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麗陶‧靴霍的視角）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正當我和亞歷克斯談話之際，一名婦人突然破門而入並且發出了豪邁的笑聲、把我們兩人都嚇了一跳。亞歷克斯的表情旋即由驚訝轉變為不悅。

    「偷聽可不是甚麼好習慣，不覺得這麼做對客人太過失禮了嗎，母親？之前佐卡琳說妳為了調查森林裏的異狀出門，看來也是欺騙我們的謊言。」

    「啊啦，瞧你這孩子說話多難聽。兒子久違地回一趟老家居然還帶着媳婦同行，作為媽媽當然要仔細觀察一番了。真不錯呢，臉蛋漂亮腦袋也很靈光、還讓鬧憋扭的你把真心話說出來。倒是你啊，我站在門前這麼久也沒察覺，最近是不是有點鬆懈了？這樣作為殿下的親衛隊長可不行哦。」

    聽到亞歷克斯的母親如此誇讚自己，我微微低下頭回禮。

    「伯母過獎了，只是有兩點容我糾正一下。首先，我實在不能歸類為腦袋靈光、尤其是朋友當中就有過目不忘運籌帷幄的存在，跟掌握天下局勢的他們比起來我只是較為擅長看清眼前的人而已。」

    「啊~剛才佐卡琳提過的那兩位殿下近臣是吧？但是我覺得麗陶也不必過謙哦，畢竟就算比不過最為頂尖的人材、在我們這裏也已經足夠出類拔萃了。」

    「然後第二點，把亞歷克斯的煩惱單純地視為『鬧憋扭』未免過於兒戲與草草了事。一方面因為敬愛的姐姐被捨棄而感到無比憤慨，另一方面又顧念着親情與一眾同門而不願跟父母撕破臉，亞歷克斯可是一直被夾在這兩種矛盾的感情當中飽受煎熬。我這次堅持帶着亞歷克斯回來就是希望能幫助他直面這心結，還請伯母也好好正視眼前的兒子。」

    在我直盯着亞歷克斯母親雙眼這麼表示以後，她也收起了笑容擺出了更為肅穆的表情。

    「很好，旣然媳婦都這麼說了。亞歷克斯，你對我們有甚麼不滿就在此時此刻一吐而快吧。」

    「……剛才一直站在門外偷聽，母親應該也心知肚明吧？為甚麼、為甚麼在姐姐浴血奮戰，從塔拉結爾魔龍的暴威下拯救人民性命後將她棄之不顧從家族中除名？！這就是姐姐履行你們自幼灌輸的教誨所得到的報酬嗎？！」

    就像剛才面對佐卡琳那會一樣，亞歷克斯怒形於色、把至今為止一直藏在心裏的詰問激動地咆哮而出。只是對象換成了自己的母親後，對方臉上完全看不出有任何情緒波動、僅僅只是沉穩地回望着他。

    「戰鬥的結果從來都不是重點，畢竟那可是需要舉國之力才得以抗衡的魔龍、會輸掉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問題是之後布蘿肯恩的表現。堂堂庇利特武人世家的長女，居然會害怕魔獸不敢與其交戰、還拋棄自己在王家騎士團裏保護人民的崇高職責，這是絕對不能接受的事情。旣然她已經失去了身為庇利特一族的資格，那麼將她除名也是合情合理的。」

    「就因為、就因為那種事情，你們在傷心失意的姐姐回家後不但沒有予以任何安慰、反而還落井下石指責她怯懦嗎？！原來在你們眼中區區家族的名聲比自己的親生女兒更為重要！！」

    「當然了，你以為庇利特家訓練出來的戰士能夠在國家機關以及商隊保鑣任職靠的是甚麼？如果庇利特家的長女懦弱怯戰一事傳開會有甚麼後果？在外頭早已成家立室的弟子失去工作糊口拖家帶眷流落街頭、你和其他弟子即使有着過人本領也依然無法取得他人信任、國家損失一批優秀的戰士、更多人民被魔獸的殘害，你想看到的就是這幅光景嗎？」

    眼見亞歷克斯一時語塞，他的母親繼續悠悠地說下去。

    「而且說我們把布蘿肯恩棄之不顧可真是過份吶。撇開家族除名一事，她在老家的待遇並沒有跟過往有任何不同之處、食宿仍然是一應俱全。我們可沒有把她趕到野外讓其自生自滅，這一點亞歷克斯應該也清楚吧？」

    「這……」

    亞歷克斯緊握着拳頭渾身發抖卻說不出話來，他的母親打量着兒子這副模樣繼而歎了一口氣。

    「你從小就懂事又識大體，在塔拉結爾魔龍事件後又甚麼都沒說就跑到王都那邊、接替布蘿肯恩加入王家騎士團，我還以為亞歷克斯理解我們的用心呢。原來你只是把不滿全都吞到肚子裏啊。」

    「唔！！」

    看到亞歷克斯眼眶漸漸變紅，我平靜地插口。

    「伯母，會不會是因為亞歷克斯一貫的優秀、導致妳與周圍的人以為他一定不會抱持煩惱，都未能體察他內心的掙扎。正如在妳剛才把那番道理說出來之前亞歷克斯也沒有明白你們把布蘿姐除名的考量，在亞歷克斯傾吐出真心以前妳也全然不了解他抱持的情感啊。」

    「嗯，這點確實是我疏忽了。那麼聽完我剛才的解釋，亞歷克斯總該可以釋懷了吧？」

    在這位庇利特家主之妻不以為意地回答後，我緩緩地搖頭。

    「還不夠。即使你們的決定有多麼合理，也無法改變其本質乃為了保全家族而犧牲了親生孩子這鐵一般的事實。布蘿姐可是甚麼也沒做錯就被斷絕了親子關係，亞歷克斯也是一直對此耿耿於懷。作為父母，難道不應該對被你們傷害了的孩子道歉嗎？」

    亞歷克斯的母親聞言眨了好幾次眼睛，繼而深深地低下頭去。

    「是啊……這麼簡單的道理，居然還得別人提醒才注意到，看來我也是作為母親失格了……亞歷克斯，過來吧。」

    亞歷克斯遲疑地踏出兩步走上前，他的母親張開雙臂環抱着他。

    「對不起啊，一直以來讓你們受委屈了。」

    亞歷克斯緊抓着母親的衣角發出嗚咽、淚水開始不受控制地從眼眶流出來，然後他就放聲嚎啕大哭，正如一個孩子該有的模樣般。