們真的這麼想嗎？商會看在我這個親衛隊長的臉子份上長途跋涉跑過來進行虧本買賣、或者恩普利昂殿下出於私情強行命令商會去做出令自己利益受損的行為？」

    本來以為話題改變而得救的佐卡琳笑容立刻僵住，而我則直盯着她的雙眼緩緩地把真正的答案一字一句說出來。

    「收集相鄰領地的商品需求，將其集合後通知商會於距離最近的據點囤積貨品，待時機成熟、即賣出商品的利潤足以填補遠行的費用以及時間後才派遣商隊造訪這幾個領地。向商會提出這項建議並且協助他們實行的人，也是麗陶。」

    「怎、怎麼會……」

    現在佐卡琳看着麗陶的眼神就像她突然脫變成其他生物似的。我再度歎氣，把麗陶手裏只剩下一片葉子的杯拿過來、猛力摔在桌子上發出震耳欲聾的巨大聲響。

    「是啊，這也不算是甚麼多了不起的事情，要憑此把名字載入史冊大概很困難吧？然而、即使如此，我實在沒想到她來到受其恩惠的領地時，會連最基本的像樣接待都會得不到啊啊！！！！！」

    在我怒聲咆哮後，佐卡琳的臉龐血色盡失變得一片煞白。她搖搖晃晃地退後幾步，然後就奪門逃跑了。這時麗陶輕輕笑起來。

    「說這裏都是肌肉腦，我看也不盡然是這樣嘛。即使對我心懷不滿而出言挖苦，也沒有說任何會落下話柄的言辭。聽你出發前的描述，我還以為此處的人會一邊大罵『一無是處的寄生蟲！』一邊抄起斧頭砍過來呢。」

    「這倒不至於……對一般人動武是大忌，犯者都會被父親極其嚴厲地處罰、絕不留情。麗陶妳被這麼對待一點也不生氣嗎？」

    麗陶搖搖頭，表示自己完全不在意。

    「來到這裏之前就已經做好準備了。正如剛剛所說的那樣，我經常跟那些因為恩普利昂殿下政策而受影響的貴族交涉、當中也不乏會擺出更惡劣態度的對象，所以剛才那種根本不算甚麼。倒是佐卡琳小姐被亞歷克斯吼的時候露出彷彿天塌下來般的表情，看來你們不常吵架是吧？」

    「再怎麼說我也是領主的兒子，如果直接表達不滿會對周圍的人造成壓力的，所以我確實很少直接跟其他人爭執。」

    「那麼剛才為何會憤怒到直接發飆呢？應該不僅僅是因為我被瞧不起吧？」

    聽上去輕巧的問題，卻讓我心生一凜。麗陶臉上依然掛着溫柔的微笑，然而那雙杏仁狀的漂亮眼瞳卻似乎早已把我的內心看穿。

    「妳說……甚麼？」

    「其實找出亞歷克斯為何不願意回到老家的原因，才是我拜訪此地的最大目的。除了佐卡琳小姐出於嫉妒找我碴，其他人表面上對我也挺不錯啊。所以亞歷克斯真正厭惡的究竟是甚麼？一度把布蘿姐逐出家門的父親嗎？還是說……感覺剛才我所看到的已經隱隱觸及到真相了。」

    果然敵不過她啊，雖然很不想對其他人、特別是麗陶承認，可是在她察覺到異狀的當下還試圖掩飾只會顯得更不堪。我重重地歎了一口氣後，就乾脆地承認了。

    「我真正氣的人……是我自己。明明那時姐姐正在哭泣着尋求幫助、卻被庇利特家無情地捨棄了。曾經生活在這裏、那個一味扮演着眾人理想中的領主兒子，明明憤慨至極卻連大氣都不敢吭一聲，最後只能懦弱地逃到王都的亞歷克斯‧庇利特，實在是讓我感到非常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